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14 我行我上
十月天徹底轉涼，晨曦降臨的越來越晚。
時針已經過了六點，東方依舊灰濛濛的，天將而未亮。
靜謐的大院里傳來窸窸窣窣，類似耗子偷糧的聲響。
衛玖躡手躡腳從後院繞到肖徽卧室，隔著玻璃很有節奏的敲了幾下，跟裡面人對暗號。
卧室里，肖徽早早醒了，穿戴整齊坐在床邊。聽到聲響，她拉開窗帘，隔著玻璃在灰暗中跟衛玖對視。
「嗨，早呀。」衛玖朝她揮揮手，歪過腦袋伸手比了倆小樹杈，腦袋上睡亂的毛翹得亂糟糟。
果然是名副其實的『二』。
「老大，我在環山路口等你，早點來寵幸我呀。」衛玖非常樂觀的先入為主，得出肖徽同意邀約的結論。於是愉快的丟下這句話后，也不管她反應，又跟耗子似的貓著腰悄咪咪離開。
「喂，去環山路要…」肖徽眨巴眨巴眼，推開窗戶追問，「做什麼呀。」
後面的聲音越來越小，因為男生已經跑得連影都沒了。
她悶悶關上窗戶，磨著牙想衛玖到底又吃錯什麼葯了？
別人的國慶節，都是哪人多去哪裡，熱熱鬧鬧才像過節。
像胡麗和肖建華，早商量好黃金周的旅遊攻略，要去各大景點瞅瞅祖國的人丁興旺。
偏偏衛玖卻特立獨行，選擇凄涼蕭瑟、地形艱險的環山路。
環山路離大院很近，往右手邊走個兩百米就到。說是『路』，其實講白了就是條山間小道，蜿蜒盤旋直通山頂。
十幾年前，臨東比現在還窮，可養得人多。那時城裡的高樓還沒建起來，能居住的空間有限，很多人只好住在半山腰。為了出行方便，他們把山上唯一的小路剷平修了修，取名叫環山路。
隨著經濟發展迅速，山裡絕大多數人搬到城中，久而久之，整個環山路便徹底閑置了。
衛玖約她去那裡，是覺得國慶節不夠他作，準備在山裡順便過個清明嗎？
肖徽暗暗思量著，帶上手機和錢包走出卧室。
「惠惠，怎麼醒這麼早啊？」胡麗正準備旅遊要帶的行李物件，見肖徽出來，她麻溜把行李箱拉鏈拉起來，湊過去問，「終於盼到放假，你也不睡個懶覺。早飯想吃什麼啊，媽媽給你弄點。」
「我等會自己看著吃點，你放心去旅遊吧。」見媽媽和爸爸準備萬全，整裝隨時準備代發，肖徽叮囑道，「你跟我爸在外面玩得開心點，別總想著給我們帶東西了。」
「少說這種話，啥時候輪到你操心我了？咱們家就倆寶貝疙瘩，我還能給誰帶東西？這周你在家操心點陽陽，讓他多學會習。」肖建華看向兒子的房間，知道小崽子還沒醒，嫌棄的搖搖頭，壓低聲問，「你真不想跟我們去？現在應該還能補票。你整天光顧著學習，也得適當放鬆啊。」
「你們過二人世界，我去多打擾啊。」肖徽撇撇嘴，委婉拒絕了親爹的邀請，「前兩天月考，我好幾門課都砸了，趁放假得補補。」
肖徽扶著鞋櫃，彎腰換好鞋，拿起鑰匙裝進口袋裡，轉過去跟他們說，「那我先走了。」
「成吧，你自己多注意點。」知道勸不住她，胡麗又多囑託兩句。
目送女兒朝大院外走，消失在視線里，她又埋頭繼續收拾行李。
緩了兩分鐘，肖建華才想起什麼似的翻身跳起，「欸，你說惠惠大早上出門，做啥啊？」
「要麼吃早飯，要麼跑步，她還能幹啥？你省點心吧。」胡麗翻出墨鏡架在鼻樑上，英姿颯爽的撩起頭髮，把行李箱推給肖建華，「別瞎想了，難道咱們惠惠會做壞事？」
肖建華拎起箱子，十足妻奴樣跟在老婆大人身後，理虧的嘟囔，「哪是瞎想，凡事都有個意外啊，如果她早戀呢？」
「早戀？肖建華同志，你想法真是封建，她今年十六，咋都該到感情懵懂期了。」胡麗隔著鏡片斜了他一眼，涼颼颼的說，「再說，姑娘隨我，你還怕她吃虧啊？」
「哦，也是。」肖建華遙想當年，自己『溫婉可人』的妻子如何揮斥方遒大殺四方，頓悟的點點頭，「隨她去吧。」
趕到約定地點時，衛玖等太久閑的發慌，曲起長腿跨坐在車座上打遊戲。
肖徽快步趕過去，一眼注意到他屁股下面拉風的摩托車，從流暢的車身和反光的座椅判斷，這個鐵東西肯定不便宜。
「來了。」衛玖把手機揣口袋裡，也不管掛機隊友會怎麼辱罵。他慢悠悠站起，指著摩托問，「帥嗎？」
肖徽盯著多瞅了兩眼，羨慕的點點頭，「看起來很酷。」
「嗯，這是劉宣老婆，平常都不給人摸的。我喪權辱國答應那孫子好多破事，他才肯把老婆借給我騎。」感覺自己說話太污，車速嚴重超標，衛玖立刻分散話題說，「劉宣你認識嗎？總坑我那個。」
「我知道。」肖徽點點頭，好奇的摸了摸冷硬的車身，「他為什麼要買這個啊？很貴吧？」
「是挺貴的。他天知道聽誰說，哈雷是男人的夢想。就把攢了十八年的壓歲錢全拿出來，當做給老婆的彩禮。」仗著劉宣聽不到，衛玖嘲諷，「彩禮搭在這上面，他這輩子怕是得在夢裡娶媳婦。」
「他不是才高二嗎？哪有十八年。」
「還有肚子里那一年呢…算了，咱們別討論那賤貨。」衛玖摸出鑰匙塞進鎖孔，長腿輕巧隨意的跨過去，「走吧，這條路特別刺激。我帶你兜風，要是兩圈下來你還生氣，我當場給你跪下。」
「……」肖徽盯著車座，遲疑兩秒問，「你有證嗎？」
「沒牌沒證，絕對的黑車。我還喝了酒，準備拐賣你這個小蘿莉，讓警察逮住妥妥三年起步死刑不虧。」衛玖表情嚴肅，說的跟真的似的。
肖徽裝作退縮的樣子，撤後半步，「司機師傅，我還小…」
「噗——老大你在賣萌嗎？」看她眼神無辜的很真摯，衛玖被戳到詭異的笑點，捂嘴別過頭去，廢了好噠功夫才把笑意收回去。
他端出正經的態度，跟肖徽保證道，「這條路我走過聽多次，不會出現意外的。我這種膽小的人，就算把自己命不當回事，也不可能拉著你殉情。」
「喂喂喂，殉情是這麼用的嗎？」肖徽鬆了口，爬上摩托車後座。
因為事先沒想到衛玖會找道具，肖徽特意換下寬鬆的運動褲，換上緊身牛仔褲，活動時有些拘束。
衛玖扶住車把，控制方向，透過兩側的玻璃暗中觀察。
肖徽比例很好，身高並不算太出眾，兩條腿倒是很長。平日里裹在寬鬆的校服褲里，看不出什麼端倪。
當她換上緊身的褲子，勻稱漂亮的曲線勾勒的淋漓盡致。
她邁開腿跨過去，低頭仔細琢磨了會摩托的構造，謹慎的扶穩後排。
待她堪堪坐穩，身體猛地后傾。兩邊的風景開始快速倒退，擦過身邊的空氣驟然充滿力道。
望著漸漸逼近的天空，肖徽忽然萌生出凌駕於雲端的錯覺，彷彿鬆了手，她就能飛起來。
「啊——」肖徽發出單音節，灌進口中的風把聲音吹出老遠。秋天深山的涼意飄過來，讓她覺得絲絲清冷。
「害怕嗎？害怕的話，我慢下來？」衛玖在前面問。
「還好。」肖徽從未有過這種驚奇的體驗，她試著鬆開手，慢慢放在衛玖的肩膀上，扶著他從後座站起來。
衛玖感受到她的動作，將速度控制的稍微慢了些許，集中精神注意前方道路。
肖徽慢慢抬起雙臂，平舉做出飛行的姿勢。
天地間的空氣似乎被她手臂劃開，分成上下兩股。遠處山頂的霧氣蒼茫，伸手能碰到漂泊的白雲。
「老大，你別這麼野。」衛玖壓下速度，穩住方向，心驚膽戰的跟肖徽商量，「我還沒拿證呢，出事肯定判全責。」
肖徽勉強收起胳膊，見速度仍舊只降不升，慢得跟蝸牛爬似的。她有些心癢的跟他商量，「那要不然你停下，我來。」
「咦？你認真的？」衛玖慢慢剎住，盯著肖徽看了會，確定她沒在開玩笑，便熄了火乾脆的退到後面。
眼前這段山路因為有住戶，所以比上山的坡平坦許多。
雖然沒有水泥路適合新手上道，但注意點應該不至於出差錯。
「反正是我跟你賠罪，肯定得順著你的意思，來吧。」衛玖把車鑰匙遞過去，給肖徽介紹，「往左打火，按右邊喇叭…」
「我知道。」肖徽挽起衣袖，身體往前挪了挪，
無需衛玖指示，她熟絡的踩下油門又鬆開，連人帶車超前滑了幾米。
「初中的時候我爸開過摩托，我趁他上班偷偷騎。後來城裡禁非機動車，摩托就被賣了。」肖徽遺憾講完悲傷的故事，朝衛玖眨眨眼，「其實我剛才問你有證嗎，其實是我想帶你兜風來著。」
「卧槽？你是影后嗎！」衛玖做作的誇道，「我居然被你騙過去了。」
他注意到肖徽的遲疑，還以為她害怕這種男孩才有的運動。在衛玖的記憶中，對這種事，肖徽應該比誰都趨之若鶩。
「當影后很累的，我一路上都在想，要怎麼暗示你才能體會我的意思。看來演技太好也是錯，唉。」肖徽裝模作樣嘆了口氣，非常大佬地拍拍後座，「沒時間了快上車，我帶你飛。」
「悠著點啊，劉宣把老婆看得比命…」衛玖下意識的說了半句，覺得有些煞風景，改口道，「別管那個坑逼，你開心就好！」
「阿嚏——」上午太陽剛出來，劉宣冷不丁打了個噴嚏。
「宣啊，你感冒啦？」旁邊朋友關切的問，「難怪今天不把摩托帶出來顯擺。」
「沒感冒，可能有人罵我。」劉宣揉揉鼻子，回答，「大寶貝讓九總順走了。」
「嘖嘖嘖，你真義氣啊，老婆都能借他玩。不過九總這是哪吹的風啊，怎麼想起要你的車了？」
「我們倆做了py交易，怎麼可能白白給他。」劉宣略加思索，也覺得奇怪，「我也不知道他想幹啥，光知道去了環山路哪兒。」
「想知道他買什麼葯還不簡單？環山路只有那麼一個出口，咱們去堵唄。要是九總對你老婆有啥企圖，我們也能第一時間幫你揍他。」
「阿嚏——」山巔，衛玖在冷風裡打了個噴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