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030 圍巾
衛玖是個精力充沛激素分泌旺盛、即使熬夜到凌晨四點, 依舊能在七點前趕到學校開始早讀的青春期少年。
此刻他直挺挺躺在床上, 感受到從未有過的起床如此艱難的感覺。
周末跟肖徽出去浪，衛玖當然非常願意。
可跟喜歡的女生一起歡度光棍節, 到底是個什麼操作？十動然拒的另一種表現方法嗎？還是好人卡的新型get方法？
即使內心深處充滿強烈的抗拒感, 衛玖依然堅強倔強的從床上爬起來, 慢吞吞穿好衣服把自己拾掇的人模人樣。
剛走到外面, 肖徽已經早早起床，等了明顯有幾分鐘。
她戴了個黑色的圓漁夫帽，配上銀邊橙色鏡片的眼鏡，黑白拼色的棒球服和乞丐褲，看起來沒有平常那樣乖巧正經。
肖徽把頭髮斜斜紮成低馬尾，整個人氣質變得有些痞。
「你還有這樣的衣服啊？」衛玖驚訝的走到肖徽跟前，透過她膝蓋上兩個破洞, 能直接看見清瘦的小腿。
「程帆送過來的, 她說臨東太偏僻了，衣服跟不上當季潮流。」肖徽推了下鼻樑上的眼鏡框, 把帽檐壓到側邊, 「平常在學校每天都是校服, 這麼潮的衣服我只能私下穿穿了。」
「她眼光挺好, 衣服很適合你啊。」本以為肖徽長得那麼規矩, 裹上寬鬆的棒球服會有偷穿大人衣服的感覺。
實際她這套完全沒有違和感, 挽到手肘的衣袖下露出纖細小臂, 顯得有幾分渾然天成的叛逆, 完全顛覆了本身的刻板映象。
「你這話到底是誇我呢, 還是罵我呢。」肖徽聳聳肩，隨意吐槽了句，招呼道，「走吧，你起得真晚。」
「過光棍節我還激動的大清早爬起來，那怕是傻。」衛玖興趣缺缺的跟在肖徽旁邊，再次重申，「我真的不想過光棍節，我這麼好看，為什麼要跟單身狗抱團？」
「好吧，」肖徽隔著眼鏡片，平靜的審視衛玖，「你有女朋友了？」
「呃……」身上烙印『鋼鐵直男』『孤獨終老』兩個標籤的衛玖頓時語塞。
「那、」肖徽目光微微下移，眼裡含了些許笑意，「男朋友呢？」
「可能嗎？」衛玖立刻捍衛自己作為直男的榮耀。
「什麼都沒有，還不是單身狗嗎？」肖徽眼裡閃過靈動的微光，「莫非你老婆在動漫……」
「停停停、你別再問了！」生怕她繼續說下去，會涉及非生物乃至非人類的領域，衛玖打斷肖徽，擺出大義凜然的姿態，「走！咱們去過節！」
雙十一原本是個非常普通的日子，但經過近兩年的營銷之後，逐漸成為剁手黨的狂歡。
各大店家紛紛推出『錯過本次優惠你將後悔到明年』的活動，惹得街市上人來人往。
除了廣大單身狗化悲憤為購買力外，還有無數情侶慘雜其中。
衛玖覺得有些微妙，路過他們身邊有形單影隻、在單身中逐漸麻木的貴族們。還有跟朋友同行，三五成群謳歌獨身主義的。
除此之外，便是手拉手頂著FFF團憤怒，努力秀恩愛的情侶們。從他們的舉動和表情中，甚至能感覺到撲面而來的戀愛酸臭味。
而自己跟肖徽不屬於任何一邊，在人頭攢動的街頭，成了不是戀人的男女組合。從周圍投來打量的目光判斷，他們大概是被強行歸到秀恩愛情侶的分類中。
「要吃棉花糖嗎？」肖徽問。
衛玖搖搖頭，手伸進口袋裡，「你想吃嗎？」
「算了。」肖徽按住他的手，再次提醒，「今天為你慶祝節日，你不準跟我搶著結賬。」
「行吧。」雖然沒搞懂肖徽的腦迴路，衛玖還是順她的意思。超前走了幾米，終於從混沌中清醒過來的衛玖，突然意識到哪裡古怪，「等等，你也是單身吧？為什麼只有我過節啊？」
「非要說的話，確實。」肖徽轉過身來，揚起尚帶稚氣的小臉，「但我還小啊，你都十七歲了。」
「……」上周才過十七歲生日的衛玖，感到陣陣心塞。
倒也是，肖徽生日在過年期間，算周歲她現在才十五，要脫單確實早了點。
下意識記起她的生歲，衛玖才注意到，「你記得我生日？」
「昨天聽你爸和我媽聊天提起的。」肖徽含糊的回答完，急忙轉移話題扯著衛玖往旁邊商場走，「對了，我想讓你幫我挑禮物來著。」
「禮物？送給程帆嗎？」衛玖跟在她後面進商場，順口問。
「送給她的禮物，我自己就能挑，拜託你做什麼？」肖徽朝周圍瞅了幾眼，走進旁邊的男裝店，「是給男生選的。」
「給誰？」衛玖的語氣瞬間冰下來。他意識到自己過於突兀的情緒轉換，立刻緩和下來補充道，「我都不知道你有玩得好的男生？」
說好只有我一個呢？女人的話真不可信！
「也不算玩得好，只是…之前他幫我過，所以想送禮物答謝。」肖徽滴水不漏的回答衛玖的質問，目光掃視周圍懸挂的衣服，審美好像進入了盲區。
她之前只給肖建華選過衣服，壓根不知道同齡人衣服，應該是個怎樣的標準。
肖徽把目光投向衛玖，後者還在若有所思苦苦冥想，注意力根本沒放在選衣服上。
「衛玖，你能幫忙試穿嗎？」肖徽放棄掙扎，破罐破摔叫來衛玖，「他跟你身材差不多。」
幫過忙、身材跟自己差不多的同齡男生。
衛玖把這兩條線索捋順，很快通過自己名偵探的搜尋能力，索定目標——
顧星嵐那個死胖子，找機會肯定要跟他好好算賬。
「你別買衣服，在學校要穿校服，買衣服沒啥用。」衛玖硬邦邦的制止肖徽，指著掛在角落的幾條圍巾，「送那個實用點。」
肖徽目光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懷疑的問，「你確定？」
架子上的圍巾樣式普通，全都是純色款式，打眼看過去是很成熟的風格。
像是他爸爸那個年紀會用的。
「嗯，他就是走那種路線的。」衛玖像是喝了桶醋，酸味直往上返，語氣也變得奇怪。
肖徽抬眼，視線在他臉上定格五秒，「那好吧，我相信你。」
說完她走到角落，拿起圍巾摸了摸，觸手非常綿軟。圍巾顯然用了很好的料子，單單摸兩把就能想到圍起來該有多暖和。
「小妹妹，給你爸爸選圍巾嗎？」店主走過來，跟肖徽介紹，「這些圍巾是朋友托我擺在店裡的，純羊絨，總共就這麼幾條，送長輩他肯定喜歡。」
「不是長輩。」肖徽拿起其中銀灰色的一條，翻出標籤瞅了眼，上面標價遠遠超出預算。
「姐姐，這個能打折嗎？」肖徽問。
「打折啊…」店主露出為難的表情，「這不是我店裡的貨，我也不好給你打折。這樣，我問問朋友吧。」
店主到旁邊打電話詢問，衛玖跟過來，注意到上面的標價。
「卧槽，破圍巾賣八百啊？長得跟抹布一樣。」沒想到自己隨便一指，搞到店裡最貴的。衛玖拉住肖徽，「算了，地攤三十塊錢能買到一樣的。」
「你不是說他肯定喜歡這個嗎？」肖徽不為所動的站在原地，為了以防萬一，摸出手機用微信跟程帆借了點錢。
見她鐵了心要買下這玩意，衛玖心裡酸澀的味道更濃，乾脆閃到店外沿牆角蹲下思考人生。
自己大概失寵了。
店主商量了會才回來，最終按照五百的價格成交。身上的錢勉強夠，肖徽鬆了口氣，接過店主姐姐包裝精緻的禮盒。
「你…唉。」衛玖看她捧著禮盒出來，無奈的嘆了口氣，伸手想幫他拿。
肖徽躲了下，「我自己提吧。」
「至於嗎？有多寶貝？」衛玖整個人像浸泡在檸檬中，渾身散發著刺鼻的酸味。
後半天他情緒非常低落，即使肖徽請他吃了甜甜的小蛋糕，還帶著去旁邊動物園看公孔雀瘋狂開屏，都沒能彌補衛玖受傷的心靈。
而更奇怪的事肖徽明明看出他情緒低落，卻沒有要哄的意思，自顧自玩得非常愉快，甚至還在吃飯時把奶油糊在衛玖臉上。
到底誰過節呢，生氣！
昏晚天色完全暗下來，他們遲遲回到大院。
氣悶一整天的衛玖情緒漸漸緩和，手揣口袋裡跟肖徽告別。
「等等，這個給你。」肖徽轉過來，把捧在手裡的盒子交到衛玖手裡，「祝你生日快樂。」
「什麼生日？」衛玖獃獃的捧過盒子，久久未能做出合適反應。
他今年的生日已經過去好幾天了，那段時間趕上領導考察，所有人都在忙。
加上衛玖原本就不是個喜歡提生日的人，周圍也沒幾個人記住，就那麼自然而然的忽略過去。
「喂，你忘了還有農曆生日嗎？」肖徽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提醒道，「臨東經常過農曆啊，你真忘了？」
「農曆啊…」衛玖當真沒反應過來這茬。
他總算從衝擊中平復過來，心裡原本淡淡微酸的滋味，讓突如其來的驚喜掩蓋。隨之而來的，還有洶湧的無措。
「那個、謝謝啊…我還以為，你真的特地給我過光棍節呢。」衛玖乾巴巴的跟她道謝，說話語氣明顯飄乎乎的。
「光棍節還是要過的，慶祝你作為單身狗的第十七年。」肖徽順著他的話，再次揭開衛玖的傷疤。
中槍無數的衛玖抱著盒子，臉上寫滿了生無可戀。
「不過啊…」肖徽跳出兩步，轉過身來揚起笑意，輕快的說，「明年你該成年了，別再繼續過節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