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029
夫妻兩人一道去榮安堂請安, 老夫人卻以身子不適為由,拒絕相見。
這在兩人意料之中,不過,面上自是不能戳破的,且也得問候幾句。
「如今天氣越發冷了, 母親還勞煩嬤嬤您費心照顧著。」霍令儼心中明知道自己母親是生氣, 根本不是什麼生病,就是不想見他,但也還是說,「等晚些時候, 再來探望母親。」
王嬤嬤道:「照顧老夫人,這是奴婢的分內之事。伯爺還請放心,奴婢會好生伺候著老夫人的。」
霍令儼沖王嬤嬤略頷首, 側頭看了眼蘇棠。
「走吧。」
王嬤嬤目送三房的兩位主子離開后,這才折身回去。老夫人坐在屋裡的炕上, 屋裡正燒著炭盆,暖和得很。老人家單手撐著腦袋略側身躺著, 一副沒有精神的樣子。
瞧見人回來了,老夫人輕輕啟口問:「他們走了?」
「已經走了。」王嬤嬤走了過來回話, 「三爺對您很是關心,特意交代了奴婢好好侍奉您。也還說了, 叫您好好靜養著, 他晚些時候再來探望您。」
老夫人卻不以為意, 輕哼一聲說:「如今做出這個樣子來, 又是給誰看的?我為什麼會病著,他心裡難道不清楚嗎?」老夫人好權,一輩子都有些要強,老侯爺在的時候,她一手把持著這后宅,打理得妥妥噹噹,誰都挑不出半點錯來……可如今,卻是失了顏面在自己兒子手上,也怪不得她要慪氣。
王嬤嬤卻笑著道:「要奴婢說,如今三夫人管著家,倒也是好事。」
邊說著,王嬤嬤已經熟練的替老夫人捶捏起肩背來。
「您瞧您,忙活了半輩子了,也著實該歇歇了。就算是三夫人打理著這後院,您是她婆婆,她難道還能不敬您嗎?不可能的。再說,三爺如今襲著爵位,若是叫二夫人管著家務事……的確是有些欠妥當。」
老夫人重重嘆了口氣:「你說的這些,我心裡又不是不明白。老二老三都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都是親生的,我難道還能偏心嗎?只是……大房就不說了,老二如今廢了雙腿,平時躲在自己屋裡,連人都不肯見,我是心疼他啊。想著若他好好的,如今這伯爵,不就是他承襲了么?」
「老大執拗,重家國之大情。與他父親一樣,朝廷的事兒看得比什麼都重要,父子兩個只要忙起來,誰都難得見上一面。老三得太夫人寵愛,從小與他祖母更為親近些,與我這個娘親,倒是顯得略微生分。就老二不一樣,老二懂事又孝順,乖巧又聰明,就他心裡是將我這個為娘的放在第一位。」
「可惜啊,他那麼好,老天爺卻不開眼,竟是這樣折磨他。」
「他這腿若是這輩子都好不了,他可怎麼熬過去。」
王嬤嬤知道,老夫人心裡最疼二爺。而二爺,也是最敬重老夫人的。
如今二爺殘廢了,爵位三爺繼承了,老夫人本來就替二爺不值。可三爺偏又奪了掌家大權,老夫人這是著急了,怕日後二房會受欺壓。
「二爺與三爺是親兄弟,手足情深。奴婢覺得,不管二爺將來怎麼樣,三爺都不會不管他親哥哥跟親侄兒的。」
老夫人卻並不這樣想,她搖搖頭:「老三貪慕權勢,我算是看出來了。如今他承著伯爵,將來筌哥兒多半是沒什麼指望了。可三房蘇氏是個上不得檯面的,如今咱們尚在孝中,未出門走動,可等出了老侯爺的大孝,諸府的人情往來,難道都要承借那蘇氏的手嗎?豈不是叫人笑掉大牙。」
「咱們家,如今已是個笑話了。」
「您彆氣。」王嬤嬤勸著說,「這些日子來,奴婢暗中觀察了三夫人,覺著……或許她未必承不了大任。再說,這不是還有三爺在嗎。三爺穩重能顧得住大局,三夫人再不好,有三爺提攜教導著,總不會壞到哪裡去。」
老夫人哼聲道:「老三的確是用心教導她了,不過,儘是教著她怎麼來對付我。」
「娘!」外頭幸姑喊了一聲,疾步走了進來,少女皺著眉心說,「方才外頭遇到三哥三嫂了,他們說娘您病著了,我著急,趕忙跑來看您。您怎麼樣?哪裡不舒服?」
老夫人如今是越發不想提到有關三房的任何一點事情,此番聽女兒提,也是沒了好臉色。
「就是叫他們給氣的。」
幸姑鼓了下嘴巴,朝王嬤嬤看去。王嬤嬤沖她使了個眼色,幸姑會意,悄悄點了點頭后,便不再說話。
王嬤嬤又看了眼幸姑,沖她朝老夫人那裡揚了揚眉,幸姑便抱住老夫人手說:「娘,我最近常去大嫂那裡,和大嫂一起做綉活。大嫂誇我了,說我長進了不少。我在替您做鞋,等到快過年的時候拿給您。」
「你過完年十三,等替你爹爹守完孝,也該說婆家了。跟著你大嫂學點東西,是好事兒。你大嫂安靜,你也大了,的確該收斂些性子,免得以後去了婆家,叫人家笑話你沒家教。」
幸姑挽著老夫人手,腦袋靠在她肩膀上,有些撒嬌意味地說:「誰敢說我啊。」
「你別仗著太妃寵你就無法無天,如今可不是從前了。就算太妃寵你,但若是有人想尋你的錯處,也一樣一尋一個準。你性子收斂些是好事,往後出門去,少說些話,別天天呱呱的說個沒完。禍從口中,你千萬要記住了。」
幸姑打小在蜜罐子里長大,的確有些被寵過了。不過,是好是歹她自然是知道的,逢什麼人說什麼話,她心裡門兒清著呢。
「我知道呢,娘,我會的。」幸姑撒嬌哄自己母親開心,「我是娘教導著長大的,自然一切隨了娘的。娘那麼精明能幹,我怎麼可能會是個蠢的。」
「你呀。」老夫人終是露出笑來,抬手戳了戳女兒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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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著一會兒要出門去,留著梅家母女兩個在這裡,似乎不太妥當,所以蘇棠建議說:「伯爺,既然咱們出門去,不如正好載著外祖母與娘親去舅舅那裡吧?等晚上咱們回來的時候,再順道接她們回來。」
又說:「昨兒去見過太夫人了,但還沒拜見母親。我想著,等今兒晚上回來的時候,讓娘過來給母親問個安。」
「也好。」霍令儼覺得她說的並無錯處,便同意了。
「爺真大氣。」蘇棠毫不吝嗇誇讚之詞,順便拍馬屁說,「伯爺,我以前怎麼沒覺得您人這麼好呢?果然是我有眼不識泰山啊。」
霍令儼卻明顯不吃這一套。
他腰背筆挺猶如蒼柏,走著四方步,負手前行,極為規矩。而身邊的人呢?
說話沒個說話的樣子,走路也不好好走……霍令儼忽又想起來,似乎她平日里就是這樣的。
他自己出身世家,世家重名譽,他打小教養自然一應都是極好的。不但是他自己,身邊大多數接觸的人,言行舉止都是極為規矩的。乍一瞧見個不那麼規矩的,他自然會多注意幾分。
只不過,覺得新鮮是一回事,但規矩是另外一回事。不管以後如何,至少現在她是自己的妻子,一言一行都代表伯府。
往後出門應酬做客,自當該有個女主人的樣子。所以,像他待自己尚且那麼苛刻的人,不可能會縱容別人有半點馬虎。
霍令儼眯了眯眼說:「方嬤嬤是侍奉太夫人的,我請了來,往後便跟著你。府里一應大事小情,你都可以請教。另外,你頗為沒規矩了些,也好好跟她學學規矩。」
「伯爺。」蘇棠立即規矩起來,老老實實跟在身後說,「我是拿伯爺您當自己人,所以才在您面前鬆懈了些。但是我心裡有數,外頭該怎麼樣,我明白。能有老嬤嬤教導我,是好事。只不過,爺您也得手下留情些,千萬別讓嬤嬤往死里教。我從小性子就這樣,一時半會兒改不了,您便稍稍容著我些罷?」
霍令儼目不斜視,卻道:「這事沒商量。」
蘇棠暗暗咬牙。
霍令儼先去了前頭,蘇棠則繞道去鳳行居接梅家母女。
將青梧衚衕房子的事情說了后,梅老太太又是喜又是愧,只老淚縱橫握住蘇棠手說:「我的兒,這可如何使得啊?雖說你如今是霍家的人,可這霍伯爺……出手也實在是闊綽了些。」
梅氏倒是沒什麼反應,只笑著安安靜靜坐在一邊,相比於老太太的激動,她顯得十分平靜。蘇棠覺得奇怪,於是轉身朝她望了眼。
見女兒朝自己看過來,梅氏越發笑得恬靜。
蘇棠總覺得這梅氏有些怪怪的,從昨兒下午見過後,到現在,她似乎沒聽到她說過一句話。按理說,母女兩人闊別多年重逢,怎麼著都該抱頭痛哭才對啊。
怎麼可能這麼安靜。
「伯爺待我不錯,他知道我娘除了我一個女兒外,膝下再無子嗣,所以我跟他提的時候,他答應了。」蘇棠簡單解釋了下,也不想扯著這個話題說,便道,「一會兒我與伯爺出門辦事,想著還沒有去拜見舅舅舅母,正好去一趟。我人不在府內,想必你們留下也尷尬,所以,我與伯爺說了,接你們一塊去青梧衚衕那邊。」
「下午我們辦完事就回來了,到時候再去那邊接你們。舅母跟表妹……到時候若是願意的話,一道過來去見一見太夫人老夫人。」
梅老太太原還擔心外孫女呢,如今見她一應事情都安排得妥當,心中也著實欣慰。
「你是個有主見的,外祖母對你放心。」梅老太太轉身看向女兒,笑著,「你也放心了吧?咱們家的棠丫頭,像她舅舅,不需要咱們操心。」
梅氏笑得靦腆溫柔,卻依舊不說話。
常安套了馬車候在門外,見主子們出來了,忙上前去請安。
「爺,一應都準備妥當。」
常安除了套好的馬車外,手裡還牽著一匹高頭駿馬。
霍令儼點了點頭后,側身看向蘇棠道:「你請外祖母與母親上去,我騎馬。」
蘇棠乖乖朝他福了下身子:「是,爺。」
霍令儼沖兩位長輩略一頷首,而後接過常安手裡牽著的馬。等梅氏母女子孫三人上了馬車后,他才翻身上馬。
常安駕著馬車,枸杞跟在外面。
霍府雖說隸屬皇城內,但整個皇城的住宅布局都是嚴格按著等級來劃分的。霍家雖則也有爵位在身,但不過只是個三等伯爵……所以,陛下御賜的府邸,在皇城邊上,離宮城遠,但是離內城很近。
而霍令儼吩咐青屏置辦的宅院,雖屬外城,但卻離內城也近。所以,從霍家出發,直接穿過內城,便到了梅氏一家三口如今所住的地方。
雖則是衚衕巷子,但衚衕的街道卻十分寬敞。一排排屋舍家家戶戶都是挨著的,但卻排得齊整,一點都不擁,格局頗為大氣擠。蘇棠看著街道跟一排排屋舍,總覺得這裡的院子比她便宜父親蘇大人那裡的要好很多。
不禁又覺得,雖說霍家不比從前,但到底是貴族啊。這皇親貴族再落魄,也根本是一般人不可比的。
這霍伯爺,出手倒是真的闊綽。
「到了。」馬車在一戶人家門前停下。
蘇棠率先跳下去,然後扶著自己外祖母跟母親下車。
梅老太太細細打量這裡,心裡猜度著在京城這個地段像這樣的宅院怕是不會便宜。不過,嘴上倒是沒問出來。
常安去敲門,裡面立即傳來一道清脆卻略顯柔媚的少女的聲音:「誰啊?」
「我們是霍伯府的。」
常安話音才落下,紅漆銅環的兩扇門便被拉開一條縫。門裡頭,探出張少女的臉來。
少女瞧著也就十二三歲的年紀,梳著雙髻,皮膚雪白的,眼睛烏澄澄的很有靈氣。她那雙靈動的眸子在外面一眾人身上溜了一圈,在瞧見自己祖母跟姑姑的時候,才放出光彩來。
「祖母!姑姑。」少女這才從門後面跑了出來。
梅老太太抱住孫女,面上含笑,卻用略嚴肅的語氣說:「露姐兒不許無禮。」
又指著霍令儼跟蘇棠兩個,介紹給自己孫女認識:「這是你棠表姐,這是霍伯爺。」
在瞧見陌生人的時候,梅露又變成了乖巧的鵪鶉,規規矩矩請安道:「請表姐、伯爺的安。」
梅露起初因為羞澀,乍一瞧見陌生人,沒敢去看。但請完安的時候,稍稍抬眸看了眼,那雙眼睛卻定在了霍令儼這個表姐夫的身上。
少女純澈乾淨,尤其是那雙眼睛,純潔得似乎不摻雜半點雜誌,水潤潤的,漂亮極了。
或許還沒到情竇初開的年紀,似乎也並不知道這樣盯著一個陌生男子打量實為不妥……蘇棠將一切都看在眼裡,卻也不點破,只望著原主的這個表妹打量說:「表妹今年多大了?瞧著……似乎與咱們家幸姑一般大。」
後面這句話,是與霍令儼說的。
霍令儼這才朝梅露看去一眼,卻也適時挪開目光,頗為敷衍的點點頭。
院里梅氏夫妻走了出來,倒暫時打破了這份尷尬。
「娘,大姐。」梅夫人是個活絡的性子,人纖瘦白凈,走路帶風,身上有股子幹練的凌厲勁兒,人瞧著也十分機靈聰明的樣子。
梅老太太說:「這是霍家的伯爺,這是棠丫頭。」
梅夫人立即朝霍令儼請了一安,而後目光落在蘇棠身上。
「棠姐兒?」梅夫人眉眼彎起來,一副十分親切的樣子,「娘,她可大了太多,人也更加明艷動人。若是路上遇著,我還認不出來呢。真是女大十八變,越□□亮了。」
梅老太太指著梅氏夫妻對蘇棠說:「這是你舅舅跟舅母,你可還記得?」
蘇棠面上不動聲色,卻是早在兩人走出來的時候就悄悄打量了兩人。這位梅夫人雖則容貌不算多出眾,但人瞧著爽利幹練,蘇棠對她的初印象頗為不錯。
而梅舅舅呢……梅舅舅則長得高大俊美,儀錶堂堂。三十多的年紀,身上有種二十左右的毛頭小夥子所沒有內斂穩重。蘇棠乍一瞧見人的時候,還略犯花痴了下。
「舅舅,舅母。」蘇棠喊了兩人一聲。
梅老太太說:「都別站在這裡了,咱們進屋說話去吧。」
蘇棠心裡知道這位霍伯爺未必有閑情雅緻應酬自己的這些親眷,所以,直接說:「外祖母與母親進去瞧瞧吧,我們有別的事兒,就不進去了。」
梅老太太倒不勉強,只說:「既是如此,那也不虛留你們了。」
老人家拍了拍蘇棠手面兒。
霍令儼沖梅家人點了下頭,算是打了招呼了。然後側頭垂眸看向站在身邊的女人,之後才並肩離開。
梅露被自己母親攬在懷裡,卻始終依依不捨的望著外面,梅夫人說:「別看了,咱們回去。」
女眷幾個聚著去了後院,一路過去,老太太打量著這裡的一應歸置。等回了屋裡坐下來后,老人家嘆了口氣說:「我原想著棠丫頭會過得不好,卻沒想到,她那夫婿待她還不錯。」
「而棠丫頭瞧著也是個知進退懂規矩的,原先倒是我瞎操心了。」
梅夫人倒了茶遞過去,聞聲笑著道:「也不怪您跟大姐擔心的,棠姐兒是那位養著長大的,那位能安什麼好心?再說,小的時候見到的棠姐兒,的確不是今天這樣的。想必是她大了,懂事兒了。」
「我瞧著,方才棠姐兒與那位霍伯爺站在一起,倒是蠻登對的。雖則咱們棠兒小戶出身,但卻也不差的。那位伯爺對她上心些,也不無可能。」
「只是……」梅夫人心裡有些疑惑,皺眉略停頓了下,才又說,「只是,若有霍家這麼好的親事,那位不撿著自己的女兒攀親,怎麼能輪到咱們棠姐兒的?」
說起這事兒來,梅老太太也十分疑惑。
「我們住在霍家的時候,身邊有幾個伺候的丫頭。每回我想打聽一些有關棠兒的事兒,想問問棠兒怎麼就能嫁到伯府去的。可那些小丫頭,個個機靈得很,避而不答。」
「你方才又這樣說,我總覺得這事兒蹊蹺。」
梅夫人忙又安慰說:「您老也別多想,姑爺人您是瞧過的,那品貌跟氣度,還有得挑嗎?不管如何,只要咱們棠兒過得好,可不比什麼都重要。」
梅老太太想著,也覺得的確是這樣,便又說:「你說得對,這姑爺是沒得挑的。也不知道這處院子值多少銀兩,今兒棠兒與我說,這院子姑爺送給你大姐了,往後給你大姐養老住。」
梅夫人簡直不敢相信:「娘,這是真的?」
這地段,這歸置……這樣的院子,可不便宜啊。
她跟自己夫君還商量著呢,總不能一直住在人家家裡,老家潤州那邊變賣的屋舍也得了些錢。還想著,這地段的院子買不起,可以在更外面的地方看一處更小的。
真沒想到,這帝都城的人,出手都是這麼闊綽的嗎?
梅氏一直沒說話,梅老太太側身望了女兒一眼,摸摸她腦袋:「你大姐傻人有傻福,生得那麼好的一個閨女。」
「表姐嫁得也好。」梅露忍不住說,「那位伯爺……與我從前瞧過的人不一樣。以前覺得咱們家隔壁的沈二少就挺俊朗的,可瞧了這位伯爺后,覺得沈二少給他提鞋都不配。」
老太太握住孫女手說:「一方水土養一方人,你如今在京城落了根,往後也尋個好夫婿。」
「嗯。」梅露輕輕應一聲,卻又十分嬌羞。
坐不住了,轉身就跑了。
「這孩子。」梅老太太十分寵溺的搖搖頭。
忽又想到另外一件事情來,梅老太太對兒媳婦說:「棠兒與她夫婿出門辦事去了,交代了我,等下午來接咱們的時候,你與露姐兒也去霍家一趟,拜見一下霍家的太夫人和老夫人。」
「是。」梅夫人應著,「這是應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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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說不能陪女人出來逛街買東西,霍令儼本來倒是不曾放在心中,不過眼下卻是後悔了。
霍令儼事先已經差常安去打聽過,常安已經篩選過看好了幾家鋪面。霍令儼本來想著,在常安提供的幾家中意思著逛個兩三家也就得了,但是他實在是低估了女人逛街的精力。
瞧著纖如蒲柳弱不禁風的,倒是不怕累。
每到一家,她必然是率先衝過去的。而他霍伯爺?則像是個小跟班,已經完全被她忽略了。
從出來逛開始,到現在,差不多兩個鐘頭過去了,霍令儼整張臉都陰沉著。他素來就不是有耐性的人,且身邊的這個小女子也太沒眼力勁了些。
若不是有極好的教養撐著,怕是他霍三爺早撂挑子不幹了。
「這裡好是好,可就是略小了點。」偏蘇棠根本沒在意他,此刻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那再去別處看看。」霍令儼直接起身。
常安卻說:「回爺的話,這裡已經是最後一家了。」
「那你自己看著辦,今兒還要不要定下來?」霍令儼說是給人選擇,但態度卻極為冷硬。
蘇棠見這人說話語氣不對勁了,這才發現,貌似自己今兒過分了些,真把人家大爺當拎包小弟差使了。
就怕大爺生氣后一萬兩銀子打水漂,蘇棠忙說:「哪能再擇日啊,要不,咱們就選這間?好不好?」一邊說,一邊蘇棠下意識討好的想去挽住男人胳膊,卻在挽住前,就被男人悄無聲息避開了。
「常安,去付銀子。」霍令儼看也沒看她一眼,只吩咐常安去做事。
常安一切都打理妥當了,只說:「小的去跟老闆算賬,居一品那邊,已經替爺跟夫人定好了座位。已經到了用午飯的時間,要不爺跟夫人先去用飯。」
居一品離這裡不遠,是方才蘇棠一家家挨著逛鋪子的時候,常安差小廝去安排的。
見這事兒算是定了,霍令儼臉色才稍稍好些。沖常安點了點頭,這才往外面去。
蘇棠望向常安,常安恭敬說:「夫人快去吧。」
蘇棠說:「辛苦你了常安。」
說罷,忙提著裙子快走幾步跟了上去。
居一品的二樓,一個僻靜的隔間,兩人面對面席地而坐。中間是一方矮几,矮几上早上了幾道菜。
霍令儼率先拿起筷子來,但見對面的人一直坐著沒動,這才看過來問:「不餓?」
見他主動跟自己說話了,蘇棠心下鬆了口氣,這才笑著說:「我以為你剛剛生氣了,所以你不說話,我沒敢動筷子。不過現在見你主動跟我說話,想必是不生氣了吧?那我一定要多吃點,方才走那麼久的路,餓壞了。」
她笑了笑,笑容倒是挺乾淨純真的。
本來霍令儼心裡是有些悶燥的不耐煩,但聽了這幾句后,倒也覺得或許是自己小家子氣了些。
說要陪她出來的是自己,如今擺臉子的又是自己。
「我沒有在生你的氣,我只是素來沒有耐心做這些。」霍令儼似是為了安撫佳人般,拿起公筷親自夾了筷子鴨肉放進她面前的碗碟里,「你也不必往心裡去,好好吃飯吧。」
「多謝伯爺。」蘇棠這下徹徹底底鬆了氣,只高高興興喝湯吃飯。
吃飯的時候霍令儼不喜歡說話,而蘇棠則是太餓了,只顧著吃,沒空說話。
可旁邊卻傳來一道略微挑釁的聲音:「老遠瞧著像,我當是誰呢,沒想到,真是你們啊。」
蘇棠聞聲看去,就瞧見不遠處緩緩踱步走來個身穿藍色錦袍的年輕公子。年輕公子長得倒是還算不錯,白凈高瘦,就是瞧著那樣子頗為欠揍了些。
此公子不是別人,正是蘇棠繼母袁氏的娘家侄兒,叫袁秋硯。
「諸位快來瞧瞧,聞名遐邇的霍家三少霍伯爺……與他那位轟動滿京的娘子出來活動嘍。走過的路過的,千萬不要錯過。傳言可都不是假的,誰不要臉,誰心裡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