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十九章
……
樓下保姆回來了,看到房子大變樣, 激動得驚呼一聲。
洪閆德從樓上下來, 保姆說:「洪先生!這怎麼回事啊!」
洪閆德板著臉說:「沒什麼。」
然而他根本控制不住保姆的情緒, 她目瞪口呆地來迴轉悠:「這怎麼弄的啊,我才走了這麼一會!」
洪閆德說:「不要大呼小叫。」
他掃到門口的鞋, 過來洪佑森房間門口敲敲門。
「你回來了?」
洪佑森說:「回來了,剛洗完澡。」
洪閆德說:「收拾一下出來吃飯了。」
洪佑森:「好。」
他重新拿起手機,對喬以莎說:「我要吃飯了。」
「去吧。」他馬上要掛斷電話的時候,喬以莎忽然又說,「那個,你爸要是生氣了,你記得替我美言幾句……」
他說:「放心, 沒事的。」
掛了電話,洪佑森換好衣服下樓。
保姆手腳麻利,正在廚房準備晚飯。
洪閆德坐在客廳里, 他端著一杯茶, 沒有喝, 看著茶几旁圍繞的枝蔓,伸手過去撥了撥。
觸感很真實……
半空中飛來一個光點,在他面前飄來飄去, 洪閆德謹慎地盯著它。
洪佑森走過去,輕輕擺手, 光點飄遠了。
洪閆德皺眉:「什麼東西?」
洪佑森說:「精靈。」
洪閆德眉頭更緊了:「……精靈?」
洪佑森看著桌旁纏繞的翠綠的枝葉, 低聲說:「這些都是召喚物, 是跟精靈借來的,它們在看護這些東西。」
洪閆德坐了一會,手裡的茶仍端著,一口沒喝,似乎還沒有從這一晚的驚心動魄中緩過神來。
洪佑森老老實實站在他面前。
半晌,洪閆德問:「這個你會嗎?」
洪佑森沒懂:「什麼?」
洪閆德示意周圍:「變這些東西,你會嗎?」
洪佑森搖頭:「不會。」
洪閆德茶杯往桌子上一落,說:「怎麼你們自己的東西你也不會嗎?」
洪佑森解釋說:「我跟她不是一個種族的,我是狼人,她是巫族的。」
洪閆德:「巫族?」
洪佑森頓了頓,說:「就是巫師,巫女,法師……或者……」他抓抓後頸,「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每個地方的叫法不一樣。他們會用一些法術一類的東西。」
洪閆德沉思片刻:「還有這種人?」他又問他,「你怎麼認識她的?」
他著實不敢說原因,頭一低,開始裝死。
洪閆德沉了口氣,又準備訓話,那邊保姆從廚房出來,說:「飯快好了,來吧。」她這頓飯做得心潮澎湃的,擺碗筷的時候還在不停說:「你們倆手腳也太快了,這怎麼布置的啊,我才走了這麼一會,簡直變魔術一樣!」她指著空中漂浮的光點,「那些是什麼,螢火蟲嗎?」
沒人回答她。
保姆已經習慣了這爺倆的風格,飯菜上桌就走了。
洪閆德平日家教森嚴,從來都是食不言寢不語,但今天的疑問實在太多了,待保姆離開,他問洪佑森:「究竟是怎麼回事?」
洪佑森不知從何說起,於是洪閆德換了個更詳細的問題:「你成績提高,她用了什麼方法?」
洪佑森老實回答:「她熬了藥劑。」
洪閆德:「治什麼的?」
洪佑森:「補腦的。」
洪閆德嚴肅地沉默了一會,又說:「所以一開始她拿那些證書就是騙人的?」
洪佑森筷子頓了頓,洪閆德道:「然後你就配合她一起騙我?」
一聽這語氣,洪佑森感覺有些不妙,他把夾著肉的筷子緩緩放下,開啟聽訓模式。
但有些話他還是想說清。
「她沒有惡意,她是想幫我。」
洪閆德想起喬以莎之前的說辭,問:「她是你朋友?」
洪佑森想了想,說:「對。」
洪閆德又靜了一會,說:「先吃飯吧。」
臨近過年,保姆做飯也比較下功夫,餐桌上樣式豐富,大多都是葷菜,只有一盤青菜小炒,洪佑森根本碰都不碰。
洪佑森飯量大,吃得也快,風捲殘雲,沒幾分鐘一大盤子肉基本全落肚了。洪閆德說:「你吃慢點。」洪佑森放慢速度,洪閆德點了點盤子:「吃青菜。」洪佑森被迫夾了兩根小白菜。
洪閆德吃得很少,全程都在看洪佑森。
洪佑森打小就只喜歡吃肉,每次吃菜都是他逼著吃的。
他一直擔心他營養不均衡,可現在洪佑森的體格在同齡人里已經相當誇張了。
洪閆德還記得他七歲時的樣子,那時他很瘦,福利院里伙食一般,供不上他的身體需求,他甚至比其他人類小孩更加單薄。
他也記得他就是用那樣瘦小單薄的軀體,在最危機的時刻,墊在他身下,救了他一命。
那女人的話再次迴響耳畔——他們是被自然祝福的種族,還有,被他選中的您也是。
洪閆德一口飯也吃不下了,放下碗筷,低聲說:「阿森……」
洪佑森手停頓,抬眼:「嗯?」
洪閆德緩緩問:「你大學,有沒有什麼自己想學的專業?」
這問題給洪佑森問愣了。
「……想學的專業?」
「就是你自己感興趣的學科。」
「我學什麼都行。」
「總有一兩樣你自己喜歡的吧?」洪閆德嚴肅道,「你好好想想。」頓了頓,他聲音低沉地說,「可能我之前對你太嚴格了,沒有充分考慮到你的身份問題,一直把自己的要求強加給你,你也可以說說你的想法。」
「什麼想法?」
「關於高考,這畢竟是關乎你成長的大事,不能我完全做主。」
洪佑森愣神了足足十秒。
他的想法?
他試著說:「那……不考了行嗎?」
一句話吹散所有的柔情和冷靜。
洪閆德猛地一拍桌,橫眉豎目,厲聲道:「你想什麼呢!」
洪佑森被吼得後背一緊,搖頭:「沒,什麼都沒想。」
*
十幾公裡外的小公寓樓里。
喬以莎打掃了一整晚房間,總算把破東爛西收拾得差不多了。她洗了個澡,往床上舒服地一趴。柳河打來電話,讓她去店裡幫忙,說店裡正準備新年派對,人手不夠。喬以莎累得要死,提不起興緻,直接掛斷了。
沒幾分鐘,手機再次震動,她以為又是柳河,不耐煩地接通:「說了不去,煩不煩!」然後她聽到那熟悉的平緩音調:「去哪?」
喬以莎一頓:「你啊。」
洪佑森:「你以為是誰?」
喬以莎:「沒事,你吃完飯了?」
洪佑森:「剛吃完。」
喬以莎:「你爸沒發火吧?」
洪佑森:「沒,他說年後讓你接著來補習。」
喬以莎一愣,直接坐了起來。
「接著補習?我補什麼啊?」
「不知道,我爸說既然成績能提高,那就是有效果,讓你繼續來。」
「……」
不是親爹勝似親爹,這為了成績真是拼了。
「我爸說會給你漲工資。」
「告訴你爸,我一定到。」她重新倒回床上,心情舒暢地晃動了一圈疲憊的脖頸,隨口問:「你幹嘛呢?」
他說:「躺著。」
她說:「真巧,我也是。」
極為乾燥的對話。
夜太靜了,喬以莎仰頭看窗外的夜空,今晚天氣很好,月光把天空照得像是藍藍的墨水。
喬以莎發著呆,喃喃道:「你除夕夜打算怎麼過啊?」
他說:「跟平時一樣。」
喬以莎說:「守歲嗎?」
洪佑森:「守,到十二點,然後我爸就睡了。」
喬以莎尋思片刻,一個想法冒了出來。「我們店新年有派對,要不要來?」她笑起來,小聲說,「等你爸睡了,偷偷過來。」
他沒有馬上回答,喬以莎勸說道:「來玩一會嘛,多無聊啊,大過年的那麼早就睡覺。」
洪佑森靜了兩秒,說:「好。」
…
於是喬以莎對Bly的新年派對重新燃起了興緻。
她第二天早早趕去店裡。今年沒有她的監督,柳河把店裡布置得大紅大綠,大藍大紫,又在每個桌子的酒單里插了枝黃色菊花,各種顏色堆在一起,鬧夠了眼睛,又有點詭異的和諧。
喬以莎震驚於柳河的審美,轉悠一圈,也不打算做什麼更改了。她去檢查了酒單,又視察一圈庫房,讓主廚把肉品分量再增加兩成。
不管柳河把Bly裝飾得再怎麼不像話,每次過年,Bly都照樣爆滿。
柳河做生意很有自己的想法,別家店都是趁著過年沖沖業績,只有他們,大過年全場酒水一折起,等於白送,倆月業績都陪他玩進去。
新年夜到了。
當晚,喬以莎好好準備了一番,傍晚時出門,到店七點多,門口已經擠滿了人。
她繞到後門進去,撥開人群去吧台,阿吉見她,眼前一亮。
「姐你今天可以啊!」
喬以莎被擠得心情全無,皺著眉頭坐在吧台椅上,掏出鏡子檢查髮型。
阿吉說:「不過大過年的你還穿一身黑,太不吉利了吧。」
喬以莎不耐地扣上鏡子:「閉嘴,酒!」
周圍太吵了,說話都得喊著說。
她今晚的確精心打扮了,一身黑色禮服,勒緊腰身,垂掛著散發金屬光澤的小珍珠項鏈。她戴了一雙過肘的黑色長手套,手臂修長流暢。頭髮也花了很長時間打理,打著彎落下臉頰。她今晚難得化了濃妝,一身黑更顯出嘴唇深紅濃郁,吸引眼球。
阿吉調製一杯酒放到她面前,在震耳欲聾的電音聲中朝她喊:「姐你今天真漂亮!」
喬以莎剛要拿起酒,被人搶了,柳河熱得直冒汗,端了酒一口悶了。一轉頭,看到冷若冰霜的喬以莎。他上下打量她,轉頭命令阿吉:「給她來杯莫斯科的騾子!」他朝喬以莎比劃一個大拇指:「給勁!」
喬以莎指著他們倆:「我今天要不是做了新髮型,你們都得死!」
柳河攬住她:「走,玩去!」
喬以莎一掌推開他:「滾!沒空!」
她把柳河趕走,自己坐那喝酒,一邊喝一邊看時間,等著十二點的到來。柳河幾次叫她去吃東西也不去,全身心投入婀娜多姿的擺造型中。她半倚在吧台上,有事沒事給看看手機,發發簡訊,然後就看著舞池裡的男男女女發獃。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
突然之間,她腦中晃過一瞬的震顫,像有人在她腦海里撥弄了琴弦。
她緩緩直起身,轉頭看向正門方向……
她的第一道警戒線立在Bly店門口右手邊的十字路口。
喬以莎凝神,眼睛微眯。很快,她的耳朵像蒙上了一層膜,隔絕了周圍的吵鬧,她聽見一聲一聲,清晰的烏鴉啼叫的聲音。
手裡酒杯落到吧台上,她低聲罵了句:「草,真他媽會找日子。」
阿吉見她嘴裡念叨,問:「姐你說啥呢?」
喬以莎沒回答,酒杯推給他,離開吧台,撥開人群朝二樓走。
二樓也很熱鬧,柳河正跟一群人在那玩骰子,不時傳來歡呼聲。
她擠到他身後,拍他肩膀,柳河專註賭局,沒空理她。她直接踹了他一腳。她穿著尖靴,踢得柳河煙差點吐出去。他瞪著眼睛回頭:「別鬧!剛叫你不來,沒看老子干正事呢么!」
她說:「別玩了。」
柳河皺眉:「啊?」
喬以莎冷笑一聲,說:「聞少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