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9章 移民的故事之一:吐穀渾(4)
馬船上。
孫昭若、白仙兒、聶敘昭琳三人坐在船艙裏。
“剛才發生了什麽?”
白仙兒自己也有些恍惚。
但她知道的是,眼前這兩個女子,一個是大秦帝國的三公主,一個則是象雄國末代國王、真正的苯教教主聶敘丹樨的唯一女兒,按照苯教的傳統,教主的兒子將自動成為下一任教主,這是創教者在第一次血祭時立下的規矩,永遠不可變更。
而他的女兒也將自動成為首席大祭司,當然了,她如果不願意擔任大祭司,則可以挑選別人擔任。
所謂血祭,其另一麵就是血親,同樣永世不能變更!
而正在盯著白仙兒看的孫昭若卻在想著,“父皇說過,這世上根本沒有神怪,一切不合常理的景象出現,都是因為長期訓練、思慮之下的自我暗示,比如像苯教的舞蹈,由於信徒長期被灌輸某種教義,經年累月,一旦大祭司或者其它教裏的高階職位者做出某種暗示,信徒們就會下意識按照平素模仿的那樣行為”
“而作為白仙兒自己,何嚐不是被她師傅灌輸的?長期進行教義的訓練,潛移默化,等自己接受到某種暗示,比如,一個陌生的男人,身體也會發生某種反應.……,對了,父皇叫做條件反射,並不是某種神秘古怪的東西”
“至於薩滿教那種普通教徒奇怪的反應,雖然都在說此人平時看起來也很正常,也沒修習過薩滿教義或者儀式,但顯然他或者她在平時是一個薩滿的追隨者,雖然沒在語言上或者行動上表現出來,但多半會在內心曆練過一番”
“一旦得到薩滿即將死亡的消息,他或者她自然會在心內做出強烈的暗示——自己就是下一任薩滿!進而會產生奇怪的舉動,當然了,這一切舉動都是在自我暗示後的行為,等他清醒過來後並不知曉”
又想到,“所有的宗教何嚐不是如此?篤信,到修煉,到自我暗示,到信以為真,到要求別人,都是一條道上的啊”
“那父皇為何要創立天道教?嗯,恐怕也是逼不得已,此時的人們大多相信鬼神或者上帝什麽的,陡然讓其拋棄這種信仰顯然是不行的,需要一代代的人們努力方可,但正如父皇所說的那樣,你再努力,對於這個世界的認識終究是一小部分,而大自然的威力卻永遠厲害得多”
“於是,這一代代的努力是否有效也很難說”
“相對來說,像吐蕃地這樣真正的高寒之地,人類在狂野的大自然麵前實在太過渺小了,於是,那裏的人信仰起宗教來就更加虔誠,也算是對自己的一種慰藉,難道這不是另一種自我暗示?”
想著想著,孫昭若不禁像白仙兒一樣有些恍惚了。
半晌,還是馬上要成為齊王妃的聶敘昭琳說道:“仙兒,既然發生了這樣的事,接下來……”
白仙兒說道:“大祭司,我已經破了戒,不能再擔任大祭司了,何況有您這位真正的大祭司在,按照我師父所說的,將自動卸下大祭司一職”
聶敘昭琳說道:“這樣吧,還是從你的侍女中挑選一位吧,暫時不要稱為大祭司,隻稱祭司,由教主親自做她的師傅”
白仙兒跪在聶敘昭琳腳下說道:“全憑大祭司做主”
聶敘昭琳問道:“既然如此,那今後?”
白仙兒說道:“我跟著我哥哥一起過吧,來之前,聽鍋欽說過,每家會分到至少五十畝肥田,還有建好的房舍以及官府供給的種子、農具、牲畜等,大秦帝國農戶的賦稅是三成,遠比吐蕃國的低”
“吐蕃國平民的賦稅就是五成,還要服兵役,奴戶則要上繳七成,與之相比,大秦帝國對於子民們太過恩寵了”
“又聽說,由於官府提供了房舍、種子等物,頭五年每戶需要繳納四成的賦稅,五年之後再轉成三成,這也很厚道,在吐蕃國,無論是民戶還是奴戶,他們隻能住在地窩子裏,要改變現狀的話,這一世就不用想了,需要篤信本教,然後老老實實為主人幹活,下一世才有可能轉變身份”
“而在大秦帝國,如果少年兵們說的是真的,那在這一世就能過上好日子,據說,這都是天道教的功勞.……”
聶敘昭琳正要說什麽,看了看孫昭若又止住了。
孫昭若笑道:“確實如此,我國的天道教,不像這個世界上任何一種宗教,我教也尊崇無所不知的天神,相信一切都是天神有意創造的,而皇帝,也就是我的父親是他人間的代表,所謂天子是也”
“天道教認為,人世間萬事萬物的萌發、生長、旺盛、衰敗、凋零都有天神一早就設定好的規律,而作為他的子民,人間的人類有義務,也有可能將這些規律找出來並遵循這些規律來行事,這才是道法自然”
“世界終將毀滅,隻有與天子授權的代表簽訂過拯救協議的人才能得到拯救,然後進入天堂,享受永久的幸福”
見白仙兒陷入了沉思,孫昭若又說道:“我研究過苯教教義,雖然有教主和大祭司為你開脫,但你已經不可能回到民間了,這樣吧,跟著我修習天道教吧,作為我的學生”
白仙兒眼神有些疑惑,“作為您的學生,而不是侍女?”
孫昭若笑道:“當然了,我平素有些懶,你若是願意的話,也可以幫我幹活,不過你從十歲那年起就是祭司,顯然也沒真正幹過什麽活,於是就隻能成為我的學生”
孫昭若真正想的卻是,“據說在吐蕃地,隻有象雄故地有大祭司,其它各地都是普通祭司,白仙兒的影響力實在太大了,若是放在民間,也不知還會弄出什麽幺蛾子,隻有放在宮裏才放心,讓其修習我國小中學堂的教材,再慢慢感化吧”
“等這些俘虜分了田地,過上了好日子,然後其適齡孩童不是加入少年兵,就是進入學堂,並接受天道教的洗禮簽訂拯救協議,相信會很快扭轉他們這種可怕的信仰”
“與基督教、大食教、多神教相比,他們這種宗教實在太過可怕,必須盡早安排妥當才行”
而在另一處船艙,蘇希傑、聶敘魏龍、喻文景、雷進等人正在討論閻朝的事情。
喻文景的庶子乞伏歸仁正在匯報。
“事情就是這樣,閻朝,長期在沙洲擔任虞侯,而沙洲附近不是粟特人就是吐蕃人,他又是虞侯軍,自然學會了吐蕃語,這才讓他帶著少量正規營以及少年兵擔任白仙兒的護衛乘坐一艘馬船”
“按照他自己的說法,由於白仙兒實在太過驚豔,讓他有些意亂神迷,於是便不由自主地拉起了白仙兒的手,而在苯教教義裏,大祭司宛若白蓮,神聖不可侵犯,一旦與除開自己父兄之外的男人接觸,就是犯戒”
“在苯教裏,犯戒有兩個後果,一是大祭司本人要作為犧牲進行血祭儀式,以洗滌汙穢,淨化本教,二是在苯教教主的赦免下貶為平民,當然了,這件事顯然也不能讓廣大信徒知曉,一旦大祭司淪落凡塵,就算得到了教主的赦免,也會受到狂熱信徒的攻擊”
“就沒有其它路可走了?”,蘇希傑皺了皺眉頭,問道,他暗忖:“白仙兒一旦不擔任大祭司了,信徒們肯定會眾說紛紜,紙終究包不住火,總有泄露的一日,若是那樣,他們在狂躁之下誰知曉會幹出什麽事來”
“有”,喻文景說道,“那就是教主認為她這個大祭司不合格,免去她的職務,然後任命新的祭祀,但她隻能在那八個侍女中選擇,而那八個侍女顯然是知曉緣由的”
眾人頓時陷入了沉默。
半晌,聶敘魏龍說道:“還有一個法子,讓她跟著我妹妹去高昌吧,我妹妹是公認的真正大祭司,是王族後裔,是可以成婚的,讓白仙兒跟著去,那八個侍女也跟著,到了齊王府,見不到外人,周圍又沒有什麽苯教徒,等過個卅年五載,這裏的情形穩定下來了就好辦了”
蘇希傑的眉毛輕輕抖動了一下,喻文景自然知曉它的含義。
“仙兒美貌如仙,放在齊王府,別人不敢說,難道齊王就不會.……,不過也不怕,都放在深宮大院,就算有不好的消息也不會傳出去”
“再說了,經過了幽暗森林伽羅的事,相信齊王應該有所收斂吧”
聶敘魏龍繼續說道:“按照苯教的傳統,白仙兒就算成了平民,也隻能嫁給那個摸過她的男人,也就是閻朝”
蘇希傑點點頭,“就讓閻朝送她們回去吧,這一次就走陸路,坐馬車,閻朝手下還有鍋欽等人,應該問題不大”
喻文景猶豫了一下,說道:“我看公主殿下對白仙兒有些意思,如果她要將仙兒留在自己身邊又當如何?”
“這.……”
……
最終,白仙兒還是留在了這裏,不過在苯教教主聶敘魏龍舉辦的一次大會上,以白仙兒修為尚不到家的理由免去了她的大祭司之位,讓其跟在跟在自己身邊繼續修習,也沒有選擇那八位侍女中的某位繼任大祭司,而是在聶敘丹樨留給自己的侍女中選擇了一位。
而三萬戶吐蕃人很快就抵達了虎踞城,並在第聶伯河兩岸三百裏的範圍內與已經來到此地的三萬戶波斯胡拉米、密特拉教徒、三萬戶大唐幽州移民形成了三個郡,九個大縣。
三個郡的大致範圍是:東到後世的頓涅茨克,西到後世的尼古拉耶夫,北到第聶伯彼得羅夫斯克,南到陶魯斯壕溝(彼列科普地峽),每個郡設置六個縣,每個縣五千戶,唐人、吐蕃人、波斯人摻雜在一起。
三郡九萬戶近五十萬人拱衛著剛剛落成不久的城堡,這讓剛剛搬進虎踞城正中間那處第聶伯河之上的那處大島上的孫秀榮還是十分滿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