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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為防盜章, 老胡十八追文去啦~


  林進芳害怕得牙齒打顫。


  徐璐知道她聽見了, 又囑咐:「必須下狠手, 聽見沒?打了人你立馬去堂屋拿繩子來。」


  林進芳小聲「嗯」, 兩個人分站門后兩側。


  來人在門口駐足片刻,待一分多鐘都沒動靜,好像是確定裡頭的人沒醒,有個聲音就道:「還說怕會醒呢,你那姘頭睡得豬一樣!」


  原來, 是王二麻子。


  徐璐緊了緊手裡的砍刀。


  「噓……這寡婦精著呢, 咱們還是小心點。上次老子才動她枕頭一下就驚醒, 壞了好事,這次……哼哼!」


  「得了得了, 還好意思提上次, 你到底上沒上成心裡還沒點逼數嗎?放心,這次兄弟幫你按住她……咱們輪流著來,怎麼樣?」


  徐璐把牙齒咬得「吱咯」響,林進芳也氣得手發抖。


  二人葷話說了半天,才開始在門上鼓搗,也不知道怎麼搞的, 就聽「咔嗒」一聲, 原本鎖得好好的卧室門就開了。他們又等了會兒,見裡頭還是沒動靜, 才慢慢的, 輕輕的, 悄悄的推門。


  隨著門縫越來越大,躲在窗帘后的徐璐看見片黑影,慢慢的從門檻上移動到門裡,慢慢的就快要跟屋內黑漆漆的光線融為一體時,就聽「砰」一聲。


  「哎喲!」男人叫起來。


  還沒歇呢,後頭跟進來那個也「哎喲」叫起來。


  徐璐數著,打個七八棍,林進芳就該跑出去拿繩子了,然後輪到她的大砍刀上場。她要先砍哪兒呢?偷錢砍手,看他以後還做三隻手。私闖民宅都是腿害的,要不還是先砍腿?


  誰知都數到十五下了,那扁擔打在肉上的聲音還未停。


  「他奶奶的,麻子這就是你說的沒醒?快,抓住你姘頭,老子今天……哎喲!」


  王二麻子果然順著扁擔去抓林進芳。她細胳膊細腿,哪裡是王二麻子的對手,剛開始不過是打他個出其不意罷了。


  徐璐也管不了那麼多了,砍哪兒不是砍?反正砍殘了就去坐牢,這是正當防衛,應該也判不了幾年。砍傷了就給出醫藥費。


  對,就這麼辦!

  她從窗帘后跳出去,照著位置比較低的地方甩刀子,頭幾下都甩了空,後面突然「噗」一聲,刀子微微內陷,那是碰到實質的感覺了。


  「哎喲!小心!他媽的有刀子!」兩人魂飛魄散。


  另一人一聽有刀子,轉頭就想往外跑。徐璐趕緊道:「進芳快去拿東西!」她一把將小姑娘推出去,門一關。


  他們一路打過來的手電筒早在逃竄間弄掉了,屋裡黑燈瞎火,徐璐閉著眼都知道哪兒是哪兒,他們根本不佔優勢,只有被追著砍的份。


  當然,徐璐也不是存心要殺人,只故意揮刀子嚇他們罷了,即使砍也只是撿腿上輕輕碰個口子,除了第一刀稍微砍進肉里去,後面的都只是割口子。


  但饒是如此,兩個大男人還是嚇得哭爹喊娘。


  「我……我們不敢了,徐寡婦你快住手,把刀子扔了!」


  「對,我們摸錯門了,不是故意的,快別揮刀子了!」


  徐璐一言不發,他們已經不值得她說話了。等林進芳拿來繩子,母女倆占著熟悉屋子的優勢,繩子甩了幾下就把他們胡亂套住。先給打了個死結,確定他們跑不了了,這才把燈泡拉開。


  屋裡瞬間亮起來。


  兩個男人狼狽不已,像死狗似的躺地上。


  怕繩子不夠穩,母女倆又迅速的繞了幾圈,再打個死結。徐璐不放心,把手腳都給扎得緊緊的,讓他們想跑也跑不了。


  「哎喲,殺人了,我腿……」被砍到的正好是王二麻子,在燈光下明顯可以看見他小腿肚的褲子濕了一片。看不出流了多少血,只感覺小腿肚「突突」跳,男人直接嚇黃了臉。


  發泄過後,徐璐也有點后怕,要給他們顏色看是一回事,可千萬別出人命啊!在這一瞬間,她想到的不是自己的牢獄之災,而是——她坐牢的話這一家子孤兒寡母怎麼活。


  懦弱膽小還帶拖油瓶的大閨女,剛懷孕被婆家為難的二閨女,有大好前途卻只會耍小聰明的小閨女……她們都不能有事兒!

  她冷靜下來,安排進芳:「去門外采半籃蒿艾來。」爺爺教過她,如果在野外受傷了,可以暫時用蒿艾來止血殺菌。


  至少別讓王二麻子真死了。


  等閨女出去了,徐璐才出去院里喊:「救命啦!著火啦!快起來啊!」拿根棍子在銅盆底上敲著,沒多大會兒就有人來敲門了。


  「春花,春花你們怎麼了?」最先來的是劉桂花。


  「家裡進賊了,還想欺負我們孤兒寡母。」徐璐冷靜極了,把卧室門打開,後頭陸陸續續進來的人也能看見兩個大男人躺屋裡。


  「咦……這是做什麼,可別是真有姦情,怕被人發現……那個詞叫什麼來著?」


  徐璐冷冷一笑:「殺人滅口麽?」


  她平時不苟言笑,此時笑起來,大家只覺著說不出的漂亮,彷彿眼睛里都帶了光,像星星,又像月亮……可惜卻沒溫度,跟個夜羅剎似的。


  「那也得看他們配不配!」徐璐指著面如金紙的兩人,不屑道:「就這倆窩囊廢?私闖民宅,企圖盜竊和強.姦婦女,只有報警處理了。」


  「啥?」圍觀群眾愣了。


  「報什麼警?這不是好端端的沒成事嘛,小題大做,還報警呢……你以為警察同志是你家親戚啊!」


  除了光著腳,母女倆身上衣服穿得好好的,明顯是沒出事。


  有二流子不懷好意的問王二麻子:「麻子說來聽聽,入港了沒?」


  「嗯哼!別這麼說話,人家孤兒寡母的,做人要厚道。」劉蓮枝身旁的男人說了句公道話,是她家男人。


  徐璐感激他們兩口子,微微頷首。


  等林進芳提著一籃蒿艾進來,徐璐讓她找出搗佐料的研臼,把蒿艾搗碎,浸出部分青黑色的汁水來。


  她故意當著眾人面,拿一沓米黃色的草紙鋪在地上,把王二麻子的褲腿掀起來,露出血肉模糊的傷口,流出來的血大部分已經凝結成半固體,形成紅黑的血痂,看著頗為恐怖。


  有膽子小的女人已經「啊」的叫起來。


  「老天爺!王二的腿一定斷了,這麼狠,也不知道她的心是什麼長的。」


  徐璐冷冷一瞥,也不說話,知道沒砍到大血管,就故意在他傷口上用力捏了一把,伴隨著男人殺豬般的嚎叫,鮮紅的血液迅速蔓延出來,順著糊滿血痂的腿滴到草紙上。


  女人們忍不住驚呼:「世上怎麼會有這麼狠心這麼惡毒的女人?」


  「敢進我的屋子,敢偷我的錢,就得付出代價。」她也不管那些聖母心大發的女人們,針戳在誰身上誰疼,如果被偷的是她們,她希望她們也能這麼「善良」,最好是一直「善良」下去。


  「誰有時間就去幫我叫村長來,現在先收點利息。」說著,她又在男人傷口上捏了一把,那血流得更多了,沒多大會兒,地下草紙就被浸透了。


  「啊,等等,你別亂來,我……啊,劉二哥你去幫我叫村長來,快……」再不來光「利息」就得要他狗命了。


  徐璐把搗碎的蒿艾汁滴在他傷口上,又是一陣鬼哭狼嚎。


  等整個傷口都被滴遍了,再塗上蒿艾渣,把五六公分長的傷口糊得鼻子眼睛都看不出來,徐璐才站起身來。


  「怎麼樣,劉三你的要不要也敷上?」


  另一個被捆的男人嚇得瑟瑟發抖:「不要……不用,我我沒事。」


  徐璐笑問:「真沒事嗎?」


  「真的真的!」男人恨不得以頭搶地,證明自己沒說謊了。


  「聽見沒有?他自己都說沒事,就不需要某些人狗拿耗子,多管閑事了。」


  要是平時,早有人跳出來回嗆「你說誰多管閑事」了,但今天不一樣,誰都不敢吭氣兒。


  今天的徐寡婦,已經不是以前那個忍氣吞聲,關起門來過日子的女人了。地上那幾張草紙已經被血浸成一灘血水,大砍刀上的血跡還未徹底乾涸,彷彿閃著魔鬼的光芒。


  直到王二麻子的血止住了,楊老頭才姍姍來遲。


  「都讓開讓開,大半夜的圍在這兒做什麼呢?啊,明天不幹活了嗎,還不趕緊回去睡覺!」


  但沒有人挪動腳步,這樣的「奇聞異事」,夠他們茶餘飯後聊一年了。


  「徐春花你做什麼,挺能耐啊,居然敢殺人?你知不知道殺人是犯法的?到時候公安把你逮走了,你讓這幾個孩子去討飯嗎?」


  要是以前的徐春花,真的就被他捏住七寸了。但現在的是徐璐。


  不好意思,她徐璐還不怕這種威脅。


  反正她現在生活很規律。


  每天早睡晚起,必待日光。進芳出門前都會把當天的早飯和中午飯準備好,廢柴老媽睡到太陽照屁股了起來熱一下就能吃。晚上那頓祖孫倆就嗷嗷待哺,盼著進芳下班。


  村裡人聽說后,險些笑掉大牙,都覺著徐春花真是又懶又饞,「沒那閨女怕是自己都要被餓死」「真是不像話」……村裡人說啥的都有,但絲毫不影響她的心情。


  相反,她還興緻高昂,讓進芳幫她從縣裡買珍珠粉來,每隔一天用雞蛋清調了敷面膜。有時候也會加點白醋去去角質,有時搗點黃瓜汁啥的……反正都是農家價賤易得的東西。


  於是——「徐春花這敗家老娘們,那麼金貴的雞蛋一天用一個在臉上,她臉是金子做的不成?」


  「不是金子做的,但跟玉的差不多……你們沒見又白又滑麽?」


  村裡人明面上說她敗家,可暗地裡每次煎雞蛋都會把雞蛋殼底上那一小灣蛋清抹臉上,期盼著多抹幾次也能有她那效果。


  其實,她們的有用沒用徐璐不知道。但徐璐知道美白的第一要務就是防晒。所以她幾乎足不出戶,要出也得窩到沒太陽了再出,光在自家院里坐著都戴遮陽帽……就這麼精心防護著,二十多天下來,居然真的白了兩個度。


  徐璐摸著光滑的小臉,即使天天照鏡子也照不夠。濃淡合宜的眉毛又彎又長,一雙桃花眼煜煜生輝,鼻子不算太挺,但也不塌,嘴角帶著天然的上翹。


  外加這段日子白起來的皮膚,這原主真是典型的「妖艷賤貨」啊!


  她似乎有點能理解村裡婦女對她的敵意了。


  原來的徐璐相貌平平,胸脯比相貌還平,連表白的勇氣都沒有。現在這具身子,人又漂亮身材又好,三個閨女也孝順,還連外孫都有了,一步到位……她光躺著都有吃有喝!


  這樣的日子,說不滿足那是假話。


  每逢星期五,林進荷斜挎著快比她身子大的帆布包回家,每次都會變戲法一樣掏出點「小驚喜」,或是一袋又香又爽的辣條,或是兩個圓溜溜的麵包,或是半瓶捨不得喝留回來的碳酸飲料……雖然比不上後世的味道,但一家子坐一起小塊小塊分著吃的感覺,比她吃過的任何零食都香!

  每當她閉著眼陶醉於這樣的幸福中時,林進荷就一副不屑的小模樣——「媽你咋就這麼點見識,以後我給你買個辣條廠!」


  小姑娘躊躇滿志,學校老師說要把她當縣一中重點苗子培養,以後別說一個辣條廠,兩個三個她都給她媽掙回來。


  「對,買辣條廠還不夠,得再買個飲料廠!」林進芳滿眼放光的接嘴,那半瓶碳酸飲料雖沒多少二氧化碳了,但喝起來就是跟一般糖水不一樣呢。


  徐璐白眼:就這麼點出息啊!


  連寶兒天天跟小夥伴們滿村跑,膽子也越來越大,性格越來越開朗,半個月不見居然都長高了一截似的。


  彷彿,一切都在朝著幸福、快樂的方向發展。


  與林家的歡喜不一樣,此時的連安鄉雲喜糖廠二樓辦公室里,氣壓低得可以冷死個人。


  會議室是由以前國營廠的辦公室改造來的,一張嶄新的棗紅色長桌周圍坐了七八個人,都戰戰兢兢看著上面的男人,誰也不敢說話。


  男人翹著二郎腿,黑著臉看向窗外。


  「老闆,那……那現在怎麼辦好?」坐左手第一位的中年男子,是廠里負責設備維護的老王,自從去年國營糖廠倒閉就一直下崗在家。


  今天一大早的,剛開始上班,就有工人來說蒸餾的機器壞了。他進去一看,不止蒸餾鍋壞了,連壓榨機也轉不了了。這都是好幾萬的設備呢,他當場就嚇蒙了。


  他知道,開糖廠的是大漁鄉煤老闆,人家親自上門請他回來看場子的,一個月三百多的工資居然還出這種問題……就是老闆不炒他,他自己都愧疚不已。


  而且,蒸餾鍋上的濾網破口邊緣整齊銳利,明顯不是意外。


  季雲喜沒什麼表情,定定看著他。


  就是這種不說話,喜怒不形於色的樣子,室內氣壓更低了。


  小劉沒辦法,氣狠狠道:「問題出在誰那兒正在核查中,等查到了一定開除他,還得讓他賠償,以損害公共財產的名義,不賠就坐牢……」


  「開了他有什麼用?」季雲喜皺著眉,使勁揉了揉太陽穴,搓把眼角的紋路揉得愈發明顯,很明顯,這幾個月又瘦了兩斤。


  小劉心疼不已,「老闆好好休息吧,這事交給我們,一定不會讓這害群之馬留在廠里。」這幾個月真是做什麼都不順利。


  季雲喜不置可否,只問:「還能修復麽?要多久?」


  老王實話實說:「應……應該能,只是得請廠家維修人員過來,過來坐火車也得三天,少說也得半……半個月吧。」機器是深市買回來的。


  季雲喜把眉頭皺得更緊了,定定看著窗外露出的庫房一角。


  榨糖得用新鮮的剛收割的甘蔗,廠里剛收了上百噸回來,才用了冰山一角呢,剩下那些庫房裡就是放得住又能怎樣?到時候水分一丟,糖分也跟著沒了。


  損失都是其次的,他倒不是在意那幾萬塊錢,只是一想起哪兒哪兒都不順利,就心煩。人說東方不亮西方亮,他卻哪一方都不亮!


  忍著不耐煩,季雲喜給老頭使了個眼色,他就趕緊跑出去打電話聯繫廠家了。


  過了一會兒,小劉出去一趟,轉進來道:「老闆,查到了,昨晚最後一個離開壓榨機的叫林進芳,最後一個……」


  「等等,叫什麼?」


  「林……林進芳。」劉光源愣住,這名字……不是那天老闆說「不要」的嗎?怎麼她會在這兒?可別說是同名同姓啊。


  季雲喜臉更黑了,「讓她進來。」他倒是要看看,楊德福有多大膽子,他明確說過不要的人,他居然又給塞進來。


  只是,那個黃黑瘦小的女孩進來后,季雲喜又發不出火了。她就像任何一個村裡的普通女孩一樣,穿著劣質又嶄新的衣裳,梳著土氣的麻花辮,腳下一雙軍綠色的「解放」鞋。


  「叫什麼名字?」劉光源心內微感不妙,總覺著些女孩會跟自己扯上關係。


  「林……林進芳。」


  「哪個村的?」


  「李家村。」


  劉光源心道不妙,果然是那個林進芳。他小心看了一眼老闆臉色,見他果然憋著一口氣呢。


  「怎麼來的?」


  林進芳愣住,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我問你,怎麼進的廠子。」


  「哦,是隔壁桂花嬸子介紹的,他們家兒子從小跟我一起長大,小學還一個班呢,他有同學在廠里,專管採購後勤,跟著老闆秘書辦事……我才來的,剛上班兩個星期。」


  小話癆果然名不虛傳,在這麼緊張的氣氛里居然還能叨叨兩分鐘,居然連小學只上到五年級都說了。


  然而,劉光源:我他媽就是那個秘書。


  果然,季雲喜看著他的眼神就耐人尋味起來。


  「老闆,不是,上次不是說留五個名額給下頭的人嘛,我就……誰知道那小子找來的是她……要知道是她,打死我也不會鬆口。」他當時正忙著,也沒來得及看名字就同意了。


  進芳眼睛一紅,立馬手腳都沒地方擺了。


  原來,自己是被嫌棄的那個啊。她滿以為的要開始的新生活,原來只是黃粱夢一場嗎?她很想像媽媽教的堅強起來的,但她眼睛就是特別酸。


  才想著,那淚珠子就控制不住「吧嗒吧嗒」往下掉,重重的砸在會議桌上。


  季雲喜頓住,定定的看著她,一瞬間,像是透過她看到了另一個女人。他一直以為,女人只有委屈才會哭。


  所以,那天村裡三大姑八大姨罵她狐狸精的時候,她一聲不吭,不還嘴也沒哭,一定就是不委屈的,「實至名歸」的。此時,他開始懷疑,到底是這個女孩不像她媽,還是他冤枉了她媽,或者她媽演技太好。


  其實,他很少會對人過早的下斷論,尤其是才見過兩次面的人。


  「老闆?」劉光源在旁輕輕喚了一聲。


  在這一瞬間,彷彿那個平易近人溫潤如玉的學生會會長又回來了,徐璐的小心臟險些停跳了兩秒鐘。


  世間怎麼會有這麼好看,脾氣還這麼好的男生呢?早知道他也會穿書,她應該壯著狗膽厚著臉皮給他來個面對面表白的,現在人家穿越了都不知道那匿名信是誰寫的,她要怎麼表示她就是那個表白者?

  「我們採購風乾天麻的價格是十八塊左右,你的天麻雖是野生的,但卻是新鮮的,水分還重,算你八塊怎麼樣?」


  徐璐收斂心神,在心裡暗暗算了一下,其實天麻風乾后水分損失並不大,八塊買純野生的可能還是少了點兒。


  「要不……院長看在我們走了老遠山路的份上,再加點吧?」現在多加幾毛錢,都夠孩子打次針了。


  劉川楓又笑起來,「行,那算你們八塊二,但得把太小那幾個撿出去,否則我們不好炮製。」


  徐璐點頭,深諳可持續發展的道理,太小的蝦米她也不捨得賣,想拿回去重新埋土裡,讓它們好好生長。


  她們在屋裡喝水,不一會兒進來個戴藍袖套的老師傅,把背簍背出去,倒在院子的水泥地板上,扒開挨個兒的挑揀,最終留下六個小的放回背簍里。


  「一共是十七斤九兩。」老師傅拿出算盤,「噼里啪啦」幾下,就報出總價:「一百四十六塊七毛八。」


  劉院長點點頭,給她們開了個條子,讓去找會計領錢。


  徐璐滿眼喜色,居然有一百四十多塊錢!林進芳辛辛苦苦幹一天苦力都只能掙到三塊,這是什麼概念?她沒記錯的話,小時候聽爺爺說過,她爸媽剛結婚那兩年,供電所職工工資也才兩百不到。


  她相當於用一晚的時間(而且還不到一整晚),掙了她爸一個月的工資!

  不止她激動,林進芳也激動得連聲音都變了。


  「媽,賣了一百多是真的嗎?我是不是在做夢呀?媽你快掐我一把,這兒,臉上,狠狠的掐一把。」


  看著她那張黃黑的巴掌小臉,徐璐哪裡捨得,氣得輕輕在她腦門上拍了一下:「小傻子,這算什麼,真是沒見過世面。」


  她平時總板著臉,經年累月的愁苦讓她失了生活的樂趣,突然間笑起來,居然有種撥雲見日的明媚感。像是揭去了臉上那層黑黃的土膜,露出下頭的柔軟來。


  林進芳傻獃獃看著她,喃喃道:「媽,你就應該多笑笑。」


  徐璐被她看得不好意思,又罵了聲「小傻子怎麼傻乎乎的」。身旁的寶兒立馬鸚鵡學舌,「傻夫夫」「傻夫夫」的叫,把兩個大人都惹得笑起來。


  直到一百四十多塊錢真拿手裡了,林進芳才真正鬆口氣。反正時間還早,祖孫三人從早起床還只吃過兩個包子,有了錢就直奔小飯館而去。點三碗紅燒牛肉麵,再加滿滿兩大勺牛肉,吃得肚飽肥圓。


  有了錢,總得讓自己吃點好的。


  出了館子,三人又直奔菜市場,反正來一趟不容易,回去也有拖拉機坐,就索性買了一百斤大米,十五斤板油,六斤五花肉,另外炒菜的菜籽油也買了幾斤,家裡鹽巴快用完了,再買幾斤鹽巴味精草果八角花椒等調料。


  東西太多,兩個女人根本拿不過去,只有請賣米的老闆幫忙扛到停拖拉機的地方。


  那裡已經等著幾個人了,劉蓮枝見她們,招呼道:「你們也轉回來了,買這麼多是什麼東西呀?」


  徐璐就想讓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傢伙犯紅眼病,故意大聲道:「家裡沒米了,買點兒,順便再割幾斤肉。」哼,讓你們看不起人家孤兒寡母!


  有人一看那百來斤的米,裝滿幾個塑料袋的板油和五花肉,情不自禁咽了口口水。心道:這徐寡婦怎麼跟過年似的?但都只以為是從村長家要到錢了才大買特買,倒是沒有多想哪裡來的錢。


  寶兒見旁邊的小孩兒抬著根竹籤,上頭有個壽桃形狀的糖畫,饞得直咽口水,還把手指頭含在嘴裡,嘖嘖有聲。


  林進芳尷尬極了,輕輕在他屁股上打了一下,「不是才吃過肉嗎,回去姥姥給你做好吃的……不許看!」


  但小孩兒不是說不許看就能做到不看的,尤其是那孩子還故意伸舌頭一下一下的慢慢舔,發出「真好吃,真甜」的聲音。小傢伙眼睛里立馬就冒出眼淚泡來。


  徐璐覺得自己一定是被原主給同化了,居然會覺著心疼。還掏出兩塊錢遞給便宜閨女。


  「喏,帶去買兩個去,他要吃糖也買兩斤。」


  村裡人個個張口結舌,彷彿太陽從西邊出來一樣。


  徐璐又是老臉一紅,不就是她做人外婆的給兩塊零花錢嘛,有什麼好奇怪的。


  沒一會兒,等母子倆買糖回來,那輛眼熟的破爛拖拉機正好「突突」過來了。駕駛位上坐著個三十歲不到的年輕漢子,脖子上掛了塊浸透汗液的毛巾。


  「大滿來了,待會兒還要再來接你媽吧?」


  「大滿辛苦了,家裡活計做完沒?」


  「大滿真能幹,咱們村裡就你會開拖拉機,以後哪個閨女嫁給你可就有享不完的福咯!」


  一群人直把他圍得水泄不通,恭維話像不要錢似的往外蹦,男人悄悄看了人群外的林家母女倆一眼,不知怎麼回事,突然就紅了臉。


  等所有人都上車了,徐璐才慢悠悠的爬上去,大滿趕緊跑過來,結結巴巴道:「春花……嬸子,你別動,讓我來。」


  一把扛起五十斤的米,「哐當」一聲就丟上車,進芳還沒反應過來呢,另一袋也被丟上車了。還有地上那些油啊肉啊啥的,他都全放上去了。


  於是,大家又誇「大滿真能幹」。


  林進芳也紅著臉說「謝謝大滿哥。」


  徐璐不以為然,原來他就是村長家大兒子,名叫楊大滿,去年剛死了老婆,現在算光棍漢一個。他這樣牛高馬大的體格,別說扛五十斤了,就是一百斤都小菜一碟,男人在外面照顧一下同村婦孺也是情理之中,怎麼進芳就紅了臉。


  真是個害羞的小傻子。


  見所有人都坐定,雖然知道看不見,楊大滿還是又偷偷往後面看了一眼,搖著手柄,「突突突」的發動拖拉機。


  徐璐已經有了思想準備,剛才見到賣橘子的買了兩斤,現在一上車就剝開一個,把橘子皮放在鼻子底下聞起來。那股酸香清苦的氣味特別提神醒腦,才幾秒鐘的功夫,整個人就清爽起來。


  胃裡那股翻湧的濁氣漸漸降下去,她說不出的舒服。


  「春花聽說沒,鄉里要建個糖廠呢,說是有大老闆準備下鄉招工了。」


  劉蓮枝一提這話頭,所有人都轉過頭來,你一言我一語「吼」起來,實在是拖拉機聲音太大了,大家聊天都得靠吼才能聽清。


  「是啊,廠房已經快建好了,聽說下個月就能開工了。」


  「聽隔壁村的說,進去工資不低呢。」


  「也不知道誰能進去,咱們村有沒有名額……不過啊,蓮枝不用擔心,你家志青肯定能進的,以前國營廠他都能進去,現在的私人廠更好進。」


  劉蓮枝得意的笑起來,「唉,我家志青啊,也就是多讀了三年高中,人家領導信任他,說他會寫字能幹得很……」


  「蓮枝真有福氣,我家那臭小子,讓多讀兩年跟要了他狗命似的,打死都不去……對了,你家曼青現在哪兒呢?」


  剩下的徐璐沒再聽了,反正都是她看著長大的小字輩,這麼多年不見,迎面碰上也不一定認得出來。


  半小時后,拖拉機停在村口,楊大滿又幫著她們把東西搬回家。


  「嬸子,這米要放哪兒?」


  徐璐指指廚房,大滿卻頓住:「你們家廚房位置有點低,怕過幾天下雨會進水,別把米泡霉了……要不放堂屋吧?」


  徐璐一聽也對,這小夥子人不錯,還想得挺周到的。「行,那麻煩你幫我們搬一下吧。」


  家裡沒煙沒茶的,徐璐趕緊讓進芳給他泡了一杯白糖水,又要把兩斤橘子塞給他。


  「誒嬸子別見外,沒事我就先走了啊。」話說出來也不管她們聽見沒有,「刺溜」一聲就跑沒影了。剛跑到大門口,想起什麼,又折回來,道:「聽說嬸子家要接電線?我回去拿工具,馬上過來幫你們接。」


  徐璐苦笑著搖頭,被比自己還大的人叫嬸子,她也是心累。


  楊大滿看著是個農村漢子,但幹活卻粗中有細,不管做什麼都會用電筆試試,還會提前提醒她們把寶兒抱開,別來電線跟前玩耍。


  等線接好了,徐璐才發現一個大bug——她們家沒有燈泡!


  「不怕,嬸子別急,燈泡我們家多的是,我去拿兩個過來。」


  徐璐還沒來得及阻攔,他又跑出去了。知道是村長家,怕他們閑話多,她悄悄回房拿了兩塊錢出來,等大滿一過來就把錢塞給他。


  「家裡也沒啥好東西,你拿去買條煙抽吧。」


  楊大滿自然是要拒絕,但徐璐又加了一句:「你不拿我不好跟你爸媽交代。」也只得訕訕的收了,走之前又幫著試開關,教她們以後買多少瓦的燈泡,怎麼關電閘……事無巨細。


  徐璐不得不感慨,真是歹竹出了好筍吶!

  有了燈泡,堂屋和卧室都亮堂起來,她心滿意足的坐燈下開始數錢。


  除去買東西的,還剩三十多,加昨天要回來的,一共八十多塊錢。


  今天居然還得了張藍紫色的五十塊,她在那個年代早就沒有這套貨幣了,趁著光線好,她把鈔票揚得高高的,饒有興緻的研究起來。


  「媽,這是買糖剩下的六毛,您好好收起來。」


  徐璐哪裡會收那一把毛絨絨的角票,「拿給我做什麼,你自己收著吧。」想起以前這原身是緊緊掌控家裡財政大權的,要不是怕突然間「大方」起來被進芳懷疑,她還想多給她點呢。


  「記好了,咱們賣天麻的事不許說出去,誰問都不許說,知道沒?」


  林進芳點頭如搗蒜:「嗯嗯,知道知道,媽你放心,就是進梅來問我也不說,咱們多賺點,以後給你養老,給你買好衣服穿。」


  徐璐這才想起來,這家裡還有個二女兒呢,雖然從血緣上來說是侄女,但在老太太心裡卻早把她們當親閨女了。


  只有進荷,乖乖的搬個小板凳在陰涼處寫作業。


  只是她那凳子也太矮了,兩個吃飯的小方凳摞一起當書桌,還顯得太矮了。而且凳子表面積不大,她要小心著不讓搭起的檯子轟然坍塌,也不敢用力,僵直著身子……怪可憐的。


  估計小學那四年就這麼過來的,徐璐怕長此以往,她的視力會受影響。


  既然有錢了,徐璐就不會再委屈她們,知道村裡有個木匠,她帶著錢找上門,請木匠幫家裡做一張書桌和靠椅。


  她比劃形狀和高度,老木匠一點就通,收下材料和手工費,說是三天後送林家去。


  「進荷再忍兩天,下星期回來就可以有書桌用了。」在城裡,一套書桌是每個小孩的標配。


  小進荷高興得摟著她脖子叫媽,還說:「我怎麼感覺媽變聰明了好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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