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048 失眠
「你們好, 我是高一四班的肖徽。」肖徽站在音樂教室外, 輕輕敲了下門, 跟裡面的同學們打招呼。
學校要求年級前幾名同學來參加知識競賽, 考慮到競賽題目超過教學大綱的範圍，還把參賽者聚集起來，在課餘時間補課開小灶。
肖徽得到通知, 抱著筆記本孤零零的來到學校通知的音樂教室, 毫無意外的在裡面看到顧星嵐。
他一直是高二的年級第一，去年的知識競賽也參加過, 恐怕想不過來都難。
「肖徽, 你也來了。」教室里的位置是隨便挑的, 顧星嵐單獨坐在前排的位置上, 看到肖徽明顯有些激動, 「來，過來坐啊。」
「哦。」教室里剩下的人, 肖徽都不認識，乾脆答應下來準備過去找顧星嵐。
還沒走兩步，肩膀從後面被人搭住, 「你來跟我坐。」
聽到這個聲音，教室里其他人揚起頭，露出詫異的表情。
「咦…他怎麼來了？」
「咱們不是參加知識競賽嗎？」
「是這樣沒錯啊，學校不是有限制嗎？」
肖徽從感受到那隻手的溫度時, 就已經猜測出來人是誰。她轉過臉看向衛玖, 疑惑的問, 「你也來上課？」
「是啊，老師通知我來的。」衛玖發揮慣常的不要臉本事，朝她和教室里其他人遞了個眼神，「你們收斂點，不要那麼關注我。」
「九總，你臉皮真厚。」能坐在教室里的，基本都是各班學霸，平常兩耳不聞窗外事那種。因此，對衛玖的魅力多少有些抵抗。
「這又不是選秀比賽，你湊什麼熱鬧啊。」旁邊有個滿臉青春痘，帶著酒瓶底的男生扶了扶眼鏡，不滿的嘟囔。
肖徽盯著他看了會，從過往記憶中翻出一點蹤跡。
開學那天，高莉跟衛玖告白時，他就站在很近的位置圍觀。從表情和神色判斷，這個人應該是喜歡高莉的，因此這麼懟衛玖也很好理解了。
「哈——欠。」衛玖沒搭理他，打了個睏倦的哈欠，帶著肖徽坐在顧星嵐旁邊的位置上。
場面一度非常尷尬，其他五六個人的目光，都落在衛玖身上。雖然沒有說話，但從眼神能看出來，他們有著同樣的想法。
知識競賽在大家眼中，是只屬於學霸的榮光，成績排在年級前面才能有報名參加的資格。
衛玖這種不良少年過來湊一腳，算是怎麼回事？
簡直是玷污踐踏他們的尊嚴。
「老師都不管管嗎？」那個臉上長青春痘的男生又說了句，沒有可以降音量的意思，分明是要讓衛玖難堪。
連續幾天失眠的衛玖趴在桌上，沒有搭理他的意思。
聽不下去的顧星嵐坐直身體，淡淡的說，「衛玖成績不差，期末考他在年級前二十。」
此次競賽的報名範圍，就在年級前二十里。只是往常沒有學生主動會報名，因此才默認了前三參加。
帶酒瓶底眼鏡的男生面子有點掛不住，不滿的嘟囔，「他態度那麼差，怎麼能來參加。」
「他主動報名，應該已經證明了態度吧。」肖徽打開筆記本攤開，抽出自己的筆擺在桌面上。
那根筆是衛玖期末考用過的，這人考試連筆都懶得帶，態度確實很差。
肖徽心裡這麼想著，嘴上依舊替衛玖辯白，「倒不如說，在你認為『態度差』的情況下，他都能考出這樣的成績。如果他態度變好……你覺得會怎麼樣？」
說話的男生沒想到肖徽會這麼剛，而且句句在理。他張開嘴，沒有什麼能爭辯的，又蔫蔫的收起聲音，沒再多說什麼。
趴在桌上的衛玖睜開一隻眼睛，含著笑意看向肖徽。
「怎麼？」肖徽低聲問。
「沒事。」衛玖重新閉上眼睛，繼續養神。
八中顯然對競賽的事非常上心，派來給他們補課的老師，都是學校里資歷比較硬的幾個。相對的，他們教學會更嚴厲些，對學生的要求也比較多。
兩個小時補課下來，走出教室時，遭受荼毒的學生們感覺自己重新投了一次胎。
肖徽抱著寫了小半本的筆記，回到臨東半年多，她第一次覺得學習有些吃力。
旁邊衛玖本來就困，現在整個眼睛已經發木了。
「你們現在就受不了？這還只是開始而已。」已經遭受過一次洗禮的顧星嵐非常有經驗，他走在兩人身邊，一副過來人的姿態說，「接下來還有半個月呢。」
「不是下周就開始了嗎？」肖徽疑惑的問。
「嗯，但分為初賽複賽和決賽，不是一次性比完的。」顧星嵐頓了下，補充道，「最慘的是，這次競賽沒有淘汰制度，按三輪不同權重算總成績。」
「……我後悔參加來得及嗎？」衛玖揉揉自己的額角，剛才被幾個老師罵來罵去，他感覺學校里忽然多了十個老趙。
「所以我很好奇，你為什麼要來參加？」顧星嵐問他。
衛玖沒回答，睜大一雙眼睛木木的瞪著他。
「行吧，我知道了。」顧星嵐雖然讀書讀傻了，倒不至於沒有情商，他應了聲識相的跟衛玖拉開距離，揮揮手，「我不當電燈泡了，再見。」
他剛往旁邊走開幾步，就有人圍過來好奇的問，「顧星嵐，你剛才怎麼幫衛玖說話？」
「對啊，你們又不熟。」
「肖徽也幫衛玖說話…真奇怪，衛玖那麼混，為啥學霸要跟他做朋友啊。」
顧星嵐被他們圍在中間，沒說話，也沒解釋，只是平靜的注視著衛玖和肖徽離去的方向。
非要說的話，他們能成為朋友，應該是他高攀了衛玖才對。
回到家中各自吃完飯，肖徽抱著書來到衛家，跟衛玖一起鑽研補課時老師留下的題目。
衛保明和肖建華正在家裡下棋，看到這幅場景，自覺的降低聲音把空間留給兩個小朋友。
「我覺得，我家惠惠最近跟阿九走得很近。」肖建華想起這兩個月的事，若有所思的說，「惠惠性格內向，很少跟男同學教朋友的。」
「是、是嗎？」衛保明顯然也注意到這點，最近倆孩子來往過於密切，又是這麼個尷尬的時間，讓他難免豎起警鐘。
「對啊，不過我上班可能也不了解…老婆，你覺得呢？」肖建華問旁邊正在吃瓜的胡麗。
「啊？他倆啊？」胡麗眼睛從電視上移開，飄到衛玖房間那邊。
透過半掩的門，兩個少年頭挨著頭，看起來相當親熱。
「你讓我說啊，我覺得你別瞎操心了。」胡麗目光挪回電視上，振振有詞的說，「孩子的事家長別干預太多，要是不小心把愛情的嫩芽扼殺在搖籃里怎麼辦？」
「愛…」肖建華分析出她話中的信息量，頓時不淡定了，「那是早戀啊！」
「噓！」胡麗豎起手指，示意他小聲點，「別讓他們聽到。」
「你的意思是，他倆…我家阿九…」自己豬拱了隔壁的白菜，衛保明心情頓時有些複雜。他騰的站起來，隨手抓起自己的痒痒撓，「我這就去揍他！」
「喂喂，你揍什麼啊！」胡麗跟肖建華連忙把他拉下來，安撫道，「這事可能還沒成，你先別激動。再說就算成了…也是兩個小朋友的事，你暴力干預算個什麼事啊？」
「你家惠惠性子軟，成績又好。我那個混小子…唉。」憑藉衛保明對兒子根深蒂固的印象，他對未來陷入深深的擔憂中。
「你要是愁這個，就沒必要了。」胡麗視線再次飄過去，別有意味的說，「我家惠惠就是在外人面前軟，實際拎得比誰都輕，放心吧。」
「…所以這道題目需要做八條輔助線，然後算出切斷的面積。」肖徽把解題思路擺在草稿本上，密密麻麻寫了一大堆，感覺相當憂愁，「可是這樣太麻煩了，一道題半個小時都寫不出來。」
「我覺得你輔助線做多了。」衛玖歪頭看她的作業本，「密密麻麻跟蜘蛛網似的。」
「我也覺得太多了，可是不知道應該去哪個。」肖徽有些苦惱。
「都去掉唄。」衛玖在空白頁重新畫了圖，給肖徽分析，「求面積沒必要非從內部開始，你把這個圖形補齊…喏，先求圓錐體積，然後再搞這個五邊形的切面。」
「對哦。」肖徽get到新思路，按照衛玖的給的方法，很快算出答案，「你的角度好神奇，老師講的時候，也讓在內部做輔助線。」
「那應該說你們學霸的思維都太死板了，橫平豎直，不會拐彎。」衛玖無差別掃射攻擊后，靠在凳子上伸了個懶腰，臉上依舊寫滿睏乏。
「你要是困，我就先走了。」肖徽收拾好自己的筆記，見衛玖奄奄一息的，好奇問道，「你怎麼了？」
衛玖打了個哈欠，「最近失眠而已…」
「最近？你失眠很久了嗎？」看著他眼瞼的黑眼圈，都能去當熊貓了。
「也不是很久…三四天吧。」衛玖回答。
三四天前，應該是她跟衛玖聊了有的沒的那次。
自己好像也沒說奇怪的話，怎麼能讓他失眠那麼久啊？肖徽覺得有些好笑，乾脆走過去擋在衛玖跟前，問，「那你…到底為什麼失眠？」
「為了…」衛玖揉揉眼睛，費力的睜開看著肖徽，張開嘴想要說些什麼。
還沒整理好措辭，就被眼前放大的臉，把所有的話都堵了回去。
額頭多了分溫暖濕潤的觸感，稍縱即逝。衛玖獃獃的伸出手，捂住被親吻的部位。
肖徽已經直起身體，歪過頭朝他笑笑，「祝你有個甜美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