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5章 羽厥室韋
從正中衝過來的正是羽缺!
羽厥室韋的羽缺自從因為與孫秀榮是姨表兄弟而加入碎葉軍後,近二十年既不顯山也不露水,原本的室韋營在經過十餘年的發展後早就被分散布置到各個新編的營頭。
眼下頂著“敕勒營”、“室韋營”、“庫莫營”等名字的營頭早就麵目全非,當然了,孫秀榮直屬的博格達、博格拉、天山三大營頭基本沒怎麽變動。
原本的羽厥室韋的牧場是在黑龍江上遊石勒喀河,也就是後世的尼布楚大草原一帶,雖然此時的尼布楚大草原比明末時分的氣候要好得多,但依舊是苦寒之地,那裏的人既飼養牛羊馬匹,還飼養馴鹿、野豬,算是從鮮卑流傳下來的東胡係與靺鞨係的混合體(靺鞨人將野豬圈起來飼養從肅慎人就開始了)。
那時,羽厥室韋人手裏幾乎沒有鐵器,用長木棒綁著尖銳的石塊、楛矢石砮依舊是他們的寫照,隻有貴族才能用手中的皮毛與大唐交換鐵器。
此時的尼布楚大草原,野生動物眾多,熊虎狼群異常繁盛,拿著石質、木質、骨質武器,養著大批牲畜的室韋人想要在這塊土地生存下來並不容易,與此時的靺鞨人、大鮮卑山室韋人相比,他們需要更加悍勇才行。
是的,以前的羽缺是一個外表俊秀,但內心極為狂野之人,能一個人麵對猛虎、棕熊也不動搖的人物,但在加入到碎葉軍後就變了。
碎葉軍的穿著用度都不是近乎茹毛飲血的羽厥室韋人所能企及的,加上一色的鐵製武器,以及後來的火器,連異常驍勇的室韋人也隻能當做普通士兵來看待。
於是,羽缺和他的室韋營幾乎被壓製了十五年,這十五年,他們窩在天山附近種地。
雖然衣食無憂,又戰無不勝,但羽缺總覺得自己的生活中缺少了什麽。
跟著孫秀榮再次回到漠北,並組建墨爾根營後,羽缺內心那一直壓著的狂野終於爆發出來了!
墨爾根營,是以室韋人、靺鞨人為主組建的新的直接隸屬於孫秀榮的營頭,還是一個大營,雖然按照碎葉軍的操典訓練了一年,但並沒有用上火器,對於這些人來說,主要訓練的是紀律、戰術、配合,體能、武藝實際上並並不能教給他們多少。
想想一個人能夠在麵臨熊虎狼群那樣的局麵還能全身而退就知曉那需要多大的勇氣、敏銳、技巧和氣力了,就如同非洲大草原馬賽人對獅群的壓製就知道了,隨著時間的流逝,越是在蠻荒之地的,勇武就越是厲害。
眼下,室韋人、黑水靺鞨人就是這樣的人!
羽缺帶著五百騎兵衝向了高霖的中軍!
四十歲的羽缺心中的烈火一下燃燒起來了!
暮色中,清一色的由黃驃馬組成的戰馬幾乎與他們自己卷起來的煙塵混為一體,從高霖的側麵衝了過來!
而在兩頭,也就是另外兩條河流處,他的兒子羽堅以及剛剛加入到碎葉軍沒多久的原靺鞨人尚可孤一頭一尾衝向了高霖的前鋒和後軍!
對於碎葉軍抵近敵人後先用短弩射擊,然後衝入敵陣搏殺的做法,羽缺一直有不同的看法。
“大都護,我等都戴著寬簷鐵盔,肩部以及胸部關鍵部位都鑲嵌著整塊鐵板,衝鋒時,敵人無論是拋箭還是平射幾乎都傷不到分毫,若是有背部中箭的,那顯然是膽怯逃跑者,手中又有虎槍這種利器,在那種情形下,拚命抵近肉搏方為上策”
“敵人處在頭幾排的顯然也是驍勇之士,若是一下用短弩射殺,將逐漸磨掉勇士們的銳氣,最後若是遇到長時間的雨雪天氣,弓弦支棱不起來的情況,再上馬肉搏時,恐怕會有所不適”
“一支軍隊,若是突然遭遇大敗,再想恢複就千難萬難了,在我的羽厥室韋,同樣會遇到其它室韋部落以及骨利幹人的騷擾,我部落的傳統是一往無前、一死方休,雖然損耗較大,但部落的靈魂卻一直都在”
“隻要靈魂在,羽厥就在!”
羽厥,烏古,鮮卑語“山人”也,也就是後世被成吉思汗稱作的“林中之人”。
話說孫秀榮聽到羽缺此話後也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最後他部分同意了羽缺的想法。
“也罷,以此時大部分敵人的騎弓的水準,確實是對我碎葉軍造不成太大的威脅,而當我軍遇到敵人後,由於敵人大多是沒有甲胄的輕騎,麵對著我軍就算是肉搏也沒有多少勝算,不過,在遇到旗鼓相當的敵人時,還是要按照操典來行事!”
羽缺當下麵對的敵人顯然不能算旗鼓相當,在高霖的麾下,最前麵的先鋒拓跋乾暉兩千黨項騎兵最為驍勇,不過也隻有一身皮甲,高霖的中軍隻有他的親衛三百人有一身魚鱗甲,剩下的人隻有一半有皮甲,另外一半都是裸騎。
後軍就更是如此了,他們不過是能騎馬的步軍罷了。
此時,在麵對著突然出現的,聲勢驚人的敵騎,莫說高霖了,就連最前麵開路的茹懷光也大吃一驚。
茹懷光遇到了尚可孤!
一個靺鞨後裔,一個是霫人後裔,茹懷光作為高霖的親信,自然有著全副披掛,但他有不代表他的部隊有,大燕不可能讓高秀岩的部隊全部配上鎧甲,雖然按照大唐軍製,大同軍是整個邊地騎兵比例最高的部隊,但在這幾年與郭子儀、李光弼的戰鬥中折損的厲害,雖然依舊擁有了五千騎之多,但全部配上鐵甲那是不可能的。
飛馳中的前鐵彈營副尉尚可孤自從加入到孫秀榮的陣營後,似乎像換了一個人似的,在鐵彈營時,他自然隻能對史朝清唯命是從,不過讓他一身武藝用以欺負普通百姓,在他心目中實際上很不得勁。
他自然不是什麽善男信女,死在他鐵彈下的人也不在少數,但他終究不像其他人,在史朝清、辛萬年的感染下單純與殺人為樂不同,他在事後終究有些愧疚。
這就不錯了,在這個視人命為草芥的時代,能夠在殺人之後還會愧疚的至少還保有一絲純良。
他是霫部的人,加入到一手將霫部的名頭擴展到最響的孫秀榮陣營中也在預料之中,何況,像他這樣的人,內心裏終究存了以強者為尊的念頭,碎葉軍三下五除二就打敗史思明完全震撼到他。
因為在他心目中,整個燕軍裏,史思明的部隊完全是不可戰勝的存在。
尚可孤逐漸將自己的士氣提到最高,而他的對手茹懷光卻有苦說不出,此時他的部隊有一半正在渡河,一半還擠在河邊,雖然一早就發現了從北麵卷過來的煙塵,但要想部隊頃刻之間就擺好陣勢,再讓騎兵衝起來對敵實在不容易。
幸虧茹懷光能夠在高霖心目中占據重要分量,除了他個人的勇武,善於統軍也是原因之一。
他的前鋒營有一千騎,其中三百騎都有魚鱗甲,在另外七百輕騎兵渡河時,他這三百騎就在一旁監視著,遇敵時,雖然不能將所有部隊都拉上去迎戰,但有三百甲騎在手,還是堪可一戰的。
何況,他對麵的尚可孤身邊也就是幾百騎!
茹懷光帶著三百騎迎了上去。
尚可孤以前的武器是馬槊,來到碎葉軍後便改成了虎槍,以他鐵彈營副尉的能耐,自然不可能是一杆虎槍,而是一長一短兩杆虎槍!
當然了,他沒有白孝德那樣變態,手持兩杆鐵槍,還是兩杆木柄的虎槍!
此時,尚可孤的騎兵速度終於來到最大,而對麵的茹懷光還在繼續提速!
與羽缺的想法不一樣,在唐軍、燕軍裏浸淫了許久的尚可孤顯然是不會輕視短弩的,在遇到茹懷光部的一刹那,他的部隊都射出了弩箭!
“咣!”
“撲!”
兩支隊伍相遇了!
尚可孤的選擇收到了回報,茹懷光的三百騎是以他的族人靺鞨人為主組建的,有了一身鎧甲後,戰力非常強悍,如果還是依著羽缺的要求直接殺進去還真不好說,但在頭一撥弩箭的打擊後,以茹懷光為首的靺鞨騎兵不是驟停便是被殺傷,就在此時,尚可孤趕到了!
“當……”
尚可孤的虎槍碰上了茹懷光的馬槊,兩道亮光閃過之後,一陣帶著火花的巨響驚破了白登河的黃昏!
長柄虎槍受到阻礙後,尚可孤拖著它繼續朝前走,其間,他左手的短柄虎槍也沒有閑著,不時在暮色裏閃爍著亮光。
……
穿過這三百騎後,尚可孤眼前頓時一亮!
茹懷光剩下的七百騎除了少數敢於上前來迎戰,大多數竄入了前麵的河流,但對於碎葉軍來說,進入了河流蹣跚而行的騎兵那就是一個個活靶子!
而全副披掛的碎葉軍騎兵對上敵人的輕騎兵後,與剛才遇到茹懷光那三百騎頗有周折不同,尚可孤的騎兵就好像一道黃沙倏地漫過,所到之處,淹沒了一切。
隻剩下騎兵和戰馬的哀鳴。
而已經將狂野激發到頂點的中路羽缺,在遇到高霖的中軍後,受到的阻礙遠小於尚可孤那裏,一個衝鋒之下就將高霖部擊得七零八落,羽缺、高郢全部被俘!
月朗星稀。
原本想與高霖大戰後吸引最前麵的拓跋乾暉過來救援,進而“打援”的,沒想到一個衝擊之下就大獲全勝,這倒是羽缺沒有想到的。
羽缺沒想到,後麵的慕容伏允卻想到了。
但他此時剛剛抵達天成軍,從潰散到此地的潰兵嘴裏得知這個消息後,他立即將大軍開進了天成軍軍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