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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第 81 章

  美的人一定要支持正版訂閱哦~么么噠!  只是畢竟是西域之物,香息跟中原的平和中正大不一樣, 在清香之中更有一點淡淡地蔭蔭涼意若隱若現, 給人一種有水汽浮動的氤氳錯覺。


  正嘉自個兒也很少用這香, 所以郝宜是再也猜不到今兒他竟動了這念頭。


  郝宜在旁邊偷偷地打量皇帝, 卻見他雖看似面色淡然,但已經不是先前淡然里透著肅殺那種不悅。再看薛翃,更是面無表情,秀麗的臉容端莊的像是薄情寡慾的神仙, 雖然面對的人是這天下獨一無二高高在上的皇帝,對她來說,卻彷彿只是一個普通人而已。


  郝太監越發暗自驚嘆。


  但是不管在正嘉跟郝宜眼中的薛翃是如何的模樣,對薛翃自己而言,卻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天知道她費了多大的力氣, 才將手指按在了皇帝的手腕上、而沒有立刻彈開。


  這一次的診脈異乎尋常的漫長,因為薛翃根本就摸不著皇帝的脈,不是因為皇帝的病情奇異, 而是因為她的心魂早就不復安分,心跳的聲音好像從胸口穿到了雙耳, 她聽不見脈搏,也探不到脈息躍動, 茵犀香的氣息太怪異了,熏的她幾乎要再像是上次一樣直接暈厥過去。


  在正嘉皇帝的目光注視下, 薛翃抬手, 右手的五指猶如最曼妙的蘭花, 瑩白如玉,纖纖素凈。


  她緩緩地張開又握起的姿態,卻又像是曇花的瞬間開閉。


  「怎麼?」正嘉凝視著薛翃每一個動作,問,「可有不妥嗎?」


  郝太監的心又一緊,擔憂地看向薛翃。


  薛翃垂著眼皮不看他:「請皇上恕罪,方才從外間來,手有些冰著了,活動一下。」


  「哈,」正嘉忍不住笑了一笑,轉頭吩咐郝宜:「去拿個手爐來給和玉。真是越發粗心了。」


  郝太監笑容可掬地答應,也不吩咐小太監,親自跑去取。原來皇帝修道服用丹藥,冬日從來不用手爐,所以這精舍內雖然備著,卻並沒有啟用,當即撿了一個龍紋紫銅手爐,盛了幾塊雪白的銀炭,又用白絹擦拭了幾番,才抱著往回。


  郝宜樂顛顛地才要轉過簾縵,卻見前方皇帝微微低著頭,彷彿很親密的在跟薛翃說著什麼。


  正嘉皇帝原本就性情矜傲,天威難測。自打修道,表面上看著要比先前平和了許多,但實際上城府跟心思是越發深了。


  不管是接見輔臣還是面對宮內妃嬪,極少見他如此「平易近人」的樣子,只有在對待最親信的顏首輔跟夏太師的時候,偶爾才會露出些寵信嘉許之態。


  郝宜遲疑了一會兒,才又滿面含笑地碎步奔入:「主子,手爐拿來了。」


  正嘉才又仰身,看向郝宜,郝宜本是要把手爐給薛翃的,見皇帝如此,突然福至心靈,便跪在地上,把手爐雙手呈給皇帝。


  正嘉果然親手接了過來,又說道:「去端一碗龍井竹蓀湯來。」


  郝宜領命起身後退,直到退到了十數步開外的簾帳后才悄無聲息地站住,回頭吩咐小太監去取湯水。


  在這個地方,能看見皇帝的一舉一動,也能聽見召喚,卻不至於礙眼地打擾到皇帝。


  正嘉捧著手爐,摸了摸,表面微溫:「這奴婢辦事還是很妥當的,也是朕大意了,外頭畢竟冷,該讓你多坐會兒再診脈。」說著,便將手爐遞給薛翃。


  薛翃道:「多謝帝君。」微微欠身,將手爐接過。


  只是交接之時,不由仍是碰到了正嘉的手,皇帝的手指細長乾淨,卻好像比手爐還要熱幾分。


  正嘉的目光從那頃刻相碰的手指上挪開,看向薛翃臉上,卻見女冠子仍是面無表情,好像完全都不曾察覺方才那瞬間的異樣碰觸。


  薛翃捧著手爐,垂眸定神,半晌道:「多謝帝君厚愛。」將手爐放在旁邊的剔紅小香几上,薛翃道:「貧道請脈。」


  正嘉一笑,索性把身子往後一靠,雙眸微垂睨著薛翃。


  薛翃探手搭脈,凝神而聽,卻聽皇帝說道:「你去了鎮撫司,那俞蓮臣如何?」


  薛翃正定了神,聽他復提起這個,不免又有些氣息紊亂,只得回答:「已經請大夫施針,且下了葯,至於能不能恢復,就看他自己的了。」


  正嘉慢慢說道:「這俞蓮臣本是必死,遇到了你,是他的造化。」


  薛翃心中一動,下意識地想打量一眼正嘉此刻的神情。


  畢竟薛翃極為了解皇帝,此刻隱隱地從這話里聽出幾分異樣。


  但皇帝並沒有再說什麼,只淡聲又道:「陶真人在忙著布置羅天大醮的事,你卻忙於懸壺救世,你們這對師兄妹,著實不愧是張天師的嫡傳弟子。」


  「帝君謬讚了。」


  正嘉瞧見她的長睫抖了兩下,就像是從來平靜如鏡的水面上起了一絲微風漣漪。


  皇帝微笑:「河南那邊的河道出事,那些朝臣們,還想勸阻朕停止在內宮做法事,哼,他們懂些什麼,又哪裡知道朕的苦心。」


  薛翃不言語。


  正嘉道:「對了,才進宮來議事的朝臣里,高彥秋是你俗家的祖父,你方才過來可見了他了?」


  「請皇上再換左手,」薛翃說罷,又平靜地回答道:「請帝君見諒,既然已經出家,就不知什麼祖父、大人了。」


  正嘉挑眉:「可見張真人對你另眼相看,不是沒有道理的,話總是說的這麼通透。你就是比朕自在,說走就走了,朕卻還得困在這庸庸碌碌的俗世之中,受那些俗事的絆擾。」


  薛翃道:「皇上乃天上星宿下凡,經歷種種也是歷劫,且皇上有向道之心,便不論是在方內方外,且都算是修行罷了。只要心在,終究會有功德圓滿的一日。」


  皇帝聽了這兩句,不禁大笑起來:「和玉,朕真是跟你相見恨晚。」


  他連連點頭,又道:「朕近來常有惘然之意,幸而你跟真人兩位下降,讓朕大有撥雲見日之感啊,你們果然是我大明朝的有力禳助。」


  薛翃道:「明君有道,天下才會大安,師兄縱然能耐,也不過是個輔弼而已,至於我,便不值一提。」


  正嘉緩緩坐直身體,又慢慢傾向薛翃,兩隻眼睛深深地凝視著她:「和玉,你很會說話。你怎麼知道朕最想聽得是什麼?」


  薛翃道:「貧道只是會說實話,想必皇上是愛聽實話的。」


  正嘉復又仰頭長笑:「好好好。只不過你才不是什麼『不值一提』,你……」他如有深意地看薛翃一眼,並沒有說下去。


  不遠處的郝宜看在眼裡,心中嘖嘖稱奇,他伺候了正嘉這幾年,皇帝從沒有像是今日這般暢快大笑,畢竟皇帝是要修道的,便立志要收斂七情六慾,今日,莫非破戒了么?

  郝宜正在笑嘻嘻看著,手底下小太監送了龍井竹蓀湯上來,郝宜拿了乾淨的湯匙,舀了一勺在碗里,自己嘗了口,又過了片刻,才親自接了過來,腳下無聲地送進去。


  此刻正薛翃已經診完了脈,對皇帝說道:「皇上的頭疼,是否還伴隨著頭至肩發熱的癥狀?」


  「不錯。」正嘉道,「心裡還甚是煩悶。」


  薛翃說道:「皇上的手陽明經被寒邪所侵,有些受損……皇上最近可受過寒?」


  正嘉搖頭。


  郝宜說道:「和玉仙長的說法,跟太醫說的差不多。只是奴婢們伺候皇上甚是盡心,也不見皇上得過什麼寒症。」


  薛翃蹙眉想了會兒:「那,皇上的坐卧如何?」


  郝宜道:「坐卧也都有起居記載,一切如常並無不妥呀。」


  薛翃抬眸看向正嘉,卻恰對上他正凝視自己的眼神,薛翃本能地將目光迅速轉開避免跟他對視,但目光才轉,心中便知道如此行為反而更加欲蓋彌彰。


  果然,正嘉輕輕笑了聲,瞭然一般:「不礙事,和玉慢慢思量,橫豎朕如今百病全消。」說著回頭,垂著眼皮問:「湯備好了?」


  郝宜忙道:「主子現在要用,是正好的。」


  正嘉道:「不是朕用,是給和玉的。她的身子單薄,喝一些滋補的熱湯水自然是好的。」


  郝宜這才明白。當下忙笑道:「這可是難得的恩典,仙長快謝過皇上賞賜。」


  薛翃忍不住又看一眼正嘉,卻見他笑的成竹在胸。


  正郝宜將那銅胎掐絲鶴鹿紋的湯碗蓋打開,剎那間,香氣撲鼻。


  這龍井竹蓀,本是最清淡的一道補湯,用竹蓀做主料,魚茸、火腿做輔料,鮮香味美,且又滋補,也很合正嘉的心意,御膳房裡是常備著的,估摸著他要喝了,便早早地熬上,今兒卻比平日里要早,所以送來的晚一些。


  但論起賞人,今兒也還是頭一遭。


  正嘉看向薛翃,卻見她盯著那鶴鹿紋的湯碗,臉色更白了幾分。


  正覺異樣,薛翃已經站起身來,後退幾步,舉起袖子掩住口鼻。


  正嘉很意外:「怎麼了?」


  這會兒,那茵犀香反而似救命了,薛翃想仗著這香氣把魚茸跟火腿的腥氣壓下去,強忍著不適說道:「請帝君恕罪,貧道從小茹素,不能吃這些東西,也聞不得。」


  正嘉「啊」了聲,略覺失望:「原來如此。朕倒是忘了。」


  郝宜的心惴惴不安,皇帝第一次示好,人家居然不領情,按照他對皇帝的了解,這位主子心裡一定不受用了。


  果然正嘉皺眉道:「還不快拿下去!另換一碗、素淡無葷腥的。」


  薛翃忙道:「不必勞煩,今日我是來給帝君看診的,如今心裡已有大概,還要立刻去一趟太醫院。」


  正嘉攏在寬袖裡的手輕輕地捻著白玉龍形佩,有些不甘的躁動:「你要見太醫,叫他們來就是。」


  薛翃道:「商議醫治之事,怕他們當著帝君在側,威儀所懾,不敢暢所欲言。」


  「偏你有這些心思,那好吧,你且去,」正嘉目光沉沉,一笑:「但朕……可就交給你了。」


  這話說的似乎有些……郝宜心一跳,鬼使神差地看向薛翃。


  郝太監忙回身,不知他還有何旨意,卻聽正嘉道:「記著是請,請她來。」


  「是,萬歲爺,奴婢知道了。」


  郝益笑著應了,才出了養心殿,旁邊田豐湊過來問道:「皇上讓你幹什麼去?」


  「這個你可管不著。」郝益白他一眼,他跟田豐向來不對付,所以也懶怠理會。


  田豐笑道:「你不說我也知道,是不是叫你去放鹿宮找那小道姑啊。」


  郝益到底不如他心機深,便問:「你怎麼知道?」


  田豐得意道:「我當然知道,先前和玉道長在寧康宮把麗嬪娘娘斥責了一頓,皇上想必是要過問這件事。」


  郝益這才冷笑:「我看未必。」


  於是不理田豐怔住的表情,匆匆往放鹿宮去了。


  郝益來至放鹿宮,那管事弟子知道他是宮內掌事的大太監,忙來迎著:「公公親臨,可是有要事?」


  郝益問道:「正是呢,是傳皇上旨意,請和玉道長去甘泉宮。道長在哪裡,快請她出來吧。」


  管事弟子遲疑:「這……」


  郝益道:「怎麼了?難道道長不在?」


  管事弟子才說道:「雖然是在,可小師姑如今正在製藥,她製藥的時候是不許別人打擾的。」


  郝益忙道:「這是皇上的旨意,怎能是別人呢?快去告訴。」


  管事弟子見他催促,只得往丹房而來,這丹房是臨時用放鹿宮的一處偏殿改成,不算太大,旁邊就是儲存藥材的倉庫。


  這會兒已經正午,日色極好,從丹房中隱約透出了一股淡淡地葯香氣,郝太監不由深深呼吸了幾口,心想如此也沾沾仙氣兒。


  管事弟子走到門口,輕輕敲了兩下:「小師姑,是皇上身邊的郝公公來傳旨,皇上想召見小師姑。」


  「是請。」郝益在旁邊提醒。


  管事弟子苦笑:「皇上想『請』小師姑過去。」


  半晌,裡頭才傳出薛翃波瀾不驚的聲音:「這一爐葯才送入,我要親自看著。」


  管事弟子回頭看向郝益,郝太監著急,忙上前道:「和玉道長,這葯雖然要緊,可是皇上的旨意也是違拗不得的啊,您別為難奴婢們啦。且快請出來,跟奴婢去面見皇上吧?」


  又過片刻,裡頭毫無動靜,郝益是最忠心於正嘉的,幾乎忍不住要上前推門,可想到正嘉那個「請」字,既然如此有禮,人家不肯答應,似乎也不好用強。


  正在遲疑,門縫裡突然有一張紙遞了出來,管事弟子忙雙手接過,打開看了一眼,不知何意。


  郝益也忙接過來瞧了眼,卻見上頭只寫著一個字,卻跟今日的事風馬牛不相及,頓時也懵懂了。


  屋內薛翃淡淡說道:「勞煩公公將此物轉交皇上。」


  郝益捧著那張紙:「這是何意?」


  「你們不懂不打緊,皇上會懂的。」裡頭的聲音仍是一片寧靜。


  郝益猶豫了會兒,有所得終究比一碗單純的閉門羹要好些。於是勉為其難地答應了。便拿了那紙回甘泉宮。


  田豐仍在門口等著,見他獨自一人悻悻而歸,很是震驚:「和玉呢?怎麼是你一個人回來?」


  郝益因沒有完成差事心裡忐忑,便沒好氣兒地喝道:「管好你自己的事!」恭恭敬敬捧著那張紙進內去了。


  郝益到了養心殿內,跪在地上,說了和玉正在製藥煉丹之事。


  正嘉臉色淡淡地莫測高深,不見喜憂。郝益最怕主子是這幅表情,因為你永遠猜不透下一刻是雷霆大怒還是風和日麗。


  郝益咽了口唾沫:「這是和玉道長命奴婢呈給皇上的。」說著把那張紙高高舉起。


  正嘉將那張紙接了過來,打開一看,居然是個「林」字,字跡清逸雋秀,未見其人,先見這一筆字,已經知道是個難得的人物了。


  皇帝盯著那個「林」,片刻又問道:「她可說別的了?」


  郝益揪著心忙道:「奴婢看見這個字,很不懂,就問和玉道長是什麼意思,和玉道長說,『你們不懂不打緊,皇上會懂的』。」


  正嘉濃眉一挑,眼底有光芒閃爍,走到桌邊把那字紙放下,又端詳半晌,心中暗暗忖度。


  半刻鐘時候,正嘉突然靈機一動,竟失聲笑道:「好個冰雪聰明的小妮子。」


  底下郝益動也不敢動,突然聽了這句,語聲親昵,且笑聲朗朗歡快,顯然皇帝是很開心的,那顆懸著的心直到現在才算放下。


  正嘉脫口一句,也自覺對「仙長」似乎太狎昵了,於是咳嗽了聲,重新又道:「果然不愧是張真人的親傳弟子,這份心思七竅玲瓏,真真難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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