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035 遊說
考完試, 老趙喊住衛玖, 苦口婆心的做了番假期開始前的思想教育。
加之天氣又冷，走過冰天雪地拖著沉重的步伐到大院，衛玖約莫只剩下半條命了。他哈著氣埋頭沖向家門, 餘光不經意間掃向旁邊, 注意到穿著薄外套靜靜站在那裡的肖徽。
大概是等久了無聊, 她手裡捧本小詞典在背。站在那裡時身形很直，沒有東倒西歪到處亂靠，姿態非常端正。
女生手指暴露在冷空氣中, 指尖有些微微泛紅，正朝衛玖的大拇指上，又好看圓滿的月牙形。
「肖徽？」衛玖叫住她, 「你冷嗎？」
「咦？你什麼時候回來的？」肖徽如夢初醒，把小字典收回口袋, 仔細感受了幾秒鐘, 「倒真有點冷。」
「你穿那麼薄, 要再不覺得冷，肯定是超人了。快進來吧。」衛玖摸出鑰匙打開鎖, 把筆放在桌上直接鑽進廚房，動作麻利的熱了杯牛奶，裝進帶了貓耳的兒童陶瓷杯中拿給肖徽。
肖徽捧著瓷杯, 嘟起嘴朝著微燙的牛奶吹氣。
「你等我有事嗎？」衛玖問。
「是有事, 你寒假有沒有什麼安排啊？」問完話, 肖徽捧著大大的杯子灌奶, 杯口擋住了她半張臉，只留下一雙烏亮的眼睛，靈動又活潑。
「能有什麼安排啊？吃、睡、等過年。」衛玖三兩句，交代完自己頹廢的假期生活。
「那要是沒啥事，你能跟我去鳳城嗎？」肖徽雙手握住貓咪杯，放在膝蓋上，大拇指無意識的摩挲上面凸起的貓鬍鬚。
來之前，她並沒有覺得有什麼，甚至已經連說辭都想好了。可真正提出來時，肖徽意識到做出這種邀約，她還是會覺得些許羞澀。
從小到大，她還是第一次向男生提出同游的邀請。
「鳳城？」
衛玖生在臨東，長在臨東，平常活動也挺多在省內，對鳳城的概念只有『地圖上遙遠的城市』而已。
偶爾會在電視劇和新聞里，看到關於鳳城的報道，感慨人家的城市繁華又熱鬧。轉過身，那些鏡頭迅速消散在記憶中，隨漣漪逐漸消散。
直到重新遇見肖徽，那座城市在衛玖印象中，又有了重新的定義——
肖徽生長的地方。
「是啊，我剛放寒假，我媽嘮嘮叨叨的總說我。我要是寒假總在家呆著，她肯定說的更厲害。剛巧我跟程帆聊微信，她問我要不要回去看看，那裡也有我之前的同學朋友…」
肖徽說的很細，語調輕柔，長長的睫毛在等下如燈光蹁躚。
「程帆讓我帶…帶個人同行。如果只有我自己的話，我爸肯定要跟著送我，耽誤他工作。」
肖徽略過程帆指名道姓的事，跟他講了大概過程。
對於肖建國的擔憂，衛玖表示高度理解。無論肖徽平常多麼懂事自立，她終究是個還沒過十六歲生日的小姑娘。從臨東到鳳城路途遙遠，她獨自前往有很大幾率會遇到危險。
「行啊，那我跟你去。」衛玖乾脆的答應下來。
「真的啊？」肖徽驚喜的抬起臉，笑得眯起眼，「程帆家裡很大，到時候吃住都有供應的。」
「聽起來真棒…」衛玖說完，頓了會，「可我得先把我爸說通。」
「哦，也是。」肖徽意識到這個現實，跟著考慮起來，「得要叔叔同意才行。」
「別怕，他肯定會同意的。」衛玖盯著肖徽的發旋，陷入激烈緊張的思考中。
其實要讓衛保明同意很簡單，要是衛玖說自己跟劉宣去浪，他爹肯定二話不說給錢放人。可肖徽是個姑娘家，還是個在長輩眼裡，跟他關係很平淡的姑娘。
要是自己沒有任何徵兆，突然說要跟肖徽一起去鳳城，衛保明肯定會以為他犯了啥病，或者對人家姑娘有企圖。
「有了！」衛玖忽然站起來打了個響指，轉到肖徽面前跟他商量，「影后，這次該你出山了。」
「啊？」肖徽睜大眼睛，露出滿目無辜。
清早，胡麗蒸了香噴噴的包子。剛出鍋，撲面而來的香氣勾得肖陽鯉魚打挺從床上翻下來，裹住小被子湊到灶台跟前，伸出舌頭口水都快滴下來了。
「先去洗臉刷牙，髒兮兮的。」胡麗嫌棄的拍掉他蠢蠢欲動的手，扯掉肖陽裹在身上被子，「你餓死鬼投胎啊？衣服都不換！」
「媽！」失去溫暖的棉被，肖陽穿著短褲，兩條沒啥肌肉的腿凍得瑟瑟發抖，「你怎麼能隨便掀我被子！萬一我沒穿衣服呢？」
「哎喲，現在知道害羞啦？」胡麗絲毫不為所動，把帶著肖陽體溫的棉被丟到沙發上，揪住他耳朵說，「你都知道我是你媽了，別說你沒穿衣服，就算你沒穿褲子，在我眼裡也就是個巨嬰！快換衣服去，洗乾淨再來。」
「嗷嗷！別捏！」肖陽哀嚎著救下耳朵，徹底沒了睡回籠覺的意思，餓著肚子委屈兮兮的鑽進衛生間洗漱。
胡麗掰開熱乎乎的肉包，送到正在看早間新聞的肖徽跟前，「喏，來嘗嘗味。」
「偏心。」肖陽嘴裡咬著牙刷，探出小腦袋幽怨的唱，「小白菜呀，葉葉黃啊…」
歌聲充滿委屈和控訴，然而並沒有人搭理他。肖徽接過還有些燙手的肉包咬了口，連聲誇讚，「好吃，媽你手藝越來越好了。」
胡麗顯然很受用，把盛著包子的餐盤擺在她面前，「你喜歡就行，多吃點啊，看你瘦的也沒說多長點肉。」
「我吃得很多了。」肖徽三兩下解決完手裡的包子，跟胡麗走進廚房，見她拿出個竹籃朝裡面撿肉包。
「要送鄰居嗎？」肖徽問。
從很久以前起，每年寒假開始，胡麗總會合面奪餡，包許多美味的肉包留著給他們當年前的早餐。她手藝很好，左鄰右舍聞到香味都要誇，因此胡麗總會多準備一部分，送給周圍鄰居。
「是啊。大院里人多，我沒辦法挨家挨戶送，就給周圍幾個常走動的。」胡麗把包子擺好，摘下圍裙，「尤其是你衛叔叔那邊，他家總是你阿九哥哥做飯，多累啊。」
「哦，我跟你一起去吧。」肖徽積極的幫她端起竹筐，表現的異常主動。
「你去？」胡麗有些詫異。
自己女兒性子比同齡人都穩重，對待外人長輩總是拿捏尺寸，卻從來沒有主動要求去走動。怎麼聽到要去衛家，整個人露出異樣的積極。
「行吧。」胡麗隱約有了猜想，卻沒有表露，招呼道，「那你把外套穿上。」
「好。」肖徽順著胡麗的話，披上外套跟她往外走。
她們娘倆還沒走出去，縮在洗手間的肖陽迅速漱口竄出來，裹起自己的被子溜進廚房偷了倆包子，狠狠的咬下去。
「嗷——」剛出鍋的包子，真是燙啊。
胡麗敲開門，見過來的是衛保明，「老衛，你今天沒上班啊？」
「阿九今早不舒服，我就請假了。」衛保明回答。
「咋回事啊？嚴重嗎？」胡麗擔憂的問。
肖徽歪過身體，從夾縫中窺探。只見衛玖穿著棉襖坐在沙發上，刻意裝出病懨懨的樣子，偷偷朝他遞了個眼色。
真是影帝級別的演技，要不是肖徽知道真相，看他有氣無力的模樣可能真就信了。
「沒啥事，就是昨天考試受了風，感冒。」衛保明隨口說完，招呼他們進來坐下。
「好好養著啊，冬天就容易感冒。要說臨東天氣真的冷，我隔了幾年回來還有點受不了。」胡麗念叨著，讓肖徽把竹籃擺過來，「嘗嘗我蒸的包子，還熱乎呢。」
「謝謝阿姨。」衛玖虛弱的咳嗽兩聲，接過美味的肉包啃完，連聲稱讚，「阿姨你手藝真好，做什麼都特別好吃。」
「你要想吃啊，我讓惠惠每天給你…啊呀，不行，我家惠惠過兩天要去鳳城呢。」提起這個，胡麗又念叨說，「說起來鳳城那邊暖和多了，冬天不怎麼冷。」
「你們要去鳳城？在那邊過年嗎？」衛保明疑惑的問，「不是都搬回來了嗎？」
「只有我一個人去，過年前就回來了。」肖徽解釋道，「我同學在那邊，趕著去看看。」
「你自己去？那多危險啊！」衛保明搖搖頭，跟胡麗說，「惠惠那麼小，怎麼能一個人去外邊？」
「倒也是，要不我陪…我要陪著，你肯定覺得無聊。」胡麗意識到安全問題，有些發愁，「你啊，在八中都沒認識個要好的同學，兩個人還能有個照應。」
「鳳城在哪？要是近的話我跟著一起吧。」衛玖故作不經意的提道，「反正我寒假沒事。」
「對，你寒假在家裡閑得發慌，倒不如給惠惠當個保鏢。」衛保明想了想，又說，「鳳城要說起來，還是挺遠的，你還感冒著呢。」
「阿九想跟惠惠去啊？你正好啊。那邊特別暖和，適合你這種受不住風的。」那點模糊的徵兆漸漸清晰，胡麗心下瞭然，順著他們的話推了把。
局面不經意之間，成了三對一。衛保明沒有防備，輕易的敗下陣來跌進圈套，「倒也行，阿九長這麼大也沒機會正兒八經旅遊過。你別再外面欺負惠惠。她年紀小，還是個姑娘，記得護著點。」
「當然，我是那種人嗎？」衛玖連忙替自己正名。
剛說完，就遭到親爹的白眼，「你是啊。」
衛玖無奈的閉上嘴，開始自閉。
胡麗笑著幫忙圓場，旁邊肖徽偷偷看向自己母親，並沒有從她臉上搜尋到什麼。
然而肖徽清楚，胡麗絕對是有所察覺了，女人真是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