62.客棧里的失憶總裁（二十六）
本章穿越去古代了, 過三日歸來。 戚澤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身體似乎虛弱到了極致，只是靠一口氣勉力撐著，臉色白得跟紙片兒似的, 更顯出那雙冷眸的漆黑, 彷彿透不進一絲亮光。
他就這麼看著她。
程妍被他看得心都揪起來了, 面上卻還端著冷淡神情。
片刻后, 他發出了一聲似自嘲又似譏諷的冷笑，收回目光，朝來時的方向走。
也是這時, 汽車停在了門口，程峰從車裡下來，一抬頭，就看見了朝他這邊走來的少年。
雨後，夜裡有些微霧氣，在路燈的光線下折射得有些似夢境。
程峰渾身僵住，心神一震，眼睛死死地盯著那個少年。
他微細的長眉, 秀逸的眼眸，挺直的鼻樑, 有些冷漠的薄唇，無一不讓他記起十八年前那個女人臨終時的臉, 美麗蒼白, 眉眼戾氣, 彷彿一朵帶刺的玫瑰花在飛速凋謝。
就在少年要經過他身旁的時候，他幾乎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抓住對方的胳膊，少年側眸看向他，那一眼冷漠而鋒銳，像是一柄刀。
程峰心底的怪異、震撼感更強，怎麼會有這樣相像的兩個人？
正想著，手腕忽然一沉，程峰下意識地將人給扶住了，發覺他渾身滾燙，雙眸緊閉，應該是正發著高燒。
他正想送這孩子去醫院就當做好事了，畢竟他和前妻長得那麼像，只是無意的一瞥里，他就愣住了。
少年的脖子上掛著一塊玉佩，還沒有細看，他幾乎就有一種強烈的預感，這就是他當初為第一個兒子打造的那一塊。
誰知道生下來卻是個女兒，他失望至極，也沒在意那塊玉佩去了哪兒。
現在，他卻在一個陌生的少年身上重新看見了這塊玉佩，這少年還偏偏和前妻長得那般像？
他的心狂跳，一個有些荒謬的想法浮上心頭。
「爸！」
見兩個人還是撞上了，程向陽忙走過來，看見父親臉色怪異，以為是妹妹戀愛的事情漏了餡，心裡沉了下。
程峰沒理他，帶著少年一起回了車上，讓司機往醫院開，語氣有些著急。
程向陽還沒被父親這樣忽視過，他皺了皺眉，一下就看明白絕不是因為妹妹戀愛的事情，那麼……父親為什麼會那麼緊張戚澤？
忽然間，他彷彿想到了什麼，回頭看了一眼，少女站在門口，身形單薄又柔弱，看一眼就讓人憐惜心疼。
聯繫到之前的調查，他的眉頭越皺越緊。
「哥……」
淡淡的聲音，透著獨屬於少女的那份甜美，彷彿能連人的心也化了。
程向陽換上了若無其事的輕鬆神色，走了過去，低頭看著她，聲音溫和含笑：「怎麼啦？」
程妍望著他：「爸為什麼要帶走戚澤？」
程向陽一愣，看她的眼神就多了些心疼，語氣更溫柔，哄小孩似的：「你也看見啦，他生病了，爸心腸好，當然得送他去醫院了，對不對？」
程妍目光淡淡。
程向陽似乎怕她深究，忙攬著她的肩膀往裡面走，一面不動聲色轉了話題：「你穿這麼少，站外頭不冷啊？走了，哥哥陪你回去，要不要講睡前故事？你喜歡白雪公主還是灰姑娘，或者……其他的？」
程妍沒說話，上了樓，毫不留情地將他關在了門外。
「……」程向陽看著門，嘆了口氣。
*
接下來的幾天，程峰沒有回家，家裡的氣氛也平靜得有些不尋常，繼母一向是愛擺出溫婉淡然的模樣，這幾天的情緒卻明顯有些急躁了。
程妍想，她應該是同劇情里一樣，已經知道程峰不但找到了那個孩子，還做了親子鑒定。
按理說，程向陽也是會被姜婉之告知這件事的，但他卻表現得毫不知情，還總拉著她往外頭跑，見他那些狐朋狗友，想著法兒逗她開心。
直到第五天，程向陽要帶著她出門的時候，站在二樓欄杆前的姜婉之將他們叫住了，語氣平靜：「今天不行，陽陽，你爸今天回來，不是一個人。」
她的話簡潔明了，說完，她淡淡掃了一眼程妍，轉身回了房間。
毫無疑問，今天就是程峰帶著戚澤回家的日子。
程向陽的笑意維持不住了，表情複雜地低頭看向她，嘆了口氣，說：「妍妍，我想我不得不告訴你這件事了，但是，你別怕，無論如何，你總是我的妹妹，是我們程家的女孩，不會改變。」
程妍迷茫地望著他，彷彿不明白他為什麼要這樣說。
程向陽還沒說，就很心疼了，他拉著她在沙發上坐下，深深吸了一口氣，盡量放柔了聲音怕嚇到她。
程妍就默默聽著，還要配合地做出幾分驚訝、失措、茫然的樣子。
程向陽講的版本應該也是姜婉之和程峰商量好的。
說是因為護士的一時粗心，所以將兩個孩子抱錯了，她其實不是程家的孩子，戚澤才是。
完全沒有提到姜婉之，不是程峰沒有查出這一點，而是他故意包庇自己的妻子，不想破壞了家庭的和諧，畢竟事情已經發生了，追究也沒有意義。
更何況，程峰本人也並不想追究。
書里有寫過，程峰和程夫人是商業聯姻，感情一直不和，以為程夫人生了個女兒，程峰就以此為借口和她離了婚，還迅速將情婦和私生子光明正大地迎進了家門。
程夫人氣得病了，沒幾個月就死了。
程峰覺得這多多少少和自己有關係，所以還是想要補償給孩子的，只是重男輕女的觀念太重，對女兒實在喜歡不起來。
所以，真正的兒子戚澤回來以後，他就將自己的愧疚全部補償給了他，又因為戚澤特別聰明，商業天賦也高，他就越來越喜歡戚澤，最後還將繼承權也給了他。
程妍正想著，程向陽半真半假的故事版本已經講完了，還一副憂心忡忡的神色，安慰她：「妍妍，你別傷心啊，這沒什麼的，不就是家裡多個人吃飯而已。」
程妍臉色微白，睫毛輕顫，一副忍著不肯哭出來的可憐模樣，聲音又輕又冷：「可是，這個人不是別人，哥，我不是剛剛才甩了他嗎？」
程向陽就覺得自己好像忘了什麼重要的事情，聽她這麼一提，他才猛然驚醒。
不止是妹妹將人給得罪狠了，他自己也一樣，之前才將人按地上給教了做人呢。
程向陽咳了一聲，見她神色似有些憂鬱，就握住了她的手，湊近她，低聲說：「妍妍，沒什麼好怕的，你當了十幾年的程家小姐，他不過是個新來的，你不欺負他就不錯了，他難道還敢報復你嗎？」
程妍抬起頭，望著他，一雙眼眸清澈安靜。
程向陽保護欲更強，將她的手握得更緊，聲音也大了：「就算報復咱也不怕，哥哥會保護你的，他要敢動你，我就帶人再去教他做人，管保他老老實實地不敢亂來。」
程妍：「……」
「你要教誰做人？」
門口傳來了程峰略帶不悅的聲音。
程向陽身體一僵。
程妍抬頭望去，程峰高大的身影走了進來，他身邊還跟著一個少年，神情冷漠，眉眼陰鬱，穿著的也不是以往那些便宜貨，應該是程峰特意帶他去專賣店買的。
衣物精緻貴氣，容貌清俊秀逸，往那兒一站，身姿修長又挺拔，如果不知道他的過往，簡直就和圈子裡那些風流優雅的富二代公子哥兒沒什麼兩樣。
只是，戚澤那雙眼眸輕輕一瞥，看向她的時候，她就有一種脊背發涼的感覺。
不是說好不會恨她的嗎？
他的眼神怎麼黑幽幽的，直看得人心裡那麼發慌呢？
其他人應該已經都睡了，客廳里輕悄悄地，沒聲音，只有壁上亮著一盞夜燈，徐徐散出柔和的乳白色光芒。
程妍先去冰箱里拿了瓶果汁，將吸管插.入，一面喝著，一面低著頭借微弱的光線往樓上走。
越往上走，光線越暗，直至走上了三樓，幾乎就是視野都模模糊糊了。
然而，走廊里以前都是燈火通明的。
程妍慢慢地喝了口果汁，站在樓梯口，不往前走了。
她的房門口坐著個人，依稀只能看見些模糊的輪廓，一點猩紅在他的指尖亮著，她聞到了有些濃的煙草味，不是一兩根煙就可以造成的味道。
所以，他……等了多久？
想起了戚澤那天在她房裡的恐怖氣場，程妍又咽了口果汁，他還是沒開口，也沒動，她就也沒動，只是慢吞吞地開了口：「戚澤，你擋著路了。」
靜了片刻，那團模糊的輪廓漸漸動了，站起來，朝她走來，煙味也越來越濃郁。
「啪」地一聲，在黑暗裡格外清晰，是他按開了壁燈，一束雪白的光芒斜斜地照過來，他的臉色清癯而蒼白，眼眸很深，墨般漆黑，看著她。
他又向她走近了一步，同時更近的是如影隨形的壓迫感。
身後是樓梯，沒法兒往後退，程妍只能挺直脊背，望著他，眉尖微蹙，語帶嫌棄：「別靠這麼近，我不喜歡這味道。」
戚澤黑眸緊盯著她，下顎收緊，透出幾分銳利的氣場。
生、生氣了嗎？
被他的目光給盯得有些緊張，程妍綳著臉維持人設，努力仰頭和他對視著，脖頸纖長白皙，睫毛微微顫著，瞪著一雙清澈乾淨的雙眸。
像是明明害怕得瑟瑟發抖還要裝模作樣的兔子。
戚澤忽然笑了，下一瞬，卻猛地拉了她一把，將她按在了牆上，男孩年輕溫熱的身體貼近，帶起幾分難以言說的燥熱感。
她手裡的果汁掉在了地上，汁液濺在了她裸著的小腿上，有些冰涼黏糊。
他抬起她的下巴，以一種像是要接吻的親密姿勢湊近她，聲音喑啞，意味不明：「妍妍，十八歲生日快樂啊。」
「說完了？」程妍語氣冷淡，「那麼請你離我遠一點！」
戚澤的手指撫過她垂落頰邊的長發，輕輕柔柔地撫弄著，語氣漫不經心：「妍妍，你不能這麼不講理，我讓你離我遠一點的時候，你有沒有聽進去？」
程妍的唇微微張了張，最終還是沒能說什麼。
是她倒追的戚澤，戚澤起初對她非常冷漠，不止一次地讓她遠離他。
她……一次也沒聽過。
看她無話可說的樣子，戚澤笑了，低頭湊近她，眼眸深邃，一字字地說：「所以，憑什麼我就得聽你的？」
程妍似乎不耐：「你到底想要怎麼樣？」
戚澤凝視著她的眼睛，語氣淡了下來：「我等你，只是想要和你說一句……」他的語氣變柔，「妍妍，生日快樂。」
程妍有些愕然，他鬆開了她。
戚澤從兜里拿出了一個盒子，包裝精美，遞到了她的面前。
她不用看也能猜到裡面是什麼，書里有提過一筆，在男女主結婚很久以後，女主在柜子的最深處看見了這個盒子，裡面是一串漂亮的水晶項鏈，掛著極美的彎月吊墜。
女主問：「這是誰的？」
男主只笑著淡淡說：「不記得了。」
其實，他並不是不記得，只是真的放下了，那串項鏈是還沒分手之前，他辛辛苦苦打工了一個月賺到的五千元買的，打算作為生日禮物送給喜歡的女孩。
只是分手以後，項鏈就徹底地被塵封了，一次也沒有送出去過。
程妍心裡有些不是滋味，倒寧願他對她更凶一點、壞一點，也比他這樣要好。
見她似乎在發獃，戚澤就打開了盒子，取出了裡面的項鏈，聲音略帶了些緊張，卻又故作淡然：「隨便買的，喜歡的話就戴上吧，不喜歡就……」
「扔掉嗎？」她淡淡接著他的話。
戚澤一愣，神色微變，盯著她。
程妍輕輕笑了，很隨意地拿過他手裡的項鏈，神色似帶輕視地打量，瞥他一眼，聲音裡帶了笑意：「果然是隨便買的啊，你也已經是程家的少爺了，怎麼還這麼窮酸？這種地攤貨也好意思拿來送我？」
戚澤看著她唇角的笑，清純漂亮，吐出的詞語卻字字誅心，他的表情漸漸變得冰冷。
「你不要，就還我。」他伸出手，心也似乎冷得發疼。
程妍「哦」了一聲，做出要還給他的樣子，卻又手腕一轉，乾脆利落地將項鏈拋到了樓下，她淡淡笑著，對上戚澤變得鐵青的臉色，說：「對不起啊，不過送出來的東西怎麼可以收回呢，所以，我就替你處理掉了，這絕對是它最好的歸宿。」
戚澤目光發冷，盯著她，一個字也沒說，又像是氣得說不出話。
程妍抿了抿唇，別開臉，繞過他往前走。
「程妍！」背後傳來他沒有一絲溫度的聲音。
她腳步一頓，沒有回頭。
「你是不是沒有心？」他語氣淡到極致。
程妍沉默了片刻，回頭看他一眼，譏諷一笑：「對啊，你才發現么，所以，別喜歡我了，我們之間不會有任何結果。」
戚澤沒有再說話。
他黑眸沉沉，看著她頭也不回地消失在了房門之後，如那夜一樣，毫無留戀、絕情冷酷地將他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