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章 摩尼金剛(中)
朱希彩一死,平時被他用錢財女人勉強維持著士氣的剩餘騎兵立即放下武器投降了,對他們來說,反正都是大燕的軍隊,跟著誰幹不是幹?他們都是幽燕的健兒,在整個河北道都是搶手貨,不愁沒有事幹!
但李繼勳顯然不準備放過他們,當他們放下武器後,從南麵趕過來的喻文景羌騎立即將他們捆了起來。
在此時的商鋪麵前,除了大門口上的牌匾,門口多半也有幾根木柱,中間那根最高的木柱則掛著幌子,剩餘的木柱自然是為了方便客商拴係馬騾所用,李繼勳將接近兩百名朱希彩騎兵包括屍體在內綁在那些柱子上!
然後他讓自己的人將藏在商鋪裏的人叫了出來,此時,一些碎葉軍已經從附近的雜市弄來了大量的船釘。
“諸位鄉親,位諸位父老!”
李繼勳站在一張從房間裏弄出來的胡床上大聲說道。
“這些人都是西麵盧思台大營朱希彩的部下,朱希彩作為都尉,不思約束軍紀,反而放縱士兵燒殺淫掠,本人是摩尼衛都尉史記勳,正好路過,豈能讓這些人得逞,一戰便全滅之,眼下包括朱希彩在內的大約百人被我軍殺死,剩餘的人都被綁起來了,你等看該如何處置他們?”
這些商戶好不容易從剛才的驚駭中掙脫出來,突然麵臨這個局麵,自然沒有一人敢說話,他們雖然恨朱希彩,但又怕此人是惺惺作態,收買人心,若是暫時將這些人綁個半日就放了,若是自己舉止失
措,這些人多半會回來尋仇,到時候就不妙了。
這一幕,早就被李繼勳預料到了,他也沒有說話,指著一個綁在柱子上的人說,“釘了!”
由於俘虜雙手、雙腳都綁在一起,隻見一個碎葉軍一手拿著一根三寸多長的船釘,一手拿著一把釘錘,對著那俘虜的手臂就釘了下去,在那人的慘叫聲和罵聲中釘子很快穿過了兩隻手腕,然後釘在木柱上!
見到這一幕,商人們既高興又擔心,依舊沒一人敢發聲叫好。
那碎葉軍將俘虜的雙手釘牢後又如法炮製將其雙腳釘在木柱上,然後又在其腰部、肩胛處釘上船釘,最後釘在那人身上的船釘多達十枚!
釘完後那人自然昏過去了,李繼勳喝道:“還愣著作甚,全部釘上!”
於是碎葉軍、羌騎紛紛動手,將俘虜、死屍全部釘上,而朱希彩的命運就好一些,李繼勳抽出烏茲鋼刀將其頭顱斬了下來,就掛在商鋪門口最高的那根挑著幌子的木柱上!
十六歲的朱泚也被釘死了,在他還沒有當上節度使的少年時節便一命嗚呼!
當所有人被釘上後,慘叫聲、罵聲漸漸消停後,每根木柱下麵自然多了一攤血水,中間摻雜著屎尿味,著實難聞。
此時,商戶們終於放開了,都大聲喝彩起來!
但這一幕卻被逃到這裏的張獻誠見到了,此時他剛剛進入布市沒多久,見此情形他想到的不是朱希彩的人在此地燒殺淫掠犯了眾怒,咎由自取,而是:“摩尼衛終究是胡人,自然要對以漢人為主的朱希彩部隊下手,我還是趕緊繼續跑路吧”
不過由於四處敵情不明,他還是想回到勇不可當的高鞠仁身邊,最後又折回到高鞠仁那裏,此時,高鞠仁雖然人少,不過由於他實在太過勇猛,已經擊退了周摯、康孝忠、阿史那玉,那三人已經帶著殘兵敗將逃跑了。
聽到張獻誠說摩尼衛正在布市“殺漢人”時,已經殺紅了眼的高鞠仁怒了,他不顧長時間廝殺過後的疲憊,帶著大約七十多名幽燕衛又朝著布市邁進!
而在布市這邊,得知城裏的殺神高鞠仁趕到,商戶們忙不迭地又回到鋪子裏藏了起來。
李繼勳在得到高鞠仁竟然以百餘幽燕衛就將周摯、阿史那玉、康孝忠的七百騎殺退,這心裏也是凝重起來,他是知曉銀鞍衛能力的,在他心中,銀鞍衛幾乎趕得上碎葉軍的重騎兵了,而高鞠仁能夠以少得多的軍力將加強了康孝忠兩百唐騎的五百銀鞍衛擊退,這份戰力就算是在碎葉軍中也十分罕見。
以往碎葉軍遇到敵人的精銳騎兵,多半還是占了火器的便宜,在火器的襲擾下,敵方戰馬紛紛驚懼不成陣勢,此後碎葉軍再殺入自然是無往不利,但眼下……
似乎見到了李繼勳的憂慮,喻文景此時笑道:“無妨,高郎雖然厲害,但其已經廝殺了一陣,正是疲累的時候,何況我這陌刀也好久沒有出戰了,此消彼長,堪可一戰”
喻文景帶著羌騎出動了!
這十年,喻文景雖然沒有帶兵,但一身武藝並沒有拉下,以前在蔥嶺守捉城時,他的武藝就在孫秀榮之上,眼下他正好四十歲,正是一個武將的巔峰狀態,當他騎著一匹高大的焉耆馬,將二十斤的陌刀毫不費力舉起來時,李繼勳終於舒了一口氣。
他記得一件事,是孫秀榮以前同他們說過的,“幽燕一帶,除了安守忠、田乾真、崔乾佑三傑,單論武藝,恐怕要以高庭暉、奚日越、喻文景為首,喻文景能夠輕易拉動五石力的大弓,我能拉動三石力的,在武將裏已經是出類拔萃的存在了,能拉動五石力者,除了荔非守瑜,便是喻文景了!”
而前麵的高鞠仁自然認識衝過來的“乞伏安國”,也知曉他有些武藝,但根本不會想到他就是以前在幽燕一帶叱吒風雲的喻文景!
故此,見那些羌騎衝過來時,高鞠仁也隻是略略有些驚愕便釋然了,然後也催馬迎了上去!
“當!”
喻文景的陌刀迎上了高鞠仁的流星錘,若是別人的武器被高鞠仁纏上了,以他的力氣,不是被他拉下馬,便是被他拉過來一錘打死,但喻文景的實力顯然超出了他的預料,流星錘在喻文景的陌刀上纏了幾圈後喻文景竟然還繼續在絞動它!
“這廝竟然想用陌刀將我拉過去?!”
高鞠仁何許人也,雖然幽州人礙著史朝清的麵子沒有將“大燕第一猛將”的名頭按到他頭上,但他實際上以此自許很久了。
驟然碰到一個與他差不多的勇將,他剛才強行聚起來的一口氣頓時泄了。
饒是如此,喻文景依舊將流星錘絞到一定程度後便再也絞不動了!
半晌,高鞠仁終於緩過神來來了,他用左手繼續拖住流星錘與喻文景僵持,然後猛地放手,這下讓喻文景猝不及防,猛地向後一仰,此時,高鞠仁高舉著三尺長的大鐵椎已經衝過來了!
高鞠仁胯下這匹大黑馬被他稱為“烏騅”,極為雄健高大,在經過長時間戰鬥後似乎還有餘力,就在喻文景向後仰時它已經心領神會衝了過來!
喻文景很快就見到了高鞠仁那張原本普通但進入戰時便有些扭曲的臉,以及那柄烏沉沉的大鐵椎,由於雙方距離極近,高鞠仁粗重的呼吸聲他都感受得到!
“呀!”
熟悉的聲音又響了起來,一般情形下,當高鞠仁發出這種聲音後,戰意、殺意都會達到最大,沒有人能抵擋得了!
就在千鈞一發之時,喻文景手中還帶著纏在上麵流星錘的陌刀向天猛地一刺!
此時,高鞠仁的大鐵椎距離他的麵部隻有不到一尺!
沒想到喻文景在幾乎就要戰死的一刹那使出了同歸於盡的招數!
罕見地,高鞠仁自從從軍以來第一次撤回大鐵椎防守,由於陌刀帶著流星錘盤旋著、飛舞著而至,他還隻能兩隻大鐵椎來進行防守。
就在此時,喻文景坐了起來,但此時他的陌刀已經被高鞠仁的兩隻大鐵椎緊緊夾在了一起!
此時,高鞠仁依舊占著先手,他如果用一隻大鐵椎緊緊壓著陌刀,每一隻大鐵椎向下猛掃,喻文景除了撤刀便別無他途!
喻文景果然撤刀了!
此時喻文景向上疾刺的力道還在,如同喻文景剛才一樣,高鞠仁的身形也不禁向後晃了晃,此時喻文景終於抽出了他除了陌刀之外的武器。
一把狼牙錘!
隻見這把狼牙錘長約三尺,通體由精鐵鑄成,錘頭長約一尺,上麵圍繞錘頭布了五圈鐵釘,每圈都有六枚鐵釘,錘首、錘杆都是矛尖!
這種武器才是他乞伏羌部的獨門兵器!
喻文景從馬上站了起來,然後用狼牙錘發出了致命一擊!
“嘶……”
喻文景的狼牙錘正中高鞠仁的大黑馬馬頭,大黑馬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慘叫後立即倒下了,此時,反應靈敏的高鞠仁已經先一步跳到了地上!
喻文景並沒有立即對高鞠仁進行再次打擊,而是策馬飛奔,與此同時,自己的身體從戰馬的一側消失不見了,等他的身影再次在馬上出現後,那柄依然纏著流星錘的陌刀已經回到了他的手裏!
一手陌刀,一手狼牙錘,喻文景扭轉馬頭向高鞠仁衝過來!
“慢!”
此時,李繼勳衝了過去。
喻文景猝不及防,隻得緊急勒停戰馬,他的栗色焉耆馬不滿地長嘶了一聲,前蹄高高舉起,此時,若是高鞠仁發動攻擊,恐怕喻文景也抵擋不住!
李繼勳策馬奔了過去,此時喻文景與高鞠仁之間的距離約莫三丈遠,他插到兩人中間停了下來。
“高都尉”
“哼!”
“你覺得朱希彩此人如何?”
與朱希彩相比,河北高家雖然以武力強橫著稱,但平素並不會仗勢欺人,不過是在幽州任俠尚氣罷了,一聽李繼勳如此說,高鞠仁似乎明白了什麽。
李繼勳指著那些被釘在木柱上的朱希彩騎兵說道:“周司馬命令朱希彩帶著盧思台騎兵搜索布市,這廝自然不會聽命,而是在布市展開了燒殺淫掠,我趕到時,他已經搜索了大約一百家商戶,殺了一百多人,老幼婦孺都有,還淫辱了幾十女子,這樣的人該不該殺?!”
高鞠仁顯然也不是良善之輩,他愣了一下,隨即便說道:“周王就是這樣練兵,又何足怪哉?”
李繼勳說道:“朱希彩是漢人,但布市的商戶大多數也是漢人,我知曉你已經被眼下甚囂塵上的胡漢廝殺衝昏了頭腦,那朱希彩以漢人的身份洗劫布市漢人商戶也該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