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蒲公英與燈火(8)
比例不夠哦, 補全可看啦
雨打塵埃, 落完雨後的空氣最為清新,天還陰著,聚集起來的烏雲正在醞釀著下一場雨。
森林鐘塔雖位於市中心的步行街,但選的位置相對安靜。
走出店門, 能感受到周邊的店鋪熱情依舊, 店招牌的霓虹燈大亮, 各家門口擺著音響,音樂聲從街頭串到巷尾。即便不方便的天氣使得步行街的人比平時少了許多, 也不乏拎著傘照常逛街的人。
在一片雨天熱鬧中,陽樰看見一抹本應離開了的熟悉身影往這邊走過來。
她怔了怔,莫名有種想反身就跑的衝動。不知道為什麼。
走近了, 男人很自然地打了聲招呼:「小樰妹妹。」
陽樰狐疑道:「你怎麼回來了?」
聞言, 衛捷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原來之前躲在牆後面偷看的真的是你啊,小樰妹妹。我還以為我眼花了。」
「……」
陽樰咬了咬牙,她肯定衛捷絕對是故意的。
陽樰假惺惺地笑了笑:「我也還以為我看錯了呢。」
衛捷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陽樰目光閃了閃, 微微垂眸。
「正好,」他忽然開口, 「我就不用自己再進去了。」
陽樰:「嗯?」
衛捷懶懶地道:「我落了支筆,勞煩小樰妹妹幫我進去拿一下吧。」
陽樰沒動,將信將疑地瞅著他。
都到門口了,幹嘛不自己進去拿?
他像是看清了她眼神里的意思, 歪了歪頭, 有些苦惱的樣子:「你的那個店員……」
他話說了一半, 陽樰卻幾乎秒懂他說的是誰。
還能有誰,橙子唄。
橙子見到帥哥就雙眼放光堪比X射線的功夫,陽樰是見識過的。更別說,衛捷在她的評級里,可是從未有過的「人間絕色」。
陽樰認了。
她撇了撇嘴,說了句你等著,就轉身又進店裡去了。
店門是玻璃推門,兩人在門□□談的情景被裡頭的人看了個一清二楚。
見陽樰跟人間絕色說了幾句話后又進門了,橙子第一個迎了上去:「店長,你怎麼回來了?」她張望了一眼門外,人間絕色雙手插在褲兜里,姿態閑適,又有股多情的慵懶,正看著這邊,「店長店長你和人間絕色認識嗎?」
陽樰抬起雙手擋住橙子噴薄而出的熱情,直奔主題:「剛剛他那桌是你去收拾的嗎?」
「是啊。」橙子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有沒有看見一支筆?」
「筆?」橙子不解,「沒有啊。」
「座位上和地上呢?」
橙子搖搖頭:「都沒有。」隨即又來了興緻,「是人間絕色落東西了嗎?」
陽樰敷衍地嗯了一聲,索性自己過去找。
桌子已經收拾擦拭完畢了,乾乾淨淨的,小沙發上也沒有多出任何一樣東西。她彎腰往地上看了看,沙發旁邊有一株小盆栽,花盆邊上赫然躺著支黑色的中性筆。
筆掉的地方很奇怪,不說粗略一掃不會看見,正常坐在這個位置的人,再怎麼掉東西,也不會掉到那兒去。
再說這筆又不是球,還能打著彎兒滾過去不成?
陽樰心裡升起一絲不協調的怪異,卻也沒多想,將筆撿了起來。
橙子頻頻往外頭張望,陽樰認真地警告了她一番,見她訕訕地收了心好好工作,才放心離開。
外頭雨又下了起來,細細的雨絲傾斜飄落,衛捷站在屋檐下,沒有一絲不耐煩的模樣。
陽樰把筆遞過去,忍不住嘟囔:「這筆你隨便找家文具店也就一塊錢的事兒,用得著這麼摳門還回來找么。」
衛捷接過來道了聲謝,隨即話裡有話地道:「誰說我是回來找筆的?」
陽樰:「你自己說的,落了支筆。」
他眯了眯眼,勾起唇,緩聲說:「我說的是,正好。」
也就是,湊巧。
湊的什麼巧?
陽樰不喜歡跟他玩猜字謎的遊戲,有些不耐煩了:「什麼意思?」
衛捷往陰沉沉的天空看了眼,沒有回答,反而牛頭不對馬嘴地來了一句:「下雨了。」
「下雨就下雨啊。」陽樰很煩,「您老沒帶傘就自個兒在這躲會兒吧——」
「我送你。」
——我就先走了。
陽樰後半句話被生生截胡,語死口中。
她一愣,抬頭。
衛捷185的個子站在她面前,擋住了屋檐外沉沉的天光。
他垂眸望著她,無辜又倦懶地笑了笑,將兩句話連起來重複了一遍:「下雨了,我送你。」
穿街走巷的音樂聲里,陽樰聽見了自己的心跳聲宛如不合拍的鼓點。
她忽然不敢往深了猜想,他湊的是什麼巧。
**
衛捷開的還是助理的車,車子開不進步行街,只能停在外面的停車場里。
走去停車場的這段路程上,陽樰悄悄地平復了內心的動亂。
如果說男人的嘴,騙人的鬼。
那麼衛捷的嘴,就是那個帝王鬼。
從十二歲到現在二十二歲,十年了,陽樰都不覺得自己摸透了這個男人。
她和他之間好像總隔著一團霧。無閃無牆,她可以靠近,但必然會在霧中迷失方向。
若是十五、久歲的她,想必會不懼雲霧。
然而那也只是以前的她。
上了車,陽樰才想起來一個被忽略的細節,衛捷說的是「你的那個店員」?
她忍不住問道:「你知道森林鐘塔的店長是我?」
衛捷:「我媽說的。」
這陽樰就不意外了。
衛捷又說:「而且——說是代店長,更為合適吧。」
陽樰扯扯嘴角:「這你都知道。」
片刻的沉默后,衛捷聲音放輕了一些:「我聽我媽說,齊阿姨和當初那位裴總在一起了。」
陽樰點了點頭:「嗯。」
雨點飄打在擋風玻璃上,在上面連成密密麻麻的一片透明小疙瘩,模糊了前方的路況。
雨刷一掃,眼前再度清明。
衛捷頓了頓,「他對你好么?」
「很好啊。」陽樰盯著雨刷沒能掃到的角落,一顆小小的雨珠隨著車身顛簸緩慢地滑落,「比我親爸還好。」
車內的空氣在她這句話說出來之後變得有些壓抑。
「嗯。」衛捷點點頭,「那就好。」
陽樰眼帘一顫,心底不受控制地,有暖意滲透上來。
她抿唇。
「對了,」男人漫不經心地提起另一個人,「我記得裴總有個兒子,是叫裴澍?」
陽樰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提起裴澍,「是,怎麼了?」
「森林鐘塔,是他的嗎?」
「是啊。」
食指在方向盤邊緣敲了敲,衛捷語速微緩:「他比你小兩個月,得叫你一聲姐姐吧。」
陽樰點頭:「按輩分算的話,是這樣。」
「按輩分?」衛捷食指一停,不動聲色地搭回方向盤上,語意不明,「如果不按輩分呢?」
陽樰:「不按輩分……」
她不回答了。
他輕笑了一聲,沒追問。
車子一路向前,陽樰扭頭看著窗外,看著看著,感覺不對了。
這條路,怎麼走都不是回家的啊?
她側頭看向駕駛座的男人:「你這是開哪裡去了?」
衛捷這才想起來似的,慢悠悠地解釋:「我去一趟工作室。」
陽樰哦了一聲,也不問為什麼。
衛捷把車停在工作室門口,陽樰嫌麻煩,沒跟著他下車。
等人無聊,她索性靠在窗上掏了手機出來刷微博。
【木雪:《冷暖》出版稿已經交上啦,大家等著實體書出來就好。順便下本文打算寫個雙向救贖的故事,有興趣的舉個手給我看看。不舉也沒影響,我依然要寫的。】
這條微博是她昨天交稿之後發的,一天過去,下面已經排了不少評論。
【想看!舉手!】
【啊啊啊《冷暖》太虐了,下一本多發發糖好不好?】
【什麼類型的呀?都市?校園?還是說跟《冷暖》一樣是仙俠?】
【寫什麼都好我求求你別再虐了就行……冷暖女孩暴哭。】
【後排弱弱問一下《冷暖》的實體書還跟途川大大合作嗎?】
想了想,陽樰又發了條微博。
【木雪:校服到婚紗,不虐,但基調比較沉重。你們途川大大已經麻溜地畫圖去了,放心!】
微博顯示發送成功,這時車窗忽然被敲響了。
陽樰聞聲抬頭,外面站著個撐著花傘的小青年,稍稍彎著腰,正在往裡瞅。
外面下著雨,陽樰只能把窗子開個小縫,免得雨水飄進來。
青年伸著脖子,透過那條小縫往裡張望,目光探究:「你好,請問是蘇小姐嗎?」
陽樰:「?」
她禮貌回復:「不好意思,不是。」
小青年面露失望,嘀嘀咕咕的:「奇怪,衛哥不是跟蘇小姐有約的嗎?」嘀咕完,他抱歉地看向陽樰,「對不起,我認錯人了。」
「沒關係。」
陽樰合上車窗。
有約?
衛哥,蘇小姐……衛哥,是說衛捷嗎?她想到今天在店裡那個始終沒能看到正臉的厭世臉美女,一串百味雜陳的小泡泡冒上來,堵在胸口。
她兀自發獃,沒注意到窗外那個青年走出兩步后,又一臉古怪加詫異地回頭,探究地盯著這邊看了好一會兒。
陽樰正發著呆,駕駛座的車門打開又關上,衛捷已經辦完事回來了。
見小姑娘模樣獃獃的不知道在想什麼,衛捷挑了挑眉,修長如玉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小樰妹妹?」
陽樰倏地回神:「啊?」
她轉頭,對上衛捷好笑的神情:「想什麼,這麼入神?」
「……沒什麼。」
衛捷勾了勾唇,邊發動車子邊問:「剛剛是不是有人來找你?」
陽樰眨眨眼:「是有。他是你工作室的人嗎?」
「嗯。」衛捷一頓,「他有沒有問你什麼?」
陽樰靠窗一側的手無意識地扣了扣座板,平靜道:「有啊,問我是不是蘇小姐……是不是你今天在森林鐘塔見的那個小姐姐啊?」
衛捷點了點頭。
她瞭然:「他就問了我這個,認錯人了。」
空氣安靜了兩秒,衛捷半分探究,半分打趣地問道:「不好奇我是去做什麼嗎?」
陽樰想起橙子說的「相親」,扣緊了座板,卻嗤了一聲,滿不在乎的語氣:「有什麼好好奇的,難不成你還是去相親啊?」
「是啊。」
陽樰愣住。
男人語氣懶散:「我去相親了。」
蔣南也不例外,衛捷那句「叫嫂子」更是令她虎軀一震。
乖乖,衛哥禽獸啊,未成年都下手?
陽樰習慣了:「馬上二十三了。」
下個月九號,也就是五月九號,是她的生日。
蔣南愕然地瞪大眼,手中杯子差點沒拿穩,「真的?」
「對啊。」
陽樰叉了塊雞肉放進嘴巴里,一旁忽然伸過來一隻手,剝了皮的鮮嫩蝦肉放進她盤子里,她側頭,衛捷若無其事地擦了擦手,拎起第二隻蝦。
大伙兒吃東西的動作彷彿被調至成了慢動作,集體噤聲,目光炯炯地盯著兩人。
陽樰頓覺坐如針氈,皺起眉頭:「你吃你的,我自己會剝。」
「嗯。」衛捷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
下一秒,又一隻剝好的白灼蝦出現在她盤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