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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 32 章

  薛翃先前離開甘泉宮,恰遇到夏太師從康妃的雪台宮出來, 狹路相逢。


  若說康妃單純地得罪薛翃, 被罰閉門思過,那還罷了,自然還有東山再起的時候。


  可是又牽扯在張貴人之事里, 恰張貴人又是以死相告, 這件事當然不會善了。


  皇帝先前單獨召見夏太師, 言語中就敲打過了, 夏苗也知道夏英露從此不能用了。


  本是對康妃寄予厚望的,沒想到短短的幾天, 已經從九霄雲外跌落在泥沼之中,徹底無法翻身。


  這意味著夏家在宮內的助力也隨之消失了,順便還狠狠地削了夏家的臉面。


  最令人窩火的是,這件事竟然不用夏太師的死敵顏首輔費一點力。夏苗幾乎能想象在顏府里,顏幽那得意狂笑的嘴臉了。


  從養心殿出來往雪台宮, 直到現在, 夏太師的臉上一直都在陰雲密布,隱隱地電閃雷鳴。


  只是以他的身份,當然不會去故意為難一個方外之人, 且還是個小丫頭。


  眼見兩人越走越近, 薛翃打了個稽首, 說道:「太師安好。」


  夏太師很意外, 沒想到她主動跟自己說話, 於是緩緩止步, 莫測高深地回道:「和玉道長。」


  原先他高冷地目不斜視,此刻眼珠轉動,斜睨向薛翃。


  之前夏太師只是遠遠地看見過薛翃,自己的印象加上別人的傳說,只知道是個絕色的女孩子,如今近距離相看,卻著實更有眼前一亮的驚艷之感。


  本來最素淡的玄服,卻成了最合適她的映襯,真的是肌膚如雪,眉目入畫,風流超逸,令人心折。


  怪不得向來高傲的皇帝也另眼相看,只女孩子果然有幾分過人之處。


  夏太師的孫女夏英露本也是個絕色,但跟眼前之人相比,卻儼然成了太過明艷的庸脂俗粉。


  薛翃道:「太師可見過康妃娘娘了?」


  夏太師心頭一凜,雙眸眯起:「怎麼,和玉道長是來向我示威來了?」


  小全子本跟在薛翃身側,給夏太師炯炯的目光掃視,自動地彈后數丈。


  薛翃卻仍面沉如水:「太師既然見過了娘娘,怎麼還說這種不通的話?」


  夏苗頓了頓,繼而冷哼道:「和玉道長雖是修道人,但委實地目光如炬心思玲瓏,康妃娘娘明明是因你而失寵於聖前,但照你所言,卻竟是別人的手筆,跟你無關了?」


  薛翃口吻淡然:「得罪康妃娘娘,就是得罪夏家,我為什麼要這麼做?」


  夏太師哂笑道:「也許你自恃身受聖寵,所以目空一切。」


  薛翃道:「太師若如此針對和玉,那可真枉費我跟康妃娘娘所說的那番話,夏家看樣子也該到此為止了。」


  她的身形矮小,夏太師卻是個狹長的瘦高個兒,本來是俯視著她的。


  但三言兩句中,夏苗卻竟然有種感覺,像是兩個人的位置互換,被俯視的那個人,赫然是自己。


  如今又聽到最後一句,夏苗忍無可忍,低低吼道:「站住,你說什麼?」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連宮中的伺候的宮侍們都知道,夏太師要跟顏首輔一較高下,所以太後娘娘不喜歡康妃。」薛翃淡淡道,「人家把刀快架到太師脖子上了,太師卻還將眼睛盯著小道。豈不滑天下之大稽?」


  說到最後,她才抬眸重又看向夏苗,黑白分明的眸色,似能看穿人心。


  夏太師心頭一悸,繼而喝道:「住口,你敢挑撥朝臣關係?」


  薛翃凝視著他的眸子,一笑道:「是不是挑撥,太師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太師若還想在朝堂上力爭上遊,可要分清敵我,不過我有一句話想提醒太師——權勢之爭,不是成王敗寇那麼簡單,我雖在方外,卻也聽說首輔大人並不是什麼寬以待人的性子,就算太師想屈居人下,但有瑜亮之爭在前,只怕人家也不會相容。」


  夏太師臉色微變,見薛翃點頭要走,夏太師道:「等等,我問你,你跟本官說這些話,是受了高彥秋的指使嗎?」


  薛翃微笑道:「高侍郎跟我說過的唯一的話,便是方才在養心殿前的當面訓斥之語。至於原因,太師當然清楚的很。」


  夏苗一愣,他當然知道薛翃的意思。


  之前因為康妃的事,皇帝把他痛斥一番,他難以按捺那股惡氣,回頭就把高彥秋訓斥了一番,結果可想而知,是高彥秋把這份怒氣轉嫁給了和玉。


  可和玉如今對上了他……這整個兒就像是一個圈子。


  這會兒含章宮的兩名宮女畏畏縮縮地走上前來,夏苗掃了兩人一眼,暗中一咬牙,拂袖而去。


  宮女卻知道和玉的身份非同一般,忙跪地道:「參見和玉道長。」便按照郝益的叮囑,把庄妃難產,情形危險的種種告知了和玉,又請她務必救人。


  兩個宮女都淚瑩瑩的,小全子在旁,想插嘴,又忍住不說。


  薛翃聽兩人說完,才道:「我雖然略懂醫術,但對女子生產之事卻並不太懂,何況太醫院內自有伺候各宮娘娘的好手,必然妥帖,就不必我多此一舉了。」


  小全子聽她如此說,又見薛翃竟然走了,忙攔著那兩個宮女說:「兩位姐姐,不是仙長不願意幫忙,只是……人家也不過是個沒出閣的小小姐呀,怎麼知道生孩子的事?別為難她了。」


  說完后便忙不迭地跟著薛翃去了,那兩名宮婢面面相覷,只好垂頭喪氣地往含章宮而回。


  含章宮門口,兩名小太監扒在門口上,正抻著脖子往內打量,見兩人回來,才忙退了回來站好。


  宮女們還未進門,就聽到裡頭凄厲的喊叫,透過重重門扇傳了出來。


  其中一名小太監問道:「紫雲姐姐,皇上萬歲爺怎麼說?」


  宮女紫雲道:「郝公公已經通稟了,可是……」她不敢說下去,只是搖了搖頭。


  小太監道:「方才皇後娘娘跟寧妃,安嬪等各位娘娘已經到了。正在裡頭呢。姐姐們快回去回稟吧,看娘娘的意思好了。」


  宮女們這才入內,果然在含章宮的正殿內,皇后何雅語跟寧妃,安嬪,以及魯婕妤,李昭儀都赫然在外頭等候。


  又有幾位太醫,站在內殿門口,交頭接耳。


  皇后坐在中間,其他妃嬪們則在兩側分列而坐,大家聽著裡頭撕心裂肺的叫聲,臉色各異,何雅語早知道含章宮派了人去養心殿,見門口人影晃動,便命傳了進來。


  聽了宮女回稟,何雅語眉頭緊皺,道:「雖然皇上在跟前兒更妥帖些,但就算皇上親臨,也不能入產房的,何況皇上自打修道,就從不曾到各妃嬪宮中,卻也罷了。橫豎是皇上的意思,且這兒有經驗的太醫們都在,庄妃一定可以順順利利誕下皇子的。」


  說了這句,便有安嬪介面說道:「娘娘說的很是,不過,臣妾聽聞,先前雪台宮受罰的時候,皇上可是破例去了呢。」


  魯婕妤也道:「是呀,臣妾也聽說了,好像是為了那個和玉仙長。」


  康妃在宮內作威作福多年,這些低階的妃嬪們,就算巴結她的,也往往得不了好,受了很多搓磨,所以對於康妃的倒台,大家都喜聞樂見。


  雖然這會兒不是時候,提起來的時候,彼此眼神里仍透出幾分幸災樂禍。


  何雅語說道:「本宮曾跟康妃說過,讓她不要貿然為難和玉道長,畢竟陶真人是皇上的客人,皇上尚且以上賓相待,我們自然也要客客氣氣的,她的性子委實是有些急躁了。」


  安嬪禁不住輕笑了聲:「不過是仗著皇上寵愛忘乎所以罷了,以前還總是找各種借口不肯去給皇后請安,現在總算踢到了鐵板上。」


  皇后低低咳嗽:「好了,這兒是什麼地方,只管說這些沒要緊的。」


  寧妃道:「說起這位陶真人,倒真的是位了不得的得道天師,之前準備羅天大醮之前,他便曾跟皇上許諾過,只要皇上虔心,就算冬日,也會天降甘霖,也把這紫禁城給清洗一遍,果不其然,前兒就下了那樣一場大雨?聽說天邊還有龍掛出現,著實稀罕。」


  安嬪忙道:「這件事果然是真,那日的龍掛我也瞧見了,且又有甘霖普降,委實的天降吉兆,可見皇上是有道之君,所以才有這樣大能為的天師輔佐呢。」


  寧妃又道:「這和玉道長既然是陶真人的小師妹,當然也不是凡人,得罪不得的,是了,又聽說她醫術是極高明的?」


  李昭儀代替了麗貴人照顧寶鸞,自然最是清楚,見寧妃瞥著自己,便介面道:「是,寶鸞公主的病情已經大有起色了。」


  魯婕妤道:「不僅是寶鸞公主,這位道長現在還為皇上診治頭疾,聽說太醫院的人也十分信服?也不知她是個什麼樣的人物,臣妾還沒見過呢。」


  「好了,這會子怎麼你們竟又閑談起來了,」何雅語淡淡地說了這句,環視在場眾人道:「最主要的是,既然各位妹妹都知道連康妃都碰到了鐵板,和玉道長身份特殊,他們眾位在宮內的時候,你們可也都要謹謹慎慎的,別再犯康妃的錯,知道嗎?」


  大家紛紛起立稱是。


  寧妃故意提起和玉,本是別有用心的,見皇後生生打斷話頭,便看她一眼,默然低頭。


  這會兒裡頭竟然沒了聲息,殿內殿外寂靜的滲人。


  魯婕妤扭頭,咽了口唾沫:「這是怎麼了,為什麼忽然沒有聲響了,有些怪怕的。」


  何雅語回頭,恰裡頭一個宮女捧著銅盆出來,裡頭血紅一片。


  幾位妃嬪見狀,忍不住都站起來。


  此刻又有一個老嬤嬤出來,滿頭大汗,氣喘吁吁地跪地道:「回皇後娘娘,庄妃娘娘突然又暈厥過去了。」


  皇后忍不住也站起身來,轉身往內,又叫兩名太醫跟著入內診治。


  太醫診脈之後說道:「娘娘是因為身體虛弱,力氣耗盡所以才暈厥,但是胎衣已破,如果不儘快將孩子生下來的話,只怕皇子會有性命之憂,更加會連累母體。」


  皇后道:「可有什麼催產的方法?」


  太醫說道:「娘娘此刻昏厥,只怕無法服藥,臣可以用針灸的法子一試。」


  「針灸會不會傷害到孩子?」


  太醫道:「不會傷害到皇子,可這法子只能用一次,還得庄妃娘娘配合,假如這樣也無法順利生下皇子,那……」


  何皇后臉色忐忑,回頭卻見寧妃跟安嬪等立在門口,遲疑著不敢進來。


  皇后徘徊來回,猶豫不決,寧妃想了想,悄然走進來,低低道:「娘娘,都這個時候了,不如讓太醫試一試,畢竟,太后那邊可很是關心庄妃的這一胎呢。可千萬別有個三長兩短。」


  皇后聽了,好像吃了定心丸,便回頭向著太醫一點頭:「施針吧,務必小心行事。」


  當下太醫便用銀針刺穴之法,先刺了人中,合谷兩處穴道,刺激庄妃醒來。


  庄妃目光恍惚,精神大為不濟,先前的掙扎已經讓她失去了大部分力氣,此刻醒來后,便模模糊糊地說道:「皇上……皇上呢?」


  何雅語上前握住她的手:「妹妹,皇上、皇上待會兒就來了,皇上也盼著妹妹給宮內添個皇子呢,你振作些,好生把皇子生下來。現在讓太醫給你施針,你一定要配合。」


  庄妃嘴唇抖動,欲言又止。


  太醫趁著她醒來,便又繼續在庄妃額頭,腰間,腿彎各處穴道連刺了數下。


  這本是用銀針刺激穴道,讓產婦在瞬間激發出最後的力量,是背水一戰的意思,但是力氣耗盡而仍沒生出皇子的話,便加倍的兇險。


  不知不覺中,一個時辰過去了,日影偏斜,地上的陰影也越拉越長,像是極大的黑色幕布貼地而起。


  含章殿內,仍是沒什麼動靜。


  含章宮中等待的眾人散了大半,有人因為勞乏熬不住,有人覺著事情不妙不願意留下,最終只剩下了何雅語跟寧妃兩人。


  庄妃已經熬到油盡燈枯的地步,臉上毫無一點血色,最初還叫的大聲,到後來,連叫都叫不出了。


  她昏迷了有半個時辰了,連太醫跟穩婆們也開始失去了希望。


  寧妃道:「娘娘,事到如今,不如去請太后。」


  何雅語揉著眉心,嘆道:「你難道不知道?太後身子不好,之前才從行宮回來的時候,皇上曾特意交代,宮內大小之事都不許去打擾太后,讓太后專心靜養……」


  寧妃小聲道:「可太后對庄妃這一胎十分關注,先前從行宮回來后先來看望了庄妃,如果庄妃母子有個什麼,日後太后問罪,會不會怪責娘娘?」


  何雅語搖頭道:「可就算請了太后前來,對於庄妃也是於事無補,假如太后再因為目睹了這樣的場景而受驚、或者傷心傷身之類的,豈不是也還是我的罪過?何況女子生產這種事本就兇險,如今本宮索性拼著日後給太后責備,也不肯現在就去驚擾太后。你別再多說了。」


  寧妃只得低頭:「是。」


  正在束手無策、坐以待斃的時候,從外頭突然有個小太監匆匆地跑了進來,跪地道:「皇後娘娘,那個女道、那位女冠、不不不,是那位仙長……」他因為過於激動,居然語無倫次。


  何雅語喝道:「怎麼了?好好說話!」


  小太監道:「回皇後娘娘,是那位放鹿宮的和玉仙長,她突然來了。」


  何雅語大為意外:「她?」


  寧妃眼前一亮,道:「是她?聽說這位仙長的醫術是極好的,不過方才臣妾詢問過含章宮的紫雲,原來先前他們就去請過,只是那會兒給她拒絕了,怎麼突然又來了?」卻來不及計較這些,只忙又對何雅語道:「娘娘,假如是和玉仙長,只怕還有救,不如速速請進來。」


  何雅語稍微忖度,吩咐那小太監:「快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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