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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三十六章

  *

  喬以莎朦朦朧朧睜開雙眼, 看到光潔的天花板。


  剛起床反應慢,她打了個大大的哈欠,聽到洗手間有聲音,歪過頭,是夏俊在洗澡。


  屋裡沒人,夏俊以為洪佑森已經走了, 所以洗澡也沒關門。從喬以莎的角度剛好能看到他的背影。夏俊體型偏清瘦,但不結實, 體脂率高,看著軟綿綿的。喬以莎睜著混沌的雙眼盯著他的身體,腦子一片漿糊。


  窗帘飄起, 帶入一絲光輝。


  洪佑森拎著早點翻進窗,走到床前。他個子高, 站在地上就能看到喬以莎的臉。她木然的視線穿透他的身體, 飄向未知的遠方。


  洪佑森兩條堅實的手臂搭在床欄上, 看她兩秒, 然後回頭。


  夏俊的屁股在氤氳的水汽中變得白花花的。


  洪佑森把早餐放喬以莎身前,遮住她的視線,而後轉身, 一腳將本來半掩的門徹底踹開。


  夏俊正在那哼小曲呢,聽聞聲響嚇得大叫一聲,回頭見洪佑森立於門旁, 山嶽般的身軀將整個門都堵住了。


  「你哪冒出來的!你不是早上就出去了嗎!」


  洪佑森沒說話, 逆著光的臉看著有點森然。


  夏俊氣勢越來越弱, 他哆嗦著捂住□□,剛開始是捂前面,經過一番短暫思考,又改成捂後門了。


  「你、你你你……你終於決定對我下手了?」


  洪佑森沉聲道:「你洗澡不關門?」


  夏俊冤種似地哭訴:「我以為你已經走了啊!」


  「別嚇他了。」喬以莎側著身子躺在床上,一手撐著頭,一手捏叉子戳蔬菜沙拉。一夜睡眠讓她的頭髮有點爆炸,像一團蓬鬆的海綿。


  夏俊聽不到喬以莎的聲音,只看洪佑森微凝了一下眉,扣上門就走了。他乾巴巴地澆了會淋浴,終於鼓起勇氣怒喊一聲:「你最近真是有毛病啊!內分泌失調吧你!」


  洪佑森回到床邊,跟喬以莎兩人默默對視,說:「吃了東西就別鬧了。」


  喬以莎不急不緩往嘴裡送沙拉。


  「我鬧什麼了?」


  洪佑森微偏著頭看她,清晨的平柔與勁道以極其和諧的方式交融在他的視線里。窗檯一絲涼風吹入,喬以莎棉花糖似的髮型整體往左偏了偏。她耐心等著他能說出什麼來。洪佑森與她對視片刻,視線不自覺往下降了降。


  「給我一塊。」


  「?」


  喬以莎瞄向剛開蓋的牛排,再抬眼,洪佑森神情認真專註。


  「給我一塊,我餓了。」


  他的肚子很配合地叫了一聲,喬以莎鼻腔出了點氣。「死狗……」她用力捏他臉,清涼的手感舒服得要命,又摟過來親了一口。「菜要不要啊?」「不要。」喬以莎把蔬菜全吃了,剩下的牛排一口沒動全給了洪佑森。她掀開被子下床,說:「我回店裡看看,你上學去吧。」


  洪佑森塞一嘴肉,說:「那你回來的時候去教室找我。」


  喬以莎斜眼:「找什麼啊,變身很累的好吧。」她去找鞋,忽感下頜被托住。洪佑森給她拉回上下鋪的梯子前靠著。他身上氣味跟人類不盡相同,更貼近自然,松林的冷香環繞著她,像個天然氧吧。


  「幹嘛啊?」她懶洋洋地問。


  洪佑森捏了一塊肉放她嘴裡。


  「累就多吃,你真是太弱了。」


  她掐他下巴:「你才弱。」


  洗手間門開了,夏俊出來了,一邊擦頭髮一邊說:「你跟梯子在那互動啥呢?」捂嘴噗嗤一聲,「我說你該不是想報電影學院吧?」


  洪佑森斜眼,夏俊只穿了條小褲衩,踩著拖鞋吧嗒吧嗒往裡走。洪佑森長臂伸出,抓住他的脖子給他推回洗手間,順便把他幾件衣服扔進去,門關上。


  「哎?!幹嘛啊!」夏俊想推門出來,使出渾身力氣撞。「洪佑森你到底想幹什麼!還講不講理了!我也是付了住宿費的行吧!」


  洪佑森單手握住門把手,對喬以莎說:「走吧。」


  喬以莎笑了笑,向窗外縱身一躍,半空中化作一隻黑鴉,振翅飛遠。


  洪佑森鬆開手,夏俊衝出來:「我要找宿管阿姨投訴!」


  在夏俊吱吱哇哇的叫聲中,洪佑森忽然想起一件事……他好像忘了告訴喬以莎他今早的遭遇。


  他望著窗外晴天白雲發了會呆,感覺這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搖搖頭便算了。


  *

  另一邊,莫蘭回到康可醫院。自打血族接手醫院,二十層以上都被隔離開來,房間均拉緊了窗帘,白天年輕的血族們就在裡面睡覺。


  莫蘭來到地下室,聞薄天正無聊地跟自己玩撲克牌,見莫蘭進來,隨手打了個招呼。


  「回來了?」


  莫蘭坐到沙發里,聞薄天看他表情,說:「怎麼了,心情不錯啊?」


  莫蘭自己品味了一下,說:「是不錯。」


  聞薄天:「是不是四眼怪他們打贏了?」


  莫蘭:「?」


  兩人對視了幾秒,莫蘭才想起來這一茬,說:「哦,他們還沒回來?」


  聞薄天:「沒呢,喝酒嗎?給你開一瓶。」


  莫蘭笑道:「可以。」


  兩人對飲沒一會,大門轟一下被踢開了。


  房間裡外完全是兩個節奏,裡面兩人輕輕鬆鬆聊著天,屋外則以修為急先鋒,領著一夥血淋淋的俊男美女沖了進來。


  聞薄天扭頭撞見修猩紅的雙眼,準備喝酒的嘴就噘在那不動了。


  「主人!」修徑直來到莫蘭面前,莫蘭皺眉看著他,問道:「有人受傷了?我不是說不要見血嗎?」


  修說:「都是皮外傷,狼族叫了幫手,但我們分散了他們的注意力,皮翰把人偷出來了。」


  莫蘭完全沉浸在白天跟洪佑森見面的畫面里,一時沒反應過來。


  「什麼人?」


  修垂首,沉聲道:「幸不辱命,我們將圖安帶回來了。」


  莫蘭:「……」


  這邊康可醫院激情四射,另一邊的Bly也不遑多讓。魯萊闖進店的聲勢並不比修差多少,爆炸般的踹門聲將柳河從睡夢中驚醒。


  「草?!地震了?!」


  喬以莎正在後廚核對上貨目錄,聽見聲音覺得不妙,顛顛跑出來,只見十幾個高大身影立在大廳內。她大致掃了一圈,全是狼人。這架勢著實震懾了她。


  「怎、怎怎怎麼了?」


  魯萊正處於一種火山爆發的狀態里,她一夜鏖戰,臉色鐵青,雙眼毫不掩飾地閃著金色的冽光。喬以莎看向她身後的人。除了馮芹和那三名祭祀以外,還有六七個陌生面孔的狼人,大家神情都很嚴肅。


  喬以莎一眼沒掃到雷利,就知道出事了。


  「那該死的胖子!」魯萊一腳踹碎了一張水晶桌。「這群陰險的敗類!」


  披著衣服出來的柳河給喬以莎使了個眼神,示意她趕緊控制一下,別店給砸沒了。


  喬以莎問:「什麼情況啊?」


  魯萊氣得說不出話,馮芹拉喬以莎到一旁解釋,說一開始他們撤離得很順利,他們趕到了第一個聚集地,跟來幫忙的狼人碰頭。本來按照硬實力,他們完全可以在狼群的掩護下逃入最近的山林,只要進了山,血族就拿他們沒辦法了。


  「沒想到有巫族幫他們。」馮芹無奈道,「有一個矮胖子,趁我們戰鬥時化成了狼族模樣,給雷利下了咒。」


  喬以莎擔憂道:「那現在雷利在血族手裡?」


  馮芹沉重地點了點頭。


  柳河在旁道:「幹嘛呢,一個個陰著臉。」大白天店裡沒人,他親自去吧台取酒醒神。「喝點嗎各位?」


  眾狼目光深邃,不甚友好。他們剛剛丟了雷利——這位很有可能是狼王的總要人物,根本沒有心情開玩笑。魯萊召集眾人一起商討對策,喬以莎跟著聽了一會,內容十分簡單粗暴,基本就是簡單收拾一下馬上要殺上康可醫院了。


  狼人們身上迸發恐怖的殺氣,喬以莎默默遠離,柳河淺笑道:「怎麼了?這臉色怎麼都這麼臭,死人了啊?」


  一名年輕狼人狠狠瞪過來:「你說什麼!」


  喬以莎給柳河拉到一邊:「小聲點,他們集體榮譽感很強的。」


  柳河撓撓鼻尖,壓低聲音問道:「到底怎麼了?」


  喬以莎說:「還記得之前總來找我的那個小狼嗎?」


  柳河:「記得啊。」


  喬以莎:「他被血族抓走了。」


  柳河兀自回憶了一番,問道:「血族就是……聞薄天那伙人?」


  「對。」


  「他們抓他做什麼?」


  「還不確定。」


  「問問唄。」


  「啊?」


  柳河掏出手機,喬以莎拉住他:「你幹嘛?」


  「給聞少爺打電話。」


  他們聊天聲音雖低,但瞞不過狼人敏銳的聽覺。他們不知不覺都看了過來。魯萊問道:「你要給他們打電話?」


  柳河攤開手:「別這麼緊張,沒什麼困難是不能解決的。」


  沒人應聲。


  柳河:「我就給他們打個電話試試,反正也沒損失。」


  之前瞪他的那名年輕狼人厲聲制止。


  「不行!」


  「為什麼不行?」


  狼人怒道:「我們絕不求饒!」


  「誰讓你求饒了,奇葩……」柳河擺擺手,示意他靠邊站,隨即撥通電話。


  那狼人衝過來要攔他,被魯萊拉住。


  「喂?……聞少爺?」電話接通了,大廳霎時安靜下來。


  「……驚訝什麼啊,我就不能給您老人家打電話了?」柳河聲音輕鬆,靠在吧台邊點了支煙。「我問你個事哈,你們是不是抓了個人啊?……對,有什麼說法嗎?……啊,是嗎?」他微微挑眉,瞄了狼群一眼。「……這樣啊,那我知道了,行,我告訴他們。」


  掛斷電話,他回頭沖嚴肅的狼群說:「沒事,說是誤會了,他們已經放人了。」


  一片安靜。


  柳河收了手機,一副教育年輕人的口吻:「就說了遇事別緊張,慌什麼啊。」


  喬以莎:「他們放人了?不對勁吧!」


  柳河:「什麼不對勁啊,說是半小時前就放了,估計快回來了,你們——」他話音未落,大門又一次被踢開,雷利打著哈欠進來。他抓抓脖子,站大門口隨意一掃,見到喬以莎,頓時眼睛一亮。


  「嘿!你也在啊!」


  場面一時有些尷尬。柳河安排喬以莎去門口掛上歇業的牌子,通知員工今天放假。他們徹底清空店鋪,專心伺候這十來頭狼人。


  雷利再次見到喬以莎十分開心,一張嘴沒完沒了,又是抱怨路途辛苦,又是氣憤評優不公。


  「不是……」喬以莎還沒摸清狀況。「你先等會,你怎麼回來了?」


  魯萊衝到雷利身邊,雙手抓住他的領口,目光像射線一般上下掃視他。


  「他們動你了嗎!」


  雷利撥開她:「沒啦……」他想起什麼,有點好笑地說,「他們認錯人了。」


  魯萊:「什麼?」


  雷利聳聳肩:「看來我不是圖安。」


  所有人都圍了過來,喬以莎問道:「誰說你不是?」


  「那個應該是他們的頭吧,灰白頭髮,瘦巴拉幾的,看著好像病入膏肓了似的……」


  「那是莫蘭……」魯萊喃喃道,「他說你不是圖安?」


  雷利不耐道:「哎呦煩不煩啊,要我說幾遍。沒錯,他說我不是!放我走之前還請我喝了酒呢,讓我給你們道歉,說昨晚冒犯了。我看他人還不錯,蠻有教養的。」


  喬以莎瞄了一眼其他狼人,基本是個群臉懵逼的狀態,她再看那三位祭祀——經過這樣一番插曲,她忽然覺得他們的神態莊重之中又帶著那麼一絲不靠譜。


  她問他們道:「你們不是用儀式算出來雷利是圖安的嗎?」


  大祭司耷著嘴角,說:「的確如此。」


  「儀式出錯了?」


  二祭祀說:「不可能出錯。」


  「那是血族弄錯了?」


  三祭祀:「血族也不可能弄錯。」


  喬以莎暴躁道:「你們能說點符合邏輯的話嗎!那儀式到底是以什麼為基準的?」


  「血脈。」大祭司不緊不慢道,「四百年前圖安曾經在歐洲大陸出現過一次,當時歐洲的狼人部落曾短暫接觸過他,他們向他祈求了一滴心口血用來保護森林。」


  二祭祀接著說:「前不久我們向他借來了這滴血,儀式里雷利對這滴血有回應。」


  三祭祀說:「所以我們不可能出錯。」


  喬以莎想了一會,後背忽然一陣莫名發緊。


  她把玩鬧的雷利拉過來,嚴肅地看著他。


  雷利嬉皮笑臉道:「幹嘛呀,別瞪我,怪不好意思的。」


  不知是不是心理因素作祟,喬以莎盯著雷利俊俏的小臉,越看越覺得臉頰輪廓有那麼一點點眼熟。她腦子裡過了幾個問題,最後脫口而出道:「……我問你,你有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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