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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萬裏行路難之五:大鬧朔方(8)

  大漠沙如雪。


  隆冬的黃河南岸恢複了霎時的寧靜。


  一彎冷月斜掛在天空。


  極目望去,一個個凸起的沙丘在暗月下就像墳包一樣,散落在廣袤的荒漠上。


  “帝國墳場”


  孫秀榮的腦海裏閃現出一個詞語,這個詞語用到這裏自然不太恰當。


  黃河兩岸從來沒有成為大戰場,古往今來,雖然河套一帶曾成為中原王朝和北方遊牧部族反複爭奪的主戰場,但多半發生了河北寬闊的草原以及陰山腹地、南麓。


  當然了,後世被稱為敕勒川(大黑河)流域是發生大戰最多的地方,除此之外,長城以北、大沙漠以南的區域也是大戰連連,但從來沒有大戰在沙漠裏發生。


  這是因為,就算你要埋伏,也不會埋伏在一個水草都缺的荒寂之處,那樣的話就不是埋伏了,而是妥妥的自殺。


  不過自從從西海南部遷到夏州後,拓跋部似乎完美地適應了荒蕪,他們甚至成為了最善於飼養駱駝的部族。


  與馬匹相比,駱駝更加溫順,還更加吃苦耐勞,基於此,遷到夏州的拓跋部眼下甚至被周圍部族稱為“博格拉部”,也即公駝部,因為他們是第一個將駱駝也用在戰場上的,後世的沙陀人不過是效仿罷了。


  再過百十年,在河套一帶,沙陀人、吐穀渾人、黨項人會殺成一團,最後黨項人占據了整個陝北,吐穀渾人遷到了敕勒川,而沙陀人則成功地占據河東。


  而在眼下,沙陀人還在蒲類海掙紮求生,吐穀渾人卻在一場小規模的戰鬥中喪失了他們全部的青壯,部族滅亡也就在須臾之間,無非是誰來收獲勝利果實罷了。


  至於占據夏州南部擁有鹽場、耕地以及北部最好草場的黨項人自然不會起了建國的心思,不過在接受了大唐一些規製,以及由於抗擊突厥的需要裝備了一些甲具後,黨項人的壯大就隻是時間問題了。


  在閼氏林以南、黃河南岸約莫五裏的地方,依舊是沙丘縱橫的地方,但其正中有一處淡水小湖。


  就是這處淡水小湖的存在,讓其成了絕佳的埋伏之地——有小湖便有淡水,有淡水,自然不缺幹草。


  黨項人從西海遷過來時自然有自己的馬匹——西海馬,身形與突厥馬(蒙古馬)差不多,但吃苦耐勞還要過之,青海的高原、高寒不是漠北、漠南可以比擬的。


  小湖周邊一派靜謐。


  但這隻是假象。


  雖然夜色朦朧,冷月依稀,但依舊有細微的聲響從湖邊發出。


  不是飛禽走獸,也不是草木弄出來的動靜,而是人類!


  拓跋部尚白,清一色的白色帳篷完美地與荒漠、夜色融到了一起,若不是走近查看,從遠處看時是發現不了這一點的。


  最大的一頂帳篷裏,一位披頭散發,有些類似早期拓跋鮮卑裝束的漢子正望著帳篷頂部若隱若現的冷月發呆。


  此人身材瘦長,看起來弱不禁風,不過骨節粗大,如此寒冷的天氣,其身上也隻披了一件長袍而已。


  此時,那彎冷月又從雲層中鑽了出來,恰好照在他的臉上,那是一張瘦骨嶙峋的麵龐,麵色白皙,眼眶深陷,在這種夜色裏突然出現還是十分嚇人的。


  時間來到了夜半,此人竟然絲毫沒有馬上就寢的跡象。


  “噠噠噠……”


  大帳外突然傳來一陣馬蹄聲。


  一陣他熟悉的西海馬踩在沙地上發出的聲響,能夠在這個時候,這個地方大大方方策馬過來,自然是他信任的人。


  果然,沒多久,大帳外麵出現了聲響。


  “大王子”


  來人說的是黨項語,聲音冷峻,在這冷寂的夜裏更顯突兀。


  “說”


  “碎葉軍過河了!”


  聽到此話,大帳裏的人身形微微抖了一下,隨即發出一聲歎息,聲音裏有解脫,也有惋惜。


  原來此人就是大唐夏州都督、西平公拓跋守寂長子拓跋朝光,身上還有朝廷欽封的都督府司馬的職銜,但其手下一般稱呼他為大王子。


  不過拓跋朝光也知曉,自己的父親拓跋守寂下麵有十多個兒子,成年的也有五六個,加上叔伯輩,拓跋部比自己威望高的人多得是,若不是自己有幸娶了夏州以南,盤踞在銀州、同樣來自西海的細封部大酋之女,恐怕鎮守夏州北部的重任也不會落到他的身上。


  大帳外的人就是他的內弟,來自細封部的細封步禪,一位極為勇悍的黨項偵騎,他統領的三百騎是拓跋朝光最後的依賴。


  自然也是他最為信任的人。


  “你的意思?”


  “大王子,原本我等河邊設置有兩處崗哨,敵人過河後已經派出精銳攻占了那裏,我等每處隻有兩三人,為了不打草驚蛇,隻有撤離,不過當地人占據那兩座沙丘後,若是細心的話還是會覺察到我大營的所在的”


  “這麽說大營暴露了?”


  “不是,彼等初來乍到,這附近有沒有牧戶,怎會知曉我等具體位置?但隻要是長期生活在草原上的牧戶,還是能感受到的,大營這裏的胡泊有幾百畝,胡泊上空的氣候與荒漠完全不同……”


  “按照……提供的訊息,碎葉軍太半來自西域胡人,大多也是牧戶出身,自然知曉這一點,若是風大時候,彼等自然無法感受到這一點,但眼下卻是罕見的寧靜,些許微弱的風勢彼等就會感覺到了”


  “於是,我等隻能主動出擊了,越過河麵的碎葉軍並不多,最多一千人,沿著河邊那兩處沙丘之間的通道過來了,我的建議,以甲騎和駱駝兵正麵抵住,另外兩千騎兵從其它地方繞過去,抄其後路”


  “可彼等不止一千人……,眼下派出來一千人,左近多半還有強援”


  “大王子,無妨,沙丘對麵的黃河河麵寬達幾裏,彼等越過時必定小心翼翼,屆時,我等以一部堵住前出那一千人的退路,另外一千人用弓箭對著河麵射擊,並事先用幹草裹住馬蹄,等彼等在弓箭的攢射下散亂時再衝上冰麵,敵人就算再強大也無可奈何”


  “也罷,敵人就算再強,也隻有三千人,不過萬事還是要小心一些,我等不是赫連部,而是有甲具的拓跋部,可不能為了區區幾千衣物和鎧甲白白丟了性命……”


  想到這裏,拓跋朝光突然想到赫連部,以及赫連隗的命運。


  “若是赫連部大敗,怎地沒有潰兵來到我處?難道我拓跋部的名聲就這麽差?今夜一戰,若是能擊退碎葉軍,我的首要任務是趕緊東去,滅了赫連部才是正經,多了幾千丁口,我就能在拓跋部真正僅次於阿耶了”


  於是冷聲說道:“既然隻有一千騎,我親自帶著甲騎、駱駝兵迎戰就是了,你帶兩千騎兵繞過去”


  “咳咳”


  “何事?”


  “大王子,按照……那人的說法,碎葉軍統領孫秀榮十分狡猾,眼下正值夜半,彼等為何敢出動一千騎越過河麵來到南岸?多半是有了周全的計劃,若是就在北岸有後繼,想要越過寬達幾裏的河麵我等不會發現不了,這樣一來,其後繼就沒有大的意思了”


  “你的意思是左近?”


  “多半如此,不是上遊,就是下遊了,也有可能多路齊出,不過大王子也不用擔心,彼等總共才三千騎,薛延陀部還要遮護老弱,輕易不能出動,就算多路齊出,每一路也不會有多少人馬”


  “職部建議,職部帶領一千五百騎繞道就行了,屆時,大王子帶領五百甲騎、五百駱駝兵迎戰,留五百騎警戒可望萬無一失”


  “好,就這樣”


  …….

  帶領一千騎首先越過黃河的是馬璘的中營,然後是南弓熏的前營,碎葉軍眼下最強悍的兩個營頭都用到了這裏。


  聽著馬蹄踏在沙地上發出的沙沙聲響,看著自己手上的“手套”,馬璘神色十分複雜。


  原本他願意跟著孫秀榮東進,是為了在抵達霫部後與周圍諸部的戰鬥中立下功勳的,卻沒想到朝廷對碎葉軍竟是這樣一個態度,這一路上太不平靜!


  不過隨著一千騎全部進到沙丘群裏,一想到情形不明的敵人,馬璘還是收拾心情警覺起來。


  在他的中營,最前麵自然是他親自帶領的都握著虎槍的精銳,而在隊伍的最後,同樣是南弓熏帶領的一百精銳,對於敵人可能繞出沙丘封住他們後路的做法孫秀榮一早就想到了。


  當然了,既然是最精銳的兩個營頭,自然沒有“拖住敵人,等待主力抵達”的安排,而是“趁著夜色,一舉破敵”。


  於是他很快就見到了拓跋朝光。


  拓跋朝光的拓跋部甲騎加駱駝兵的布置是眼下諸部裏極少數深諳“遠程配合近程”作戰的部隊之一,其甲騎後麵的駱駝兵都是能拉動一石力以上強弓的勇士,聚在一起的時候也能發出密集的拋射,單獨對敵時,也能借著比戰馬高出一籌的態勢進行戰鬥。


  他們手裏還有長矛。


  當然了,騎著駱駝進行衝擊或快速撤退那是做不到的,駱駝再強,跑不過馬匹。


  以達奚部眼下的財力,自然做不到將戰馬全身包裹起來,也隻能遮住前半身。


  這就夠了,戰鬥時,對著敵人永遠隻是前半身!


  隆冬的河套氣溫若是放在後世,那肯定是在零下十幾度以下了,此時就算再耐寒的人來到戶外若是將雙手長時間暴露在外麵都會凍得僵硬,唐軍此時有布手套,部族沒有這麽精細,但也會纏著布塊或毛皮。


  隻有碎葉軍,有正經的用羊皮製作的手套,自然沒有後世那麽精細,但放在眼下也是獨一份了。


  這種手套,看似簡單,實際上就是孫秀榮這種有著後世遊牧部族經曆以及大唐府兵身份之人才能弄出來的東西。


  拓跋朝光的甲騎選擇的都是高頭大馬,加上鐵甲的重量,在沙地上弄出了巨大的聲響!

  此時的黨項甲騎,雖然有拓跋朝光這位深諳大唐部隊精髓之人指揮,不過骨子裏的部族習慣依舊占據上風。


  那就是,雖然騎兵、戰馬都有甲胄,但他們的武器並沒有統一,衝在最前麵的還是依著彼等從小的習慣拿著各種各樣重兵器著,這裏麵既有鐵槍、狼牙棒,也有鐵鞭、鐵錘、重刀等。


  武勇,一往無前的武勇才是彼等骨子裏的東西。


  規製,那是隻有有了一定的丁口和財力、並長期定居下來才會出現的東西。


  霎時,雙方的距離到了強弩拋射的射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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