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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四十二章

  *

  在面臨極度尷尬的場景時, 人反而會因為大腦一片空白而顯得異常淡定。


  喬以莎收回手, 平靜地看著洪閆德。


  「洪先生, 您醒了。」


  好像是句廢話。


  「又見面了。」


  還是廢話。


  「您醒得可真快啊。」


  廢話三連擊。


  洪閆德緩緩坐起來,喬以莎像是一匹被拉住韁繩的馬,整個靈魂都在向後扯。


  洪閆德將扣子一顆顆扣好,喬以莎品味這速度和氣氛, 覺得尷尬與怪妙交相呼應。


  她開始沒話找話了:「啊……對了,您總是清醒得這麼快,我覺得很有可能是因為您在洪佑森身邊太久了。異人多多少少會對周圍人類產生一點影響,越強的影響力越大。應該是他的力量感染了您, 讓您的耐受性比其他人類強一點。」


  洪閆德偏過頭看她, 說:「耐受性。」


  喬以莎抿嘴, 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


  洪閆德沒有追問, 他不緊不慢穿好衣服, 轉過身。


  「喬小姐。」


  喬以莎像個日本武士,挺背垂頭:「嗨!啊不……那個、在……」


  洪閆德:「你想解釋一下嗎?」


  喬以莎裝傻道:「解釋什麼?」


  洪閆德靜靜看著她。


  喬以莎心裡很不平衡,明明最開始接觸洪閆德的時候她心態挺平和的, 該說說該杠杠,甚至還能小施身手震懾他一下。怎麼才半年多過去,她面對他就像孫猴子見如來一樣了。


  她料定自己今天就算長八個舌頭也講不清目前的狀況, 想來想去,又起了歹心……


  乾脆一不做二不休, 強行給他搞暈, 混亂一下他最近一小時的記憶得了。


  「喬小姐。」洪閆德淡淡打斷她的思緒。「這是第三次了。」


  「……啊?」


  「你對我施展你的歪門邪道。」


  喬以莎跟個小媳婦似地佝在一旁。


  第一次是在他家拉花, 第二次……也就是說作弊算題的事他也有所察覺。


  車外有緩慢的車流聲音,路人們行色匆匆。喬以莎耐心等著洪閆德發火。靜了片刻,洪閆德開口道:「我對你的了解並不多,」他的語氣出乎意料的平和,「但阿森信任你。」


  喬以莎抬眼,洪閆德說:「既然他信任你,那麼我也願意信任你。但是喬小姐,信任是以尊重和誠實為基礎的。」


  發言內容過於嚴肅正經,喬以莎聽得肚子直轉筋,她深吸一口氣,慎重道:「洪先生,您真的別誤會我,我不是流氓,我真的有苦衷。」


  洪閆德:「什麼苦衷?」


  喬以莎見他很有耐心的樣子,便問:「洪先生,我冒昧問一句,您最近身體有沒有什麼不舒服?」


  「什麼意思?」


  「就比如……你有沒有碰到什麼邪門的事情?」


  洪閆德打量她這出浴造型。


  「現在的情況算不算邪門的事情?」


  「這個……先不算。」


  「那就沒有了。」


  喬以莎嘆了口氣。


  洪閆德:「你問這幹什麼?」


  喬以莎開始胡謅。


  「那個,就……人類身邊如果圍繞太多異人,健康狀況可能會不太好。當然,肯定不嚴重,就比如容易感個冒啊,或者腰酸背痛啊。所以我想檢查一下,又怕你不同意,就偷偷……」


  在精英律師的注視下,喬以莎耳朵越說越紅,聲音越說越小,最後徹底敗下陣來。


  「喬小姐。」洪閆德靜靜道,「如果你不想說,我不會逼你,你不需要編造這些理由來騙我。」


  喬以莎這輩子都沒這麼慫過,她覺得洪閆德的態度很神奇,不是最初她做家庭教師頂撞他時那種單純的發怒,面對如此尷尬的場景,也沒有表現出她預想的古板暴躁,他鎮定的神色里甚是帶著一絲關心和……擔憂?

  對她精神狀況的擔憂?


  她大腦一片混亂。


  「還有,你跟阿森。」


  喬以莎肩膀一緊,洪閆德繼續說道:「班主任跟我反映了一些問題。」


  「是。」


  「我簡單說一下我的看法。」


  「您說。」


  「我不同意。」


  這也太簡單了吧?!?!?!


  喬以莎成了霜打的茄子,以悲情女主角的造型捂住了自己的嘴,一秒入戲。


  洪閆德皺著眉看她,那種關愛智障的意思越發明顯了。


  「你知不知道還有幾天高考?」


  「十五天……」


  他冷冷道:「你倒是很清楚。」


  喬以莎心說我算著日子準備跟你兒子出去浪呢,能不清楚嗎。


  洪閆德:「你們都太年輕了,完全不成熟,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


  喬以莎強行辯解:「我們的年齡計算方式跟人類不太一樣……」


  「哦?」洪閆德不咸不淡地問,「怎麼不一樣,是快是慢?」


  喬以莎:「快,就是那個……我們會早熟一點。」


  洪閆德:「可我看你們的智力發育並沒有早熟。」


  血條:-9999999999999

  「雖然你們已經成年了,但這種事情不是兒戲,尤其阿森還沒走出校園,必須以學業為重。」他頓了頓,又道,「當然,你們的本事大,非要瞞著我我也沒有辦法。我只把醜話說在前面……」說到這,洪閆德稍微側過身子,正向看過來。無形的壓力傾瀉下來,喬以莎兩手捏在一起。


  「您您您、您講……」


  「如果阿森的高考成績出現任何偏差,喬小姐,到時請不要怪我不客氣。」


  喬以莎快暈古七了。


  洪閆德看看手錶,說:「好了,我要說的就是這些,我還有事,今天就到這吧。」


  喬以莎完全忘了自己一開始的目的,聽洪閆德放她走,如臨大赦,轉身就要開車門。


  「胡鬧!」洪閆德一把拉住她,「你就這樣走?」


  喬以莎低頭看看自己的浴衣,說:「我沒事,我可以——」洪閆德打斷她:「喬小姐,請你檢點一些。」


  喬以莎:「……」


  洪閆德:「你在這等我,我去給你找套衣服。」


  洪閆德就近去路邊的一家外貿服裝店選了一套休閑裝,等他回來的時候,車裡已經沒有人了,只留下副駕駛位上疊好的防塵袋。洪閆德站在車門旁,拍拍車頂,路旁樹上幾隻小鳥嘰嘰喳喳地叫,他無奈地嘆了口氣。


  ***

  問:這世上有誰能阻止不良兒童早戀?


  答:誰也不能。


  夜晚降臨,喬以莎單手撐著頭躺在小床上,洪佑森背倚著床頭,手裡是化學知識點總結。


  喬以莎皺著眉頭思考人生,這回反倒是洪佑森沒學一會就來找她說話。


  「你今天怎麼這麼安靜?」


  「安靜也有錯了?」


  沉默數秒,喬以莎斜眼,發現洪佑森在看她。


  「幹嘛?」


  「你不是今天也想吵吧?」


  「……」喬以莎嘴裡叼著一支筆,面前擺著一張紙,紙上是一堆看不出個數的鬼畫符。「誰要吵了,沒看我正沉思呢嗎?」


  「白天班主任跟我爸說什麼了?」


  「還能說什麼,告狀唄。」一提這個喬以莎就生氣。「眼看就畢業了,他還管什麼閑事呢。」


  洪佑森聳聳肩。


  「我們老師很負責。」他指指她面前的紙,「這些是什麼?」


  紙上是一些咒語,儀式,還有符文,喬以莎在總結今天用在洪閆德身上的法術。


  她已經使出渾身解數了,還是沒有任何頭緒。


  「你在想什麼?」


  喬以莎搖頭,剛要說點什麼,手機忽然震起來,她拿過來一看,是個陌生號碼。


  「喂?」


  「女巫小姐,晚上好。」


  「……」


  喬以莎一個激靈從床上坐起來,洪佑森朝她伸出手。


  他聽出電話那邊是莫蘭了。


  「他在你身邊?」


  「手機給我。」洪佑森扔了化學知識點,長臂一撈,把手機搶過去了,上來就是一句——


  「你還有完沒完了?」


  莫蘭沒料到洪佑森這麼直接開懟,卡了三秒,禮貌地打招呼。


  「你好。」


  「你有病吧你?」


  「……」


  洪佑森盤腿坐著,左臂搭在膝蓋上,右手拿著手機,神色陰暗。


  「我警告過你沒,不許再出現在我面前。」


  莫蘭頓了頓,說:「我沒有啊,上次也不是我出現在你面前,是你主動來找我的。」


  洪佑森很迅速地抬頭看了一眼喬以莎,沖手機點點頭。


  「行,你挑個時間吧。」


  喬以莎:「?」


  她的聽力沒有狼人和血族那麼敏銳,聽不到莫蘭的話,她反覆示意洪佑森把手機拿開點,他都當沒看見。最後她奪回手機,自己按開了免提。


  莫蘭說:「……給時間做什麼?」


  洪佑森說:「我最近很忙,但不差這一會,你選個時間,我們把這事了了。」


  莫蘭一字一頓:「你想跟我決鬥?」


  洪佑森默認。


  莫蘭笑起來,說:「你跟我決鬥,女巫小姐同意嗎?」


  洪佑森:「她聽我的。」


  喬以莎:「?????」


  莫蘭又沉默了。


  洪佑森等不及了,直接替他選了日子。


  「下周三,我們學校後身有個公園,晚上十二點。」


  喬以莎終於回神,拉住他的手腕。


  「幹嘛啊你?」


  什麼玩意就晚上十二點了?


  洪佑森看著她,面色嚴肅。「別擔心,下周就沒有課了,自由複習,我可以出校的。」


  「廢話!」喬以莎耳提面命訓斥洪佑森。「高考前一周可不就是沒課嗎!」


  她想起洪閆德今天最後跟她說的那句「醜話放在前面」,一時間覺得高考這事比莫蘭那頭嚴峻多了。


  「手機給我,我跟他說。」「不。」「你特么給我!」她一巴掌搶來手機,放嘴裡咬住,含糊道,「不許偷聽!我打完電話就回來。」說完變身烏鴉,叼著手機飛出窗外。


  喬以莎是在樹上跟莫蘭把這通電話打完的。


  「能不能別鬧了,你知不知道高考對於一個年輕人來說有多重要!」


  莫蘭笑道:「我還真不知道。」


  喬以莎:「總之你別作,逼急了魚死網破誰也沒好處。」


  莫蘭輕聲道:「女巫小姐,你有好好工作嗎?」


  喬以莎站在枝頭梳理羽毛。


  「當然有,不過覺醒沒有那麼簡單,我都忙死了好伐。」


  「忙著解開他父親身上的謎題?」


  「……」


  喬以莎不梳毛了。


  「你怎麼什麼都知道?」


  「咒語是我下的,被人檢查我當然有感覺。」


  「……到底是什麼咒語?」


  「這我怎麼可能告訴你。」


  「你一個血族怎麼可能有這麼強的施咒能力?你跨界跨得也太遠了吧?!」


  「我說過,經驗是個好東西。你不用在他身上白費力氣了,想想正事吧。」


  喬以莎氣急敗壞地用尖喙叨手機屏幕。


  莫蘭說:「想辦法刺激他的情緒。」


  「我刺激不來。」喬以莎各種找借口,「剛才你也聽見了,他在我這都適應了,天天老僧入定,根本刺激不來。」


  「那就找些他還沒適應的事,拿出實際行動來。」


  「什麼沒做過,譬如?」


  「我想想……」莫蘭唔了一聲,真心實意地推薦道,「□□?」


  喬以莎很想把洪閆德評價她的那句話講給莫蘭。


  「請你檢點一點。」


  莫蘭不贊同地說:「慾望本身就是愛情的一部分,何來不檢點一說,況且你們年紀都不小了,留著處子身也沒什麼意思。」


  喬以莎低不可聞:「你怎麼知道我們是……」


  莫蘭笑得高深莫測:「我說了,經驗是個好——」「行行行行行!又是這套!」喬以莎不耐煩地說,「算我白問!」


  莫蘭:「你們都是第一次,而且按照異人的屬性搭配,巫族和狼人如果配合好了,將會獲得無以倫比的喜悅。」


  問:烏鴉能臉紅嗎?


  答:鬼知道。


  喬以莎:「說完了嗎?」


  「說完了……哦,對了,還有一件事。」莫蘭變得正經了點。「聽說你是外婆帶大的,沒有在巫師協會註冊。」


  喬以莎:「有什麼問題?」


  莫蘭:「也沒什麼,你知道你父母的事嗎?」


  喬以莎一頓:「什麼?」


  莫蘭說:「你的空間咒語掌握得很熟練,皮翰覺得這不是一個二十來歲的女巫能做到的,就去查了一下,你母親是位有名的空間咒語大師。」


  靜了三秒,喬以莎問:「那我爸呢?」


  莫蘭:「人類小白臉。」


  喬以莎:「……」


  莫蘭:「據說你媽懷你期間你爸有出軌嫌疑,你媽一怒之下用虛空咒給他吞了。」


  喬以莎:「…………」


  莫蘭:「後來她再嫁了,現在好像在模里西斯種珊瑚,你想去看看嗎,巫師協會可以幫你聯繫。」


  喬以莎敬謝。


  「不必了,各過各的。」


  莫蘭開始總結了。


  「你遺傳了你母親的血脈,是個優秀的女巫,你要以此為契機,再接再厲,不屈不撓,百尺竿頭,更進一步,爭取早日成就大業。」


  喬以莎冷笑兩聲:「不愧是當領導的,拿嘴放屁的本事練得真純熟。」


  莫蘭笑道:「還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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