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26章
26
秦艽和小安子走了,她似乎並不關心倩兒等人會如何。
明明之前她還在拚命阻止, 不讓這些人碰她的東西, 現在就那麼走了, 帶著一種無關緊要的漠視, 她清楚小安子來后,這些人不敢再動她的東西了。
這種漠視似乎刺激到了倩兒, 她的臉色越來越難看,銀牙差點沒咬碎。
陪她一同來的幾個小內侍,也不是傻子。見此, 忙說了一句還有活兒干,就做鳥獸散狀。
屋裡就剩了倩兒和文瓊兩人。
文瓊看了倩兒一眼, 道:「她也不知給殿下下了什麼迷魂藥, 殿下竟連姐姐的面子都掃了。」
倩兒看向她, 冷笑:「別這麼說,我可沒這麼大的臉面。」
「倩兒姐姐就別謙虛了, 她沒來之前, 這紫雲閣上上下下誰不是看倩兒姐姐的臉色。瞧瞧這才多久,方才那幾個說是有活兒干, 恐怕是怕攤上事了吧, 還有小安子,方才那話說真是, 我都替姐姐不值, 想姐姐對殿下忠心耿耿, 鞠躬盡瘁……」
「閉嘴!我讓你閉嘴聽見沒?」
文瓊當即噤了聲。
倩兒的臉很冷:「你也別在我面前挑撥, 真當你那點心思別人看不出來?」
文瓊的臉抽搐一下,撐著笑道:「我這可不是挑撥,就是替姐姐不值。倩兒姐姐,你為她所辱,我的處境比你更差,不如我們兩人聯手?你放心,我絕不會像秦艽那樣,妄想爬到姐姐頭上,日後定以姐姐馬首是瞻。」
她的笑是穩操勝券的,直到對上倩兒冰冷的眼神。
倩兒上下打量了下她,像打量什麼妖怪,語氣是一貫的不屑:「就你?跟我聯手,你還是先找塊鏡子照照自己,你有什麼?!」
丟下這話,倩兒就走了,留下文瓊鼻子都氣歪了。
*
秦艽進寢殿的時候,正好碰見王瑜從裡面走出來。
她停下腳步,屈了屈膝,叫了聲王內侍。
王瑜看了她一眼,眼神有點奇怪,但什麼也沒說就走了。
其實結合之前倩兒的行舉,秦艽並不難猜出王瑜會和殿下說什麼,不外乎說她是身上帶了太多麻煩,這樣的人不適合留在紫雲閣。
在那夢裡,秦艽雖在紫雲閣待的時間不長,但還是能看出一些紫雲閣大體處世方針,那就是盡量的低調,能不招惹麻煩,就不招惹麻煩。換個念頭想一想,紫雲閣這般處境,會這麼處事並不出人意料。
只是王瑜的建議,可能殿下沒有同意。
這只是一個小小的猜測,已經讓秦艽不好的心情雀躍起來,所以當她看見六皇子盤膝坐著那兒看向她的時候,她竟有一些無法言喻的緊張。
「小艽,你來了?」宮懌微微側頭道。
少年的面龐白皙俊秀,氣質清朗雍容,簡直就是神仙般人物。此時他微微側了頭來,頓時讓秦艽心跳漏了一拍。
「殿下。」
他招了招手:「過來。」
然後秦艽就過去了。
「我讓小安子弄了些冰,你把臉敷一下,這裡還有藥膏可以塗抹。小艽兒是個漂亮丫頭,若是壞了臉,那就不美了。」他指了指案上的冰盆。
小艽兒。
小艽和小艽兒是兩個完全不同的發音,雖然其中一個只是多了兒化音,卻是截然不同的親昵。
這種親昵讓秦艽的心抖顫得厲害,聲音也有點抖。
「殿下,其實奴婢並不漂亮。」還沒有殿下好看。
秦艽一直覺得,像殿下這麼好看的人,才能稱之為好看,其他都不算。
「怎麼會?我上次摸過,小艽是個漂亮的小丫頭。」
秦艽一個心急,就把之前心裡想的話說出來了。聽完后,宮懌笑出了聲,把秦艽的臉都笑紅了。
為了掩飾慌張,她從托盤裡拿起帕子。殿下真細心,連用來包冰的帕子都準備好了。她用帕子包了些冰,疊成小方包,敷在自己挨了巴掌的臉上。
冰很涼,她忍不住倒抽一口氣。
「怎麼了?可是很疼?」
宮懌摸了過來,摸了兩下確定位置,一隻大掌扶著她頸子,另一隻手去輕輕觸碰她拿著冰包的手。
他先是沿著她的手四周探摸,漸漸秦艽有些堅持不住了,手和冰包都往下滑,他又摸了摸她臉上紅腫地方。
本來應該會疼的,但因為有剛才冰的刺激,秦艽只感覺這會兒臉是木木的。
宮懌抓著滑落的冰包和手,往上挪了挪:「可能有些疼,但可以消腫。」
秦艽輕輕地嗯了聲,她猶豫了一下,道:「殿下,奴婢是不是給您惹了麻煩?」
「為什麼這麼說,是倩兒跟你說了什麼?」
「她其實也沒說什麼,只說王內侍讓奴婢離開紫雲閣。」
「不要理她,她是故意嚇你的。」
秦艽看了宮懌一眼,他的臉是一貫的面無表情。其實也不是面無表情,只是情緒波動很少,大概與他眼睛看不到有關。
都說眼睛是心靈之窗,去看一個人的情緒波動,從眼睛去看是最直接的,哪怕皮囊偽裝的再好,眼神都難免會漏些情緒出來,可殿下的眼中卻沒有一絲一毫的情緒,猶如一潭古井無波的死水。
但他的眉眼很認真,就好像她是他捧在手心裡的珍寶。
秦艽空出的那一隻手忍不住覆在他的手背上,現在也就變成了這樣奇怪的姿勢——她幾乎被他環在懷裡,而她因為兩隻手抱著他一隻手,以至於讓兩人離得更近,近在咫尺。
她甚至輕輕一抬頭,便能碰到他的下巴。
秦艽也不知道自己著了什麼魔,竟就這麼親上了上去,親在他下顎處。直到那種皮膚的溫潤感不太對,她才反應過來。
然後她極快的退開,用手替代上了。
「殿下這有個小紅點,癢嗎?好像是被蚊子叮了。」
「蚊子?」
秦艽掩耳盜鈴地用指尖碰了碰那個地方:「看樣子像是蚊子。」
宮懌也去摸:「那這個蚊子膽子未免也太大了。」
她紅著臉,很小聲地嗯了聲,邊說話邊往後退:「可能是進來的人不小心帶進來的,等會奴婢四處看看,把它趕出去。」
暑天蚊蟲太多,殿中每日都會進行驅蚊。焚了驅蚊草,先熏一遍,一些熏不到的地方只能用趕,不過也就只能管上一兩日。
宮懌也沒當回事,又指了指案上:「這還有罐葯你等下擦,剩下的藥膏你拿回去,大概擦兩三天也就能好。」宮懌說。
見他神態,不像是發現了的樣子,秦艽鬆了口氣。
「謝殿下。」
*
經過這一場事,果然很多人的態度都變了。
以前只是旁觀,站隊的態度並不明顯,現在很多人明顯待秦艽熱絡起來。而倩兒身邊的人也漸漸少了。
所謂的恩寵其實如鏡花水月,看似鮮花簇錦,實際不過只是上位者一句話一個眼神,就能讓之頃刻塌陷。在紫雲閣,六皇子就是唯一的主子,所有的人和物都該是圍著他轉,所以當他表現出對倩兒的冷淡以及對秦艽的看重,就註定會打破一些局面。
人們下意識就會開始站隊,畢竟一朝天子一朝臣,雖這個比喻並不恰當,但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如若倩兒真的勢弱,相反秦艽崛起,其他人也要考慮日後會不會被之報復。
而當大家態度開始轉變之時,就是局面翻轉之時。
現在就是這個時刻,當然什麼事都不會一蹴而就,總得有個過程。這期間有那麼幾個人偷偷暗示秦艽,大概意思就是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既然得了勢,就該徹底斷其後路。
這種說法其實沒錯,但秦艽這次不打算這麼做。
其實倩兒的處境會不會改變,不在於能不能鬥倒她,而是在於六皇子。可惜這個道理倩兒從來沒搞懂過,她在夢裡的時候也不懂,和倩兒斗得如火如荼。
現在懂了,她就覺得這事特別沒意思。
如今秦艽的日子過得還算順遂,文瓊吃過幾次虧,徹底不敢明面跟她做對了。當然暗地裡她如何想,秦艽不可知,左不過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不過秦艽也不是全然被動,也有讓人幫忙盯著文瓊。
她現在是六皇子身邊的紅人,多的是人願意幫她,反正是順手之事。至於倩兒,還是依舊不給她好臉色,隔三岔五懟她一下,不過秦艽一直是退讓的態度,再加上宮懌一直向著她,她也懟不起來。
這日,等秦艽從寢殿里出來,天色已經很晚了。
本來她早就該下值的,可今日六皇子似乎情緒不好,讓她念了很久的書。一直到他睡下后,她才出來。
她捶著肩頸,想緩解那股僵硬感,邊往回走。快走到她住的那個跨院的時候,她遠遠就看見一個鬼鬼祟祟的人影,從一個院子里走出來,往側門那邊去了。
從秦艽這裡看不出是誰,只能看出是個宮女模樣打扮的人。
這個點兒除了守夜的,都該睡了,這種時候鬼鬼祟祟跑出來,是想幹什麼?大抵有夢裡的一切做干擾,秦艽對紫雲閣總有一種莫名其妙的責任感,那就是一切魑魅魍魎都不該在這裡存在。
基於這種奇怪的念頭,她悄悄的跟了上去。
一直跟出紫雲閣,她才見此人慢了腳步,而恰恰也是這時,此人回身看了看,讓秦艽借著月色看清楚她的臉。
竟然是倩兒。
倩兒悶著頭往樹林里撞,秦艽等了一會才跟進去。
這處海棠林秦艽十分熟悉,所以即使裡面樹影幢幢,她也並不害怕。她一路遠遠尾隨在後面,中間因為樹枝太過茂密,失去了對方的蹤跡,她四處張望著,想找到那個人,這時一道極為細小的說話聲傳來,她放輕腳步靠上去。
借著一棵樹當遮掩,她才看清那邊的情形。
和倩兒說話的是個男人。
看清那個男人的臉后,秦艽有一瞬間的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