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0章 光明尊者
沒多久,便不時有消息從各方傳來。
不出所料,石國的那俱車鼻施、西曹國的庫特巴都同意自去王爵,而在俱戰提的祆教教主也同意封那俱車鼻施為妙風使者及秦國的大薩寶。
祆教教主也同意搬回乞史城(大史城),就連孫秀榮都有些捉摸不定的哥舒迷奴也主動前來康城投誠,並極力表達願意重新成為碎葉軍普通一員的心思。
當然了,自從有了金絲凱亞以及以前高仙芝拉攏他的事,曾經滄海難為水,孫秀榮就算想用他,也得提防著。
其實,他倒是願意哥舒迷奴一直在俱戰提待著,而如何安排他著實讓人頭疼。
最後,他說道:“迷奴,你是本王親自揀拔的人,過去的一切就不要再說了,眼下你有兩個選擇,其一,自從祆教總壇搬到俱戰提後,跟隨來此的祆教徒眾多,而你在一眾教徒中的地位也居高不下,不如跟著教主去大史城”
“你若是不願意的話,可以挑選願意跟你走的人去於闐鎮,在於闐城與敦煌郡之間有一地,名曰且末,眼下其國王正好不在了,於闐國王尉遲勝還派人過來詢問繼任的人選,該國四周都是沙漠,丁口有一兩千戶,你若是願意的話,可為且末國王,並兼任安西的大薩寶,你看如何?”
哥舒迷奴心裏一凜,他趕緊說道,“我還是願意在大都護手下做事”
孫秀榮搖搖頭,“你是做過國王的人,又不似庫特巴、那俱車鼻施等在河中有產業、有根基,突然沒了領地、沒了子民如何適應得了?”
哥舒迷奴隻得說道:“那我就遵從大王的的命令,去且末國”
孫秀榮點點頭。
其實在他心目中,且末國南麵是昆侖山,另外三麵都是浩瀚的大沙漠,西麵是安西四鎮中本土勢力最強大的於闐國,國王尉遲勝又篤信佛教,東麵則是吐蕃人占據的敦煌郡,信仰的不是佛教便是苯教,他夾在這兩者之間很難有所作為。
就算他想勾引吐蕃人入侵,無論是北上高昌,還是西去於闐,距離都在千裏以上,還要穿越茫茫大沙漠,實在難以做到。
假如他真有作為,擊敗吐蕃國拿下敦煌郡,那也算是他的本事。
解決了哥舒迷奴的事,孫秀榮的心情頓時舒暢起來,不過最後一個傳回來的消息讓他又煩惱起來。
魚令徽從怛邏斯傳來了消息。
“大王,金絲凱亞說了,她已經適應怛邏斯的生活了,不想再搬來搬去,如果確實要搬的話,她願意搬回石國的柘折城”
“她真是這麽說的?”
魚令徽略一猶豫,最後還是說道:“大王,以奴才來看,不是她不願意,而是她的兒子不願意”
“哦?”
“大王,奴才見到金絲凱亞時,她的兒子正好在場,他已經十八歲了,生得高大英俊,不過麵上卻有一股鬱結之色,顯得有些……陰沉”
“在怛邏斯時,他跟著金絲凱亞學習祆教教義,又曾在怛邏斯學堂讀過五年書,石國國王一家子實際上是突騎施人與粟特人的後代,他也會突厥文和粟特文,學過祆教教義後,對於古波斯文也有所了解”
“大王您是知道的,以前的祆教教義是寫在一捆羊皮上的,是以敘事詩的形式寫下來的,您安排人翻譯成漢文後才成了真正的教義,不過,我看那孩子對此頗有微詞……”
“你剛才說那孩子生得英俊?”
魚令徽心裏一凜,知道他真正想問的是什麽,趕緊在肚子裏打了幾遍腹稿,最後才說道:“大王,此子身高與大王差不多,但身形又非常壯碩,麵目倒是像他母親多一些”
這就是還是不能確定他到底是誰的孩子了。
孫秀榮自己也好奇起來,“按照他人的傳言,此子是在金絲凱亞與哥舒迷奴成婚九個月後就誕生了,按說多半就是自己的孩子,可九個月早產的並不罕見,但能順利長大,長的如此高大者肯定不是早產兒”
“此時的早產兒夭折率奇高,就算長大了也是病病殃殃活不久,難道真是自己的孩子?”
於是,他決定去一趟怛邏斯。
在此之前,在一個夜晚,他接見了準備從俱戰提搬到乞史城的祆教教主。
有一個問退一直困擾著他。
“自己每次見到祆教教主時,他都以各種理由安排在天色較暗的時候,上次詐開那色波城也是如此,而且全身都裹在長袍裏讓其瞧不清麵容,不過所有的宗教不都是這樣嗎?為了保持神秘性,進而引起敬畏,基督教、大食教都是如此,何況比他們還早一些的祆教?”
“可祆教教義的核心就是用光明必定戰勝黑暗的法則進行修煉的呀,為何一定要待在暗中才行呢?”
“對了,他每次到來也不是全無亮色,那是一種若明若暗的天色,難道祆教裏的教主就是這樣在時刻警醒自己光明、黑暗的轉換就在一念之間,而千萬莫要忘了修煉?”
他是在康城最大的祆寺裏見到教主的,同樣在一個有著微弱燈光的寬闊地下室,不過眼下的他貴為一國之主,雖然大致依著他的意思在此接見,但雙方的位置卻更換了。
他坐在黑暗裏,而那位教主卻坐在稍微光明一些的地方。
白色的長袍,裹著頭巾,袖口、下擺都繡著火焰狀的圖案,上次兩人相見時,他的歲數應該在四十多歲,一晃十年過去了,但他的麵容幾乎沒有什麽變化。
瘦長臉,一臉胡須,皮膚白皙,眼睛深邃、清亮,與之前不同的是,孫秀榮從他的眼睛裏似乎看出了一抹與之前不同的神色。
一抹極其詭異的神色。
那抹神色在微弱的燈光裏一閃而過,倏忽不見,而自己之前在乞史城見到的教主雖然一直隱藏在黑暗裏,但在有限能夠一睹其真容的時間裏,他的眼神都是堅定而溫和的。
“難道是祆教的現狀讓他心裏起了變化?不對,祆教使者以上職位者很小就按照教義的要求對一切可能是黑暗的東西進行鬥爭,別的不說,長期修煉下,在麵對大事時是絕對能做到波瀾不驚的,在某種情形下,他們的禪定程度恐怕比得道高僧還厲害”
“作為一教教主那就是更是如此了”
“或許是這地下室的暗光反光、散光的緣故?”
他決定將自己心中的疑惑問出來,“尊者,據說貴教使者以上人物都有一明一暗兩位?”
尊者的眼神裏再次出現了那抹異色,這一次異色表現得更加突出,孫秀榮知道自己的問題擊中了他。
果然,異色之後出現了大約一刻時間的停頓。
“尊敬的大王,你是我教的光明使者,而且是唯一的一位,若是向你隱瞞,阿胡拉大神是不會同意的,你說的沒錯,一明一暗是從大食教興起後出現的,為的就是避免讓本教的精銳喪失一旦”
“原本本教的總壇設在泰西封,也就是現在大食國哈裏發正在興建新的都城巴格達的地方,當時大食人除了向異教徒征收高額的稅賦,便沒有更多的壓榨了,並將加入大食教當做一種獎勵,對於大食教徒的人選十分苛刻”
“不過在白衣大食的後期,其政策漸漸轉變了,特別是是對祆教最為嚴苛,於是,很多祆教徒不得不轉到地下,修為較高的祆教徒自然會認為是很好的修煉機會,倒是甘之如飴”
“不過長此以往後,教中之人便分成了兩部分,一部分在明處,繼續忍受著大食教的盤剝、壓迫,一部分則轉到地下,以大食教、基督教、猶太教的身份進行修煉,從那時起,教裏的高等職位就分成一明一暗兩處了”
“但教主依舊是唯一的,他隻有作為修煉一部分的分身,而不是兩個人,在任何時候,任何地點,祆教的尊者隻有一位,不過寺正、薩寶、使者卻可以存在兩個”
孫秀榮點點頭,暗忖,“這麽說發生在吐火羅的事情多半是因為另外一個清氣使者的緣故了”
尊者繼續說道:“承蒙光明使者關照和努力,河中的祆教徒恢複了自由,在秦國的治理下,祆教徒並沒有受到壓榨和剝削,不過在祆教的本土,波斯、泰西封等地廣大的祆教徒依舊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我本來答應大王去乞史城的,得知哥舒迷奴要去且末國,不禁又改變了想法”
“哦?”
“大王,南麵的吐火羅之地同樣廣袤無比,眼下我教的清氣使者已經拿下了喀布爾城,還在那裏修建了大型祆寺,前不久他還來信請我去那裏主持教務,我本是讓哥舒迷奴先去的,眼下既然大王要讓其去且末國,我倒是有一個請求”
“請說”
“我懇請大王放哥舒迷奴及其隨從跟我一起去吐火羅”
孫秀榮頓時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秦國雖然對祆教不錯,但也沒有作為國教來對待,自己又創立了天道教,對於祆教來說,若是沒有一個以其為國教的勢力,終究是意難平,不過假若祆教教主以及明力使者都去了吐火羅,必定會帶走相當一部分死忠南下……”
“罷了,我入主河中接近十年,也是時候檢驗成色了”
“行,我同意,你去之後,秦國會繼續支持吐火羅反抗大食國的”
“多謝大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