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正文完
T.K新品發布受到業內廣泛重視,同期在日本的產品上市發布會邀請江吟到場。
臨行前一天, 姜皚拉著他看基金會籌備的文件, 她對慈善事業這方面沒什麼研究, 有些術語和數額都不懂。
江吟耐心給她講解完, 攬過她的腰想討個賞,結果被一把推開。
姜皚打算重新看一遍資料,完全沒搞清楚身邊這個男人的意圖。
江吟眉梢一僵, 手指搭到文件表面,接收到她疑惑的目光后不緊不慢把文件從她手底下抽出來。
然後,看也不看丟到地毯上。
姜皚眨眨眼,「你這是做什麼?」
江吟垂眸睨她, 「你不覺得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什麼事?」伸手試探地去摸被殘忍丟掉的文件。
江吟握住她的手腕,聲音壓得很低, 「皚皚,什麼時候給我個名分?」
名分……名分?
姜皚輕輕咬著舌尖,他的意思是那個小紅本本?
「要不等你回來?」
江吟抿下嘴角沒吭聲,允許她再想幾秒鐘。
「今天是不是太匆忙了?「她指了指腕錶,」現在都十一點鐘了。」
「沒關係,下午我准你假。」
辦公室里拉著百葉窗,微光透過頁片罅隙落進來,能看清他身後飛舞的大片塵埃。
清晰可明的光線滑過他的眉眼, 駝峰, 越過薄唇停到下頜處。
臉上是那樣認真的神情。
讓姜皚突然想到初次見面時, 他綳直的嘴角, 和毫無情緒的話語。
那時候,她從沒有想過,緣分這種東西,會把兩個人緊緊拴在一起。
江吟牽住她的手指,指腹輕輕摩擦了下指尖的指環,「想好了嗎?」
姜皚閉了閉眼,微微俯身靠近他,聲音清晰篤定,「好啊,就現在吧。」
工作日,來民政局登記的人不多,程序走下來,姜皚只記得途中公證員小幅度打了個呵欠,手中的雜誌翻得嘩啦嘩啦響。
簽名時她握筆的力道有些虛浮,簽字卻是流暢有力。
然後江吟接過筆,從她名字旁邊簽下名。
兩個人都寫行楷,一個筆鋒凌厲,一個纖細柔軟。
拍照,念誓詞,等待,拿到證書。
整個過程不過二十分鐘,姜皚卻能回憶起這六年,不,這七年,經歷過的種種。
她曾和他並肩看過藍藍的天和飄蕩的雲,那時候很年輕,在以「十」為開頭的年歲里,所有的喜歡都很熱烈,她有滿腔的勇氣去追逐他的腳步。
雖然中途,他們走散了。
她一個人在暗夜裡踽踽前行,曾深陷泥淖無法自拔,也曾想起他的眉眼開始掙扎。
好在,不久后的將來,她又能和他一起,看綿綿的雨和雨後的虹彩,看皚皚雪花和雪后初霽的雲彩。
他們以後會有許多個四季,這樣想想,也不虧。
姜皚捏住小紅本的一角,抬起眼對眼前的男人笑,「江先生,以後請多指教。」
江吟伸手摸了摸她的發頂,「皚皚,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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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年關,江吟受邀飛到日本參加發布會,只留下謝權這個不靠譜的老闆,T.K眾人像放了假一樣輕鬆,早晨瞧見小謝總,都要問一句今年的獎金會不會增多。
謝權哪管這些,隨口一答,「看你們表現哈。」
姜皚作為這樣閑散老闆的助理,手裡的活堆積成山,晚上好不容易空出時間來約進修回來的尹夏知吃飯,還被臨時喊去幫秘書室挑選年終的禮物。
晚到二十分鐘,尹夏知坐在座位上止不住翻白眼,「我說你都成老闆娘了,那麼辛苦幹什麼?」
姜皚脫下大衣掛到椅背上,雙手合十表示歉意,「讓尹博士久等了。」
剛晉為博士的尹小姐,白眼翻得更暢快,「別叫我,容易叫老了。」
姜皚揚起眉梢,「點好菜了嗎?」
尹夏知不知道看見什麼,眼睛直勾勾的,也沒聽到她說話。
姜皚伸手從她眼前晃了晃,「看什麼那麼入神。」
尹夏知猛然轉過頭,一臉糾結,「皚皚,我看到你……蘇妤了。」
姜皚嘴角的笑意微僵,順著她的視線朝外面看去,昨晚上下過雪,路面上積攢一層肉眼可見的冰晶,而那女人站在冰天雪地里,為了美觀只穿針織裙,一雙手凍得通紅,依舊拚命保持臉上的微笑。
而她面前站著的男人一臉不耐,揮開她的手坐車離開。
蘇妤嘆口氣,緊繃的肩線緩慢鬆懈下來。
姜皚垂至身側的手攥成拳,周氏敗落,周亭東入獄,她現在肯定想盡辦法來找關係減輕刑法。
曾經衣食無憂的富家太太。
為了美好生活不惜拋棄家人。
如今換得的是什麼?
姜皚扯了扯嘴角,收回目光,「我們吃飯吧。」
尹夏知猶豫幾秒,「你去幫幫她嗎?」
她眼底的動容明明那麼清晰。
姜皚抬起頭,沒忍住又看向窗外,恰時,蘇妤轉過身,兩人的視線在空中撞上。
彼此皆是一愣。
須臾,蘇妤搓了搓凍僵的手指,牽強地朝她露出一個笑容。
只不過幾月未見,她卻像霎時老了許多歲。
姜皚心思稍動,試圖把殘餘的憐憫心全部割除。
蘇妤抱緊胳膊,摟在外面的肩頭被烈風吹的發抖,她沒有進來說話,而是靜靜站在窗戶外面,
再看姜皚一眼,她知道現在說什麼都為時過晚,她把自己的女兒傷的太深。
她甚至不知道該以怎樣的姿態面對她。
遠遠看一眼,也好。
她該知足。
姜皚低頭切牛排,刀尖遇到難切的骨頭,一直切不開。
發出輕微的響聲,像打在她心上似的。
吱嘎吱嘎。
她放下刀具,招來侍者,拿起椅背上搭著衣服遞給他,「麻煩,交給外面的女人。」
空蕩蕩的街上只站著蘇妤一個人。
侍者往外看了眼,立刻瞭然。
如果爸爸看到,他一定不忍心。
他們曾經是一個家,他那麼喜歡她。
姜皚掩下眼帘,重新拿起餐具,胃裡突然湧出一股不適,她起身跑去衛生間。
尹夏知被她的反應嚇到了,連忙跟過去。
姜皚撐住琉璃台,勉強穩住身子。
尹夏知推門進來,滿臉擔憂,「你這是怎麼了啊?」
說著,幫她整理好散亂的頭髮,忽然想起什麼,驚恐的看她,「皚皚你不會是……有了吧?」
姜皚噎住,和她大眼瞪大眼許久,心裡盤算著日子。
尹夏知看到她的表情,「可千萬別讓我猜准了。」
姜皚聲線壓得很低,也有幾分不敢相信,「夏知,明天和我去趟醫院吧?」
尹夏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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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吟和林深的日本行程只有四天,分別在大阪,東京開設發布會,伊藤的公司主辦,他只需要臨場給個面子。
到最後一天,乘夜航回國,凌晨三點的飛機,到S市臨近七點鐘。
姜皚得知消息,非來接機,江吟攔不住,最後妥協。
飛機落地后,機場內來往的人不多,不算多擁擠,提好行李到出口,姜皚坐在等待區看手機。
江吟打發走林深,獨身走過去。
「等很久了?」
姜皚聽到聲音,順手將手機塞進包里,抱住他的腰,額頭蹭了蹭他的毛衣。
有種沒有睡醒的慵懶,毛茸茸的像只小動物。
江吟沒忍住抵住她的發頂,聲音輕柔,「明明可以多睡一會兒的。」
姜皚揉了揉眼睛,抬頭看他,「所以回去你開車。」
晨光透過機場頂層的玻璃天窗傾泄下來,光線穿過她細密的睫毛於眼瞼下方布上一層細密的影。
江吟凝視她片刻,「好。」
臨時停泊點,漸漸駛入許多車輛,好在江吟開車技術不錯,穩穩駛出監控密布容易衝撞交規的地界。
這幾天降溫,姜皚裹上羽絨服,下巴縮到高領毛衣里,乖巧又溫順。
可能只有犯困的時候是這樣的。
半晌,她轉醒,托著下巴朝窗外看了良久,復又轉過身。
狀似不經意的問:「江先生,你什麼時候讓我當新娘啊?」
江吟平靜地和她商量:「你體寒,冬天穿禮服會受涼。不如等到開春四月份?」
姜皚垂下眼帘,聲音聽不出喜怒,「可是那個時候就穿不上婚紗了。」
江吟一時沒反應過來,低低溢出一聲鼻音,「嗯?」
車廂內寂靜無比,甚至能聽清車輪碾壓過路上殘餘冰渣的細微響動。
姜皚抬起頭,神情認真又遺憾,「江先生,你要做父親了。」
江吟猛地踩下油門,車停到街角處。
面前的姑娘彎起眉眼,「我們要有一個完整的家了。「
若放到八個月前,甚至七年前,多麼遙遠又不敢想像的事情。
我經歷你的青澀張揚,陪你度過迷茫放肆的歲月,和你一起成長,到彼此最好的模樣。
我不知道該如何表達這份愛意,但所有的喜歡,都與你有關。
嘗遍人間酸甜,卻還想抱抱你。
從情竇初開,到白髮兩鬢。
何其有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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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