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046 校服
高莉在難以抵抗的力道下, 被迫站起來。
她隔著淚眼, 嫌惡而倔強的看向肖徽。
女生依舊是最初見到的樣子，長發梳成整整齊齊的馬尾, 修剪規矩的劉海遮住前額。身上穿著八中寬鬆肥大，丑到讓人想自殺的校服。肖徽整個人乾乾淨淨的，溫和無害。
她有雙清亮的眸子, 眸底澄澈靜好, 看起來與世無爭的人。
從表象判斷, 這個人應該是個很好拿捏的軟柿子。高莉曾經這麼以為, 可經歷過上幾次事情之後, 她對肖徽有了莫名的懼怕。
這個比她年紀小兩歲的姑娘長相稚嫩，本質也跟她面相似的與世無爭。可她要真想爭起來…自己肯定爭不過。
「你怎麼來了？」高莉拿出氣勢瞪著她，「我跟衛玖說話呢, 你走開。」
「我本來也不想過來，打斷別人交談是很不禮貌的事。」肖徽見她站穩, 應該不會再坐下去滾進雪地里, 才扯開力道，「但是你死纏爛打的行為, 好像更不禮貌。」
她說完，看了眼旁邊的衛玖。
衛玖其實是怕冷的，臨時被高莉叫出來，沒來得及穿外套。在雪地里站了這麼久, 鼻尖已經被凍紅了。
他儼然沒想到肖徽會出來湊這個熱鬧, 眼裡閃過一絲茫然。
「那也是我跟他的事, 你憑什麼管？」高莉像只發瘋的母豹子，充滿敵意的看著肖徽，警戒的豎起所有防備，「請你離開，馬上！」
憑藉女生與生俱來的直覺，高莉本能的判斷，如果現在讓肖徽留下，那麼她可能這輩子都無法得到衛玖了。
然而即使她言辭激烈，肖徽也沒有離開的意思，看著她的眼裡似乎還帶了些同情。
「其實啊…在我看來。」肖徽比她略低些，站在高莉面前時，需要微微揚起頭才能跟她平視，「你真的是個很漂亮的女孩，如果我是男生，大概會吃你的顏，可能還會追求你。」
「啊嘞？」衛玖站在他們旁邊，聽到這話，感覺腦殼有些疼。
本來以為是三個人的電影，接下來的劇情怎麼都該發展成她們倆為自己大打出手，怎麼峰迴路轉，似乎朝百合線上飄了。
我站在這裡有點多餘，衛玖這麼想著，識相的撤退半步。
「你、你說這個做什麼？」高莉也沒料到，身上的刺軟化很多，硬邦邦的說，「我不喜歡女的。」
「放心，我也不喜歡。剛才只是舉個例子而已。」肖徽站直身體，跟她拉開距離，「我只是想告訴你，你外在條件很吸引人，應該學會自愛點。」
「你想勸我放棄衛玖？」高莉皺著眉問，滿臉識破他計謀的樣子。
「你喜歡他，為什麼要放棄？」肖徽手揣在口袋裡，轉了個身走到衛玖跟前，仰頭盯著他左右端詳。
即使初次見面，衛玖也沒有被這麼打量過，一瞬間有種砧板上豬肉任人宰割的感覺。
「他長得也很好看，你會喜歡很正常啊。」肖徽點點頭，表示認可了衛玖的顏值。
這下衛玖和高莉都蒙了，沒搞懂肖徽到底是個啥意思。
難道她是來當月老的？
怎麼看都不像啊。
「只是就算你喜歡他，也不應該為他沒了尊嚴吧？」看她臉上的淚漬斑駁，暈的妝都花了。肖徽拿出揣在口袋裡的手，摸出兩張紙巾遞給高莉，「女孩子應該學會自愛些。」
高莉盯著那兩張紙巾，覺得更加委屈了。她沒有接過來，有些抱怨的說，「你怎麼知道我不自愛？我以前用了那麼多方式追他…」
「都沒成功？」肖徽手舉在半空中，無奈的聳聳肩，一針見血的質問道，「那不是正好說明，你追錯了人嗎？」
「……」高莉回想這一年多以來，衛玖對她的態度，無法反駁。
「抱歉…」衛玖再次重複之前的話，「可是，我真的不喜歡你。」
高莉眨眨眼睛，淚珠子再次斷了線似的滑落。她咬著下唇，強忍著不哭出聲音。
肖徽手拿著紙巾停在半空許久，有些累了。高莉還沒有接過去的意思，反而哭得更大聲。
教學樓里越來越多的人從教室出來，欣賞她的狼狽，偶爾有幾個竊竊私語，幸災樂禍的討論。
肖徽朝周圍掃了眼，乾脆拿著紙巾胡亂替她擦了把臉。
由於平常不化妝，肖徽不懂那些化妝品的性質，東抹西抹愣是把高莉眼影和睫毛膏擦開，塗得滿臉都是。好好的漂亮姑娘，變得徹底沒眼瞧。
「我剛才的話收回來行嗎…」肖徽輕聲說。
她現在不吃高莉的顏了，這副樣子已經深入她心靈內部，從美女變成一個逗比諧星。
高莉隔著淚光瞪了她一眼，表情更加崩潰。
「你別再哭了，越哭臉越花，以後即使不追衛玖也沒人喜歡你了。」肖徽認真的勸她兩句，見後面人露出好奇的眼睛，想湊過來一探究竟。
她思索片刻，乾脆拉下校服拉鏈，把上衣脫下來蒙在高莉腦袋上，嚴嚴實實遮住她的臉。
高莉頭上遮了個蓋頭，有些茫然的瞪大眼睛看向她，一瞬間連哭都忘了。
「補好妝記得把衣服還給我。」肖徽單穿著薄毛衣，站在冰天雪地里，感覺到清冷。
她對溫度感應是有點遲鈍，但也不是完全能屏蔽外界環境，在這種極端惡劣的條件下，還是會產生正常人的反應。
為了避免自己變成冰棍，肖徽果斷準備回教室。高莉看到她就覺得討厭，自己再安慰只會讓她更討厭，還不如讓校花自己冷靜下。
衛玖猶豫了下，沒有湊過去，跟在肖徽身後問，「哎，你別穿那麼薄。」
「教室里暖和點，沒事的。」肖徽跑上台階，非常有先見之明的制止，「你別把衣服給我，你身體太差了，明天又會感冒。」
衛玖的手停到半空，覺得這話實在有道理，又怏怏的收了回來。
再說他衣服底下是保暖內衣，實在不能見人。
…為什麼每次，自己都要敗在保暖內衣上。
臨近教室前，肖徽想起什麼似的，碰了碰站在旁邊的劉宣。
「啊？」劉宣圍觀了半天，情緒亂糟糟的，反應半天才意識到肖徽叫他。
「你不要光站在這裡，」肖徽朝雪地里孤零零的高莉看了眼，別有用意的說，「我教你個成語，叫乘虛而入。」
劉宣神經突然接通，瞬間反應過來，「卧槽，這不太好吧？」
「那你別去，等會肯定有別人去。」肖徽冷冰冰的揭露事實，趕在劉宣衝過去前，提醒道，「記得讓她把校服還我。」
「……這才是你真實目的吧？」劉宣問。
肖徽朝她眨眨眼，迅速衝進教室。
剛坐在位置上，外面響起熟悉的斥責聲。
「衛玖！你頭髮是咋回事？」老趙憋了半晌，總算逮住他，劈頭蓋臉的質問。
「趙老師，」衛玖拿出一如既往的端正態度，認真解釋道，「我寒假沉迷學習，愁白了頭。」
「放屁！」老趙被他氣得爆了句粗，「你這個理由蒙我一次還不夠，啥叫愁白了頭？當我看不出來你這是染得？」
「好吧，確實是染的。」衛玖見他不像過去那麼好忽悠，乾脆老老實實的承認。
老趙哼哼兩聲，「真給你出息的！明天給我染回來！滿頭白的，你還上什麼學。」
衛玖沒回話，態度里透出了微妙的不合作。
老趙想起去年為頭髮，跟他鬥智斗勇的經歷，覺得實在厭煩。自己這把老胳膊老腿，確實搞不過這幫熊孩子。
「起碼…換個沒那麼招搖的。」老趙斜了衛玖一眼，鬆了口，擺擺手放他離開。
孟媛媛圍觀完一場大戲，回到自己位置上，美滋滋的跟肖徽說，「新學期開始了。」
「是啊。」肖徽淡淡的接過話，從桌膛里翻出課本，準備進入學習狀態。
剛開學第一天，考慮到大家該沒從過年的氣氛里緩過來，因此課程進度並不快。
肖徽在倒數第二節下課後，重新拿回自己的校服，上面沒有任何污漬，湊近聞了聞還有淡淡的香氣。
大概是高莉拿去幫她洗過之後，又重新烘乾了吧。果然是精緻的女孩，連洗個衣服都要熏得香香的。
肖徽倒是不反感這種香氣，毫無抵抗的穿回身上。
旁邊孟媛媛扶住胸口，莫名其妙的鬆了口氣，「謝天謝地，你終於回來了。」
「啊？」肖徽有些愣。
「因為平常都看你穿校服，忽然你不穿子，感覺像是換了個人。」孟媛媛認真的說，「就像是大魔王機器人，沒了外殼一樣。」
「用校服做外殼，機器人也太可憐了。」肖徽調侃兩句，整理好書包準備放學。
她鎖好教室門，剛走出學校，看到等在路邊的衛玖。
衛玖湊過來自覺的接過肖徽書包，靠近時聞到她身上的味道，「奇奇怪怪的。」
「還好吧。」肖徽抬起胳膊，嗅了兩下，沒覺得有哪裡奇怪。
「高莉的香水太濃了，不適合你。」衛玖說。
在他的印象里，肖徽身上淡淡的清甜要好聞許多。
「你還能聞出她的香水啊…」肖徽問完，才覺得這個說法有些像吃醋。她眼神流轉，刻意的追問道，「對了，你為什麼不喜歡高莉啊？」
「沒有為什麼啊，就是不想跟她談戀愛。」衛玖隨口回到道。
「她明明很漂亮啊…」肖徽撇撇嘴，又問，「那你為什麼喜歡我啊？」
「因為…」衛玖剛想回答，忽然覺得自己鑽進提前設好的圈套里，連忙避開話題反問道，「等等！你怎麼知道我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