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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8章 範陽倉監

  李繼勳押運從長安城搜羅過來的糧草、財物早就通過大運河運到了幽州城。


  作為大燕皇帝生前任命的“京畿金吾衛巡城都尉”,他來到幽州後立即受到了原來的大燕官員青睞,他的部隊先後被編入大燕留都府尹直屬部隊、節度副使直屬部隊,眼下史思明掌權,李繼勳的部隊就成了城裏三年前新建祆寺主持、大薩寶,被安祿山封為護國大法師的安延明麾下軍力。


  安延明,是如今年河中唯一一個獨立於碎葉軍之外西曹國國王庫特巴的侄子,原本就是西曹國祆寺的主持。


  此時的幽州城,除了史思明麾下的三萬精銳,還有安祿山的老臣、以兵部侍郎之銜鎮守幽州的康孝忠指揮的一萬留守兵馬。


  另外就是史思明幼子史朝清直接指揮的幾路人馬了,他們是:


  大燕大將阿史那承慶長子阿史那玉指揮的全部由胡人跳蕩健兒組成的銀鞍衛,約莫千人,都是從突厥、回鶻、契丹、奚、室韋遷到幽州附近少年中挑選的,戰力還在契丹直之上。


  銀鞍衛人數約莫千人。


  史朝清從小的玩伴、漢人少年兵首領高鞠仁統領的五百幽燕衛。


  此時的幽州城,方圓約莫二十五裏,每邊都在五裏以上,城牆平均高達四丈,寬闊、高大、堅固,是隋、唐兩朝進攻高句麗的最大基地,可容納兵馬二十萬。


  覆滅高句麗之後,從其故地遷來了大量的胡人貴姓部落,加上室韋、契丹、霫人、突厥諸部,整個幽州的胡人、漢人數量幾乎等量齊觀。


  當然了,胡人都安置在靠近邊牆的山地草場上、田莊裏,為了照顧這些人,無論是隋朝還是大唐,都在幽州城以北設置了三大榷場,號為“燕北榷場”,榷場規模僅次於長安、洛陽,位居大唐第三位。


  此時的河北道,戶口近一百五十萬,丁口超過一千萬,是大唐丁口最多的道,但那些胡人牧戶卻沒有編戶齊民,整個幽州戶冊上有四十萬人口,若是加上在榷場附近討生活的胡人,五十萬肯定是有的。


  在隋、唐兩代進攻高句麗時,大量漢人將士陣亡,特別是在隋煬帝時代更是造就了無數孤兒寡母,隋末義軍首領之一的高開道就是其中之一,高開道之後跟著李世民進攻高句麗,同樣戰死在遼東。


  高鞠仁,便是高開道的後裔。


  李世民從遼東撤回本土後,考慮到路途太遠,幽州丁口又不多,便將部分將士留在當地,高鞠仁的祖先就是其中之一。


  當然了,這些人中也有不願意種地的,便在幽燕之地流浪,時人便稱呼他們為“高句麗跳蕩兒”,實際上都是漢人,不過是大唐進攻高句麗後留在幽燕的孤兒罷了。


  幽州城北三大榷場設立後,這些跳蕩兒便有了用武之地,或為牙人,或為打手,或為車夫,或為保鏢,反正賺得比種地多就是了。


  高鞠仁就是從中脫穎而出的。


  在安祿山執掌範陽節度使府後,立即在整個節度使府開辦了一屆跳蕩營,十五歲的高鞠仁成功奪得頭名。


  跳蕩營,是大唐專門為少年郎設立的非正式“科舉”,其功績也被稱為“跳蕩功”。


  前麵說過,高鞠仁手下的漢兒隻有五百人,卻是整個幽州城戰力最強大的一支部隊,人人都能拉得動三石力以上的強弓。


  然後就是前範陽節度使張守珪之子張獻誠從整個河北道抽調的兩萬團練軍中揀拔的三千精銳了。


  這支部隊是由張獻誠堂弟張獻甫以都尉之職掌管。


  最後就是李繼勳這支摻雜了三百碎葉軍的祆教徒護衛了,人數一千,此時的人對於祆教、摩尼教根本分不清,都混為一談,當李繼勳成功押送財物抵達幽州後,史思明便讓這支以祆教徒為主的部隊接受大薩寶安延明指揮,對外則稱為“摩尼衛”。


  那三百碎葉軍已經將從楊國忠寶庫裏弄出來的銅盾、烏茲鋼刀、鋼弩完全配置起來了,抵達幽州後更是從史思明那裏領來了陌刀,剩下的七百人則配備了長槍、弓箭等。


  由於這三百人都是西域胡人,還確實是信仰祆教的,故此,無論是在長安,還是在幽州,連祆教護衛都認為他們跟自己一樣,遑論大唐人士?沒有任何人會懷疑他們是碎葉軍。


  這三百人,都是天道教的成員。


  由於這三百人的存在,摩尼衛勉強擠進了“留都四衛”之一。


  四衛,都接受幽州留守長官,今年才二十歲的史思明幼子史朝清統領。


  於是,李繼勳搖身一變成為了摩尼衛的都尉。


  前麵說過,自從加入祆教護衛後,李繼勳便蓄起了胡子,如今的他已經是一個滿臉絡腮胡子的西域漢人了。


  鑒於李繼勳在長安的“優秀”、“忠誠可鑒日月”的事,連帶著史思明對他也刮目相看,在考察一陣子後,幹脆讓李繼勳的摩尼衛專門看守設在幽州城節度使府旁邊的範陽倉!

  範陽倉,河北道最大的倉室,首先由隋煬帝修建,作為其進攻遼東的後方基地,由於其部隊連帶民夫動輒上百萬,範陽倉規模非常大,在幽州城幾乎是城中之城!


  大唐時代,由於太宗、高宗兩代也從此出發進攻遼東,範陽倉便沒有廢棄,一直在使用之中,後來由於國泰民安,便漸漸廢棄了。


  安祿山時代,這裏又暗地裏修葺完善了,原本住在這裏的人全部驅趕出去,又恢複到隋唐時代作為進攻遼東的後方基地的水平。


  在史思明眼裏,能夠在長安那種混亂情形下“坐懷不亂”,還將所有的財物獻給皇帝的人絕對可以信任,加上又是祆教徒,更是讓其十分放心。


  於是,李繼勳便帶著摩尼衛堂而皇之進駐了範陽倉,他的頭上還多了一個頭銜——範陽倉監。


  接管龐大的範陽倉之後,李繼勳整整一個月是在不安中渡過的。


  一個月後,他終於弄清楚了範陽倉儲藏的糧草、財物的數量。


  白解憂,白孝德長子,因為白孝德是龜茲國王族子弟,其祖上在漢代時曾娶解憂公主之女為王後,白孝德為其取名白解憂,自然也是為了紀念先祖。


  當然了,就算沒有碎葉軍,他也是誠心歸附大唐的大將,與匈奴人自稱是王昭君之後一樣,他在內心裏也認為自己是解憂公主之後,故此,誠心為大唐做事並毫無芥蒂。


  白解憂就混在那三百碎葉軍裏,他實際上是仁勇都的人,白孝德娶的是焉耆國王族龍氏女,與白孝德是解憂公主之後不同,龍氏女卻是前匈奴公主後裔,當然了,幾百年後,焉耆國的人早就恢複了印歐人種的模樣。


  二十歲的白解憂三年前從孫秀榮的近侍中離開後就加入到仁勇都,後來又跟著李繼勳潛到長安,以他的麵目以及曾在孫秀榮手底下曆練三年的經曆,實際掌管範陽倉的就是他。


  他是以摩尼衛錄事參軍之職出現在幽州城的。


  “司馬!”


  白解憂長得高大英俊,風度翩翩,甫一來到幽州城就成了諸多叛軍高官貴戚尚未出閣女兒的覬覦對象,加上他這個令人遐想連篇的名字,讓此時幽州諸多士子也詩興大動,留下了諸多以他為主題的詩篇,可惜都平俗的很,並沒有流傳到後世。


  白解憂此話一出,李繼勳不禁瞪了他一眼,白解憂趕緊捂住了嘴巴——此地雖然是範陽倉內,不過隸屬於叛軍的小吏還很多,李繼勳眼下的職銜是摩尼衛都尉兼範陽倉監,你一口一個“司馬”豈不露餡?

  雖然如此,不過李繼勳並沒有責怪他,眼下他並沒在倉監衙門辦公,而是在自己的府邸,還是在書房裏,也沒有什麽小吏過來偷聽。


  隻見白解憂從懷裏掏出了一本小冊子,那上麵記著他這一個月沒日沒夜清點府庫得來的數據。


  作為一個仁勇都人員,這本小冊上的數據並沒有用到時下碎葉軍已經通行的大食數字,還是用漢字來寫就的。


  “都尉,範陽倉就是一座縣城,分成了四大街區,每座街區就是一座坊區,其中糧倉就占去一半,來自江南的大米,來自河北、河南的粟米、小麥各占一半,加起來百萬石是有的,加上各種喂馬、牲口的豆料、草料,差不多有兩百萬石!”


  “一座坊區儲藏的全部是軍械以及行軍所用的木料、鐵料,其中整個河北道隸屬於朝廷將作監、武庫司的軍械,諸如矛頭、矛杆、橫刀、甲胄、鞍具、袍服都有,職部細細清點過,裏麵的東西能供十萬大軍使用”


  “甲胄中,上等的明光鎧、山文甲有約莫五千套,中等魚鱗甲、鎖子甲兩萬套左右,下等的皮甲、布甲、竹甲約三萬套”


  “上等橫刀有三萬口,馬槊一千杆,各類鋼鞭、瓦楞鐧、鐵錘三千套,更有各式強弩三萬套!每副強弩配有弩弦兩套!”


  “然後是裝載布匹、銅錢、金銀的大倉了,其中大部分被布匹占據了,目前唐軍都用布匹來作為軍餉使用,倉裏儲有各類布匹接近三百萬匹,其中大部分是綢緞、麻布”


  “最後就是專門儲存錢財的小倉了,拋開銅錢,各種金銀合計超過兩百萬貫!若是算上沒有來得及清點的銅錢以及無法一一確定價值的瑟瑟石,總數超過四百萬貫是肯定的!”


  “就這些?”


  沒想到得到這個數據後,李繼勳並沒有太過驚喜,在他心裏麵,“叛軍占據了整個河南府,搜刮了長安、洛陽兩座大都市,以及三座大倉,竟然就這點數目?想必大部分還是留在當地作為長安、洛陽、南陽叛軍的開銷吧”


  白解憂一愣,迅疾又想到,“司馬曾經作為北庭大都護府為數不多的幾個高官之一,又曾當過仁勇都的首領,對於碎葉軍的實力肯定了解得很,難道.……”


  見到白解憂的神色,李繼勳知曉他在想什麽,笑道:“別小看我等碎葉軍,除了沒有這麽多布匹,糧草、錢財、軍械一點也不比大唐差,質量或還勝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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