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種田季(4)室韋軍(上)
孫秀榮依舊沒有直接回答他,而是說道:“既然朝中袞袞諸公如此看待區區,在下何幸之有?不過,我倒是想知道李林甫大宰相的意思,按說眼下他的大敵是王忠嗣,而不是我,但又由於我的存在從而才讓王忠嗣做大”
“這麽說來,李林甫對我也是極為憤恨的,對了……”
孫秀榮突然想到了什麽,“李繼勳在長安還好吧”
李泌點點頭,“他是一個小人物,又是李林甫的族人,堂堂宰相大人若是親自下場對付這樣的人豈不讓朝野恥笑?放心吧,他好的很,非但如此,李林甫還重新安排他進了族譜”
“也是因我之故?”
“多半如此”
“嗯,朝廷多半對我已經有了初步的處置,李郎不妨說出來聽聽”
李泌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說道:“也罷,這是太子殿下透露給我的,你也是托了李林甫的福,李林甫對於太子殿下也頗為.……,咳咳,大致是,進京,擔任京官,或外放諸如嶺南道擔任一方節度使,等等”
“那霫部呢?”
“從霫部挑選合適的人繼任大都督”
“我不同意”
“李郎,你做得對,無論是進京,還是去嶺南道,都不妥,也罷,你的意思我知曉了,對了……”
“哦?”
“李郎,千萬要小心安祿山!”
孫秀榮心裏一凜,不過麵上還是泰然自若,“多謝李郎提醒”
……
李泌走了,孫秀榮親自送出了百裏,然後讓碎葉軍護送他到山北榷場附近,臨行時還給他贈送了駿馬十匹,珍貴貂皮以及金銀若幹,這一次李泌也沒有推辭,全部收下了。
走之前,李泌指著一直跟著他的那位黑水靺鞨壯漢、來自思慕部的烏力吉,漢名李思慕者說道,“此人身強力壯,又熟悉靺鞨諸部情形,放在我這裏實在委屈了,他也一直想回到北境,我想他回到思慕部後也不過是一個丁口幾百戶的小酋長,不如到你這裏曆練……”
孫秀榮點點頭,“也好,放心,在我這裏,隻要有真本事,前程是少不了的”
等李泌走遠了,孫秀榮對那壯漢用索倫語說道:“我稱呼你為李思慕,還是烏力吉?”
思慕部,領地位於後世俄羅斯遠東地區伯力以東,是赫哲族的祖先。
李思慕一聽這話,趕緊單膝跪下道:“全憑大都督做主!”
孫秀榮一想,“烏力吉是我在前一世老丈人的名字,若是讓你繼續使用這個名字,豈不是讓你占了便宜?”,便道:“你還是用李思慕吧,今後就在牙兵都當一個副尉”
……
孫秀榮帶著自己的牙兵都以及用大奚車裝載著的五千石糧食、一千套武備北上了。
一個月後,大隊才抵達具倫泊(呼倫湖)。
大隊直接北上,越過了諾門罕才抵達的,抵達諾門罕時,馬璘得知後趕緊派了一千騎護送,並埋怨道:“大都督,你為何不讓碎葉軍抽調部分人馬一起北上?”
孫秀榮笑道:“如今北上的路線東西兩側,除了一山之隔的契丹部,全都是我霫部的勢力範圍,有哪個不開眼的想要來攻擊本督?何況,我等在北境立足,全憑糧食,若是護送的人多了,必定要消耗大量的糧食,這些糧食可是給室韋軍準備的,豈能白白地在路上耗掉了?”
說到糧食,他又問道:“你的田地開辟的如何了?”
馬璘回道:“按照大都督的意思,五萬畝,一畝不少,全部位於克魯倫河南岸,水渠也修好了”
孫秀榮點點頭,“除此之外,你這五千饒樂軍的家眷也要動員起來,組織他們用羊毛做毛氈、毛毯,這次我也帶來了一些工匠,他們會指導這些家眷如何製作毛氈和毛毯,也帶來了一些鐵片,也在工匠的指導下自己製作棉甲吧”
“除此之外,到了冬季,饒樂軍除了訓練,應該拿出一半時間來向工匠學習各類匠人活計,你那裏我雖沒有打算設置冶場,不過將來獨自行軍時,能夠快速紮營,修建道路和橋梁,修補武器鎧甲也需要自己做到”
馬璘心裏一動,“大都督的意思是……”
“馬郎,草原諸部不比內地,丁口單薄,一個人就要當成好幾個人來用,我等在一個諾門罕地就設置了五千常備軍,若是全當做軍人來用肯定不行,必須讓彼等學會多種手藝”
“你在平時用三千人來警戒,兩千人用來做其它活計,肯定比民夫好使,將來若是又遷到他處,這五千人就能自立一縣,而不是除了打仗便一無是處”
馬璘心裏一凜,“難道大都督還要調往他處……”
……
冬日的具倫泊(呼倫湖)已經封凍了,包括望建河(額爾古納河)在內頓失滔滔,大地一片白意茫然。
這裏曾是前世大夏國的都城所在,甫一抵達此處,孫秀榮也是百感交集。
在後世伊敏河、海拉爾河交匯處,羽缺大帳矗立在伊敏河東岸。
具倫泊附近由於毫無遮擋,北麵西伯利亞的寒風能徑直吹拂過來,導致冬季異常寒冷,當大隊剛剛進入伊敏河地界時,羽缺便帶著親衛迎了過來。
為了盡早讓室韋軍成軍,孫秀榮將通曉契丹語、室韋語的蘇哈調到了此處擔任副都尉,蘇哈出自弓月部,而弓月部本身就是靺鞨部落與室韋部落混合,又依附於契丹人的部落。
除了蘇哈,自然也從碎葉軍抽調了大約百人的中低層軍官。
見到羽缺、蘇哈兩人,孫秀榮見他們兩人的神色都有些不妥,便知道有問題了。
一路無話,抵達羽缺的大帳時,他才發現除了羽缺一人有帳篷,剩下的人都住在窩棚裏或者地窩子裏,這倒是如今室韋諸部的常態,就好像後世索倫人的希楞柱一樣。
對於室韋人來說,使用帳篷太奢侈了,他們尚未學會利用氈化的羊毛縫製帳篷。
再看室韋軍的眼神,一個個充滿了狂野和剽悍,像極了後世尼布楚大草原的北山野人。
室韋人,本是鮮卑人後裔,在柔然、突厥長時間統治後,語言也大有向阿爾泰係轉變的趨勢,後來便成了蒙古語,不過北境密林的室韋人卻還是說著以前的鮮卑語。
來到這樣的地方,孫秀榮他們隻能自己搭建帳篷。
當伊敏河西岸孫秀榮的大帳搭建完畢後,一整套鐵皮爐子也安裝好了,帳篷是用麻布、毛氈混合製成,既能防止雨雪,還有一定的保暖作用,大帳占地約莫半畝,周圍是一圈高約六尺的柵欄,然後將帳篷覆蓋其上再紮緊即可。
頂部開有小口,鐵皮煙囪從小口處彎出,如此一來,既能將煙氣排出,還能遮風擋雨,當然了,煙囪是可以調整的,若是遇到大風天氣,可以方便地將其調整到順風的位置。
帳篷正中間的主梁是一杆長約一丈的虎槍,時下突厥人多半用狼牙棒突出帳外,而東胡諸部喜歡用三股叉,孫秀榮用虎槍,自然是為了讓自己的部族和士兵有區別於這兩部的明顯標誌。
等安頓好後,盤坐在厚厚的地毯上,鐵皮爐子上麵的大水壺正在滋溜作響,矮幾上擺著他在這個世界上首創的奶茶,一場隻有孫秀榮、孫孝恪、席元禮(這次也跟了過來)、羽缺、蘇哈參加的會議開始了。
坐在孫秀榮對麵的正是羽缺。
這位二十五歲的室韋悍將由於身上帶有一半獨孤氏血液,神態明顯與普通室韋人不同。
但與蘇哈相比,羽缺的神色明顯更為剽悍一些,蘇哈已經是弓月部少見的厲害人物了,可見室韋部眼下的蠻荒程度。
“怎麽回事?”
孫秀榮開口了,聲音裏明顯透露著一絲不滿,來到這裏時,他既沒有見到農田,也沒有見到冶場,除了草原還是草原。
蘇哈看看羽缺,然後說道:“大都督,我等是要在伊敏河兩岸開墾田地來著,不過剛準備開墾時便下了大雪,這裏的氣候不比鬱雨陵,沒多久土地就凍得生硬,我等來時雖然攜帶了大量的鋤頭,不過依舊力有未逮,故此……”
“至於大都督所說的鹽湖和硝湖,眼下也凍上了……”
“工匠呢?”
隻見羽缺與蘇哈的眼神都凝重起來,半晌,蘇哈才說道,“準備在硝湖煮硝的匠人被牧戶殺了……”
“為何?”
羽缺回道:“那個湖泊是我等室韋人的聖湖,平日裏連牛羊也不敢靠近,匠人們沒有稟告於我,便擅自去那裏煮製,於是.……”
孫秀榮閉上了眼睛,他還是失算了,原本以為派遣蘇哈過來是為了與室韋人能夠打成一片,卻沒想到蘇哈也是剛從牧戶轉變成職業軍人沒多久之人。
想要屯田還是要有像馬璘、白孝德那樣的人出麵組織才行啊。
不過這件事不能這樣了了。
“你是如何處置殺死匠人的牧戶的?”
羽缺說道:“都殺死了,家眷貶為奴戶”
孫秀榮卻搖搖頭,“這還遠遠不夠,必須讓族裏的大薩滿舉行一場祭祀湖神的盛大儀式才行,羽缺你去籌備,屆時本督也會參加”
“那之後呢?”
“正常煮硝”
“大都督!”
孫秀榮冷冷地說道:“來室韋軍之前,獨孤部、宇文部、婁室部、薛延陀部以及我的博格拉部都推舉我為騰格裏汗,我沒有接受,我何德何能能擔任這麽大的汗位?”
羽缺、蘇哈突然想到了什麽,兩人跪了下來,“我等恭請大都督就任烏斯德勒汗!”
烏斯德勒,在此時的室韋語裏有“無處不在的水神護佑之人”的意思,這兩人的意思也很明白,既然孫秀榮成了烏斯德勒汗,就能在湖泊裏煮鹽、煮硝了。
但孫秀榮卻搖了搖頭。
“我是霫部大都督,而以前的霫部都督都自稱可汗,卻沒有具體的稱謂,我的新部落叫博格拉,意思是公駝,在草原上,在荒漠裏,隻有駱駝能夠自如地找到水源,這就意味著駱駝與水神之間有莫大關聯”
“草原諸部多半篤信長生天,萬物都來自長生天的恩賜,假如你等非要我稱汗,那就稱博格拉汗吧”
“大都督”,隻見羽缺說道,“我記得回鶻人內部也是分為兩汗,大首領稱謂阿爾斯蘭汗,副首領則是博格拉汗……”
孫秀榮卻擺擺手,“不管他,先這樣稱呼吧,對了,孫孝恪……”
孫孝恪趕緊上前答道:“職部在”
“你記下來,不幸罹難的匠人家眷每戶補償銅錢一百貫,其未成年子女有大都督府撫養到十八歲”
“是”
孫秀榮又看著席元禮,“元禮,你的府兵技藝還沒有忘卻吧?”
席元禮笑道:“哪兒能呢,我以前可是重兵營的隊正”
“那好,你現在除了工曹、田曹諸事,從現在開始便兼任室韋軍的副尉,從明日起,室韋軍一分為三,一部分開始開墾田地,有席元禮督導,一部分去硝湖、鹽湖煮硝、煮鹽,由孫孝恪督導,工具這次都帶來了,本督也會參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