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廚藝
西簾看了許安心好一會兒。
看到羅曼書覺得不對，擺脫掉許安心經紀人, 過來敲門, 她才說道：「你找過夏洺了？」
隱隱約約聽到「夏洺」二字，正在敲門的羅曼書臉色一變, 一下子就把事情猜出了個大概。
於是羅曼書不僅沒再敲門, 反而還退後幾步, 踩著高跟鞋出了化妝間。
聽到羅曼書離開的腳步聲，許安心微不可察地鬆了口氣。
她沒想到羅曼書居然這麼快就過來了。
連拖延時間都不會, 這個新換的經紀人可真沒用。
許安心習慣性地在心裡把經紀人批判了一通，決定等拍完定妝照回去, 就讓人扣經紀人工資。
這樣想著，許安心心氣順了不少。她稍稍放鬆下來，背靠在門上，雙手反握著門把手，免得羅曼書不是故意避開，而是去找人借鑰匙回來開門，然後才答：「夏洺那麼忙，又是名創的人, 我哪能找得到他。」
西簾說：「所以你就來找我？因為我看起來很好欺負？」
許安心：「瞧你這話說的, 我們可是閨蜜, 我不找你, 我還能找誰？唔, 難道你想我找狗仔？實話跟你說了吧, 我一開始也是這麼打算的, 但只要一想到你以前對我那麼好，總覺得直接找狗仔有哪裡不太適合，所以我左思右想，還是來找你了。」
她笑吟吟地說著，被化妝師畫得極精緻的眉眼微微彎起，好像她真的是為西簾著想，還拿西簾當閨蜜。
西簾聽著，覺得她有點噁心。
不是沒見過撕破臉之後還能談笑風生，那種上一秒都恨不得把對方往死里整，下一秒又情同姐妹的把戲西簾見得多了，但也沒幾個能像許安心這樣，臉皮厚得厲害，都已經沒半點情誼了，還不停拿過去交情來說事，實在噁心人。
西簾悄悄往後仰了仰身體，免得離許安心太近，會被噁心到影響接下來的拍攝狀態。
離得遠了，才說：「我知道了。你讓我考慮考慮。」
許安心問：「你要考慮多久？」
西簾沒給具體時間，只說：「你總得讓我安安靜靜過完這個年吧。」
過完年。
一般說過完年，是指過了元宵節。而《朱宮》開機是要過了正月，也就是農曆二月初。
也就是說，西簾經過考慮給出結果的時間，將會在《朱宮》開機之前。
自覺理解了西簾意思的許安心矜持地點點頭，眉眼更彎，卻沒之前看起來那麼盛氣凌人了。她鬆開手，擰開反鎖要出去，想想又回頭說了句：「你千萬別想著提前爆料，說夏洺是你前男友。我手裡還有其他東西，我想你不會樂意看到那些東西在網上傳得到處都是，等到那個時候，你就真的洗不白了。」
說完出了更衣室，對著迎過來的經紀人斥了好幾句，然後指使經紀人做這個做那個，充耳不聞外面副導演喊她出去拍定妝照。
過了好幾分鐘，在經紀人低聲下氣三催四請之下，許安心喝了口水潤嗓，才端起貴妃娘娘的姿態，趾高氣昂地出了化妝間。
聽著她離開的動靜，西簾從袖子里摸出個小巧的錄音筆，按下暫停的按鍵。
許安心一出去，羅曼書立即進來。
見西簾手裡拿著錄音筆，羅曼書鬆了口氣：「我就知道你沒那麼笨。」
西簾說：「放心吧，我早防著她呢。」
收好錄音筆，羅曼書一邊幫西簾換戲服，一邊問道：「她拍了你和夏洺的照片？是什麼照片？我看你好像一點都不擔心她把照片發出去。」
西簾說：「就幾張我接夏洺回家，還有和夏洺擁抱的照片，不算什麼。」
那段視頻也只是以前原主和夏洺剛在一起那會兒，夏洺請許安心和另外兩個室友吃飯，幾人等上菜的時候，夏洺對原主撒嬌，剛好被許安心拍了下來。
羅曼書聽了，也不以為然。
她還以為會是什麼裸.照艷照，沒想到只是這些。
說實在的，誰談戀愛的時候沒一起回家過，沒擁抱過？就算是接吻的照片，傳網上了也不見得會有什麼。
只是……
「你確定她手裡只有這些？」羅曼書還是不敢掉以輕心，「你不笨，她也沒那麼笨。」
西簾說：「還有別的。」她把許安心走之前那句話複述了一遍，然後說，「我想不出來她手裡還有什麼。」
原主從小就致力於當一名演員，在考進上戲之前，不說把娛樂圈摸個清清楚楚，至少進了圈子后不會兩眼一抹黑。正因如此，在關邵和喬一南之後，首次和圈內人戀愛，原主是非常謹慎的。
謹慎到什麼程度，只要不在夏洺公寓里，哪怕是在私密性特別高的餐廳，前後左右都沒人能看到的那種地方，原主也不會和夏洺親熱。
西簾翻遍記憶，還真沒找出過原主和夏洺是有哪回在公寓外親熱的。
當然，在公寓里親熱的前提，是原主每次去夏洺公寓，都會第一時間把窗戶關好，窗帘拉上，確保哪怕是望遠鏡和無人機，也絕對拍不到公寓里一星半點。
可這樣一來，問題就出現了。
如果不是和夏洺親熱的照片，許安心手裡的還能是什麼，總不能是原主和江勛，或者是原主和衛時遷的照片？但即使是這兩個人，原主對他們的態度和對夏洺是一樣的，只要不是在公寓，原主無論如何都不會做出牽手擁抱之外的親密舉動。
而且從另外一個角度來看，原主和江勛在一起，是在簽進G.S.，即正式踏入娛樂圈之後。從那個時候起，原主和許安心雖然還是明面上的閨蜜，實際上兩人只有剛出道時在同一個劇組裡拍過戲，其餘工作都很少會碰面。有這麼一個情況，許安心更不可能拍到和江勛衛時遷有關的東西。
從夏洺往後推，推不出什麼來，西簾往前推，再一次地發覺原主果然厲害，打從記事起，從幼兒園到大學，原主都是老師眼中的三好學生，別說什麼欺凌孤立同學，連髒話都沒說過半句，家教特別好。
所以許安心說的其他東西，到底是什麼？
西簾還在沉思著，就聽羅曼書說：「那你打算怎麼辦？」
她回神，答道：「等我問問衛時遷。」
羅曼書：「這是你和夏洺的事，你問衛時遷幹什麼？」
西簾：「夏洺最聽衛時遷的話。」
羅曼書回想起以往夏洺和衛時遷的相處，頓時瞭然。
夏洺小孩子脾氣，又容易衝動，自從西簾和他分手，這兩年要不是有衛時遷鎮著管著，他早要捅出許多婁子。
換好戲服，西簾出去重新做造型。
她閉著眼睛任由化妝師細細上著眼妝，不說話，也不動作，只仔細傾聽周圍人的腳步聲。
等化完妝，髮型也做好，她還是閉眼坐著，直到聽到一道略顯沉重的腳步聲，她睜開眼，果然是衛時遷。
衛時遷坐在她旁邊，正接過嚴順遞來的水杯喝水。見西簾看過來，他說：「剛才許安心在化妝間里呆了好久沒出來。她是不是又找上你了？」
西簾「嗯」了聲，說：「她拿我和夏洺的照片視頻威脅我，讓我承認黑蘇妃玉的事就是我做的。」
她說這話的聲音很輕，因為蘇妃玉就在不遠處上妝。
衛時遷說：「她沒有威脅到你。」
「嗯，沒有。」西簾說，「她拿的那些照片和視頻都沒什麼，我比較在意的是她說她手裡還有別的東西。」
衛時遷微微皺眉。
他放下水杯，問：「你仔細想想，你有什麼把柄在她手裡嗎？」
西簾搖頭：「我想不出來。」
原主和許安心是大學才認識的，在大學以前，兩人根本素不相識。
許安心究竟要多麼高瞻遠矚，才能特意去調查原主在上大學以前的事迹？而且記憶之中，原主也的確沒做過什麼讓人詬病的事。
西簾自己都想不明白，衛時遷就更想不明白了。
不過他有個很隱秘的想法。
半年前西簾被雪藏，曾把自己關在家裡整整兩個星期都沒出門。他那時懷疑她患上了抑鬱症。那麼有沒有那個可能，許安心也發覺到了這點，想拿抑鬱症來大做文章？
圈子裡因為抑鬱症隱退、自殺的藝人並不在少數。
衛時遷越想越覺得這個可能性非常的大。
但考慮到西簾現在的狀況，並不能確定她是真的痊癒，還是仍在抑鬱中，衛時遷沒把這個想法說出口，只說：「我讓人查查。」
西簾說：「找她那個助理吧。她不是兩個助理嗎，一個給她暖床，一個給她鋪床，找鋪床的那個。上回我看她對她那個鋪床的助理態度特別差，花點錢，給個好點的工作，應該能買到一些消息。」
衛時遷說：「嗯，我也是這麼想的。」
兩人想法不謀而合，簡單商量了會兒，決定把這事交給嚴順去做。
既然打算從許安心那個小助理手裡買消息，同時還要保證一旦泄露揭穿，小助理不會被逼得找不到工作，綜合考慮，嚴順是最好的人選。
嚴順是公司的經紀總監，G.S.里的經紀人全歸他管。只要嚴順開口，讓手下某個經紀人帶一帶那個小助理，有人幫襯，再特意把工作時間調開，即使許安心想找小助理的麻煩，在時間方面，也是有心無力。
這時，外面副導演喊了聲，說個人定妝照拍完了，要開始拍集體定妝照了。
化妝間里的演員紛紛從椅子上站起來，三三兩兩地出去。
那邊蘇妃玉也被人扶著站起來了。
她身上換了皇后鳳袍，用料特別足，繡花據說是副導演專門跑去蘇杭請了大師手工縫製，光最外面的一件就有兩三斤重，整套鳳袍連著首飾加起來將近二十斤，比衛時遷身上的龍袍還要更加貴重。
這一身沉得很，蘇妃玉被人扶著走了一小段，才掌握好走路節奏，沒再讓人扶著了。
因為沉，她走得慢，姿態顯得十分雍容端莊，皇后儀態盡顯。走到化妝間門口，剛巧西簾和衛時遷一起過來，她心下一轉，身體微微晃了晃，作勢要往後倒。
西簾和衛時遷哪裡知道她是故意的，見狀都伸手去扶她。
出於紳士，衛時遷扶的是她手肘，西簾則扶了她的腰。
被衛時遷碰到的手肘毫無感覺，反倒是西簾手搭在自己腰上，明明隔了那麼厚的布料，卻還是讓蘇妃玉下意識渾身一哆嗦。
被、被摸腰了！
她正心神蕩漾著，就聽西簾問道：「能站穩嗎？」
「能。」
蘇妃玉聞言回神，特別不要臉地抓住西簾伸過來的另一隻手，假裝借力站穩，然後緊緊握著，不肯鬆手。
哎呀。
小妹妹的手真的好軟。
比想象中的還要軟！
蘇妃玉表情沒變，只心中更蕩漾了。
親眼目睹了這一切的系統：……
系統開始懷疑自己當初是不是看錯了資料，其實蘇妃玉根本不是異性戀？
否則怎麼放著好好的衛時遷不要，天天垂涎西簾算什麼！
西簾只胸挺腰細臉蛋好看，哪裡有衛時遷胸肌腹肌肱二頭肌更容易吸引女性？蘇妃玉真是瞎了眼了！
想到之前自己辦事不利不說，還被蘇妃玉威脅以後再對西簾幹壞事，就要和它解除綁定，系統氣得肝疼，索性開了屏蔽，眼不見為凈。
完全不知道自己在系統眼中已經是個紅顏禍水的西簾掙了掙被蘇妃玉握著的手，沒掙動，只好說：「你這樣我走不好路。」
蘇妃玉「哦」了聲，戀戀不捨地鬆開她這隻手，轉而握住她離自己近的另一隻手，說：「這樣就能走了。」
西簾：「……」
不是。
我又不是男主，你老握著我的手幹嗎，為了防止我和你男人手牽手嗎？
西簾自覺真相了。
她不由自主看了眼衛時遷，用眼神示意衛時遷說點什麼。
衛時遷咳了下，說：「走吧，俞導要催了。」
西簾：「……」
信任付之東流的西簾就這麼被蘇妃玉拉著走了。
邊走邊聽蘇妃玉不停說：「西簾，你用的什麼牌子的護手霜，你手好好摸啊，我真的從沒摸過這麼好摸的手！話說最近天氣越來越冷，還特別干，我前幾天種草了一款身體乳，用起來特別滋潤，等下次我給你帶一瓶，可好用了。」
西簾哪敢要她的東西，立即委婉拒絕。
然後就聽蘇妃玉說：「你別不要啊，那款身體乳可好用了，我不騙你，你用了就知道了。」
她絮絮叨叨地說她才用了兩天，就明顯感到皮膚沒之前那麼乾燥，香味也特別好聞，保證用了就會喜歡上。
看她完全無視自己的話，西簾無奈，只能聽她跟倒豆子似的說個不停。要不是到了攝像機前，皇后和蘭妃的站位沒在一起，兩個人必須分開，西簾懷疑她還要繼續說下去。
說來《朱宮》這部戲，並不是專門的大男主戲或者大女主戲，因為它包含了前朝和後宮兩個方面，兩條主線同時進行。前有皇帝整頓朝堂，垂拱而治，後有皇后肅清深宮，母儀天下，很難想象陶桃那麼個小身板，是怎麼能寫出這樣一部堪稱恢弘的作品。
陶桃在攝影師身後轉著，眼睛亮晶晶的，時不時小聲和攝影師提個小建議，力求讓這個集體定妝照一次過。
等演員們各自的站位安排好，該有的表情和動作也都定格，攝影師剛要找准角度，就聽俞兆說：「等一下，貴妃表情不對。」
陶桃抬頭看去，果然許安心不知道怎麼回事，眉梢眼角都展露出一股得意之色，導致整個人的氣質都變了，和貴妃前期低調內斂中期黑化偏執後期寡淡冷漠的形象偏差極大，彷彿貴妃才是宮斗最後的勝利者。
周圍的演員都在保持著姿勢，工作人員也都在盡職盡責地打光，沒什麼人看自己，但許安心還是覺得有些不爽，憑什麼說她表情不對，她剛才用眼角餘光看了，站在邊上的那個演員表情也不大對啊。
許安心沒說話，只迅速調整面部表情，努力收斂自己的情緒。
然而俞兆看了看她，搖頭：「還是不對。把你的表情再收收。」
許安心憋了口氣。
「不對。再收。」
「繼續收。」
「收。」
一連讓收了好多次，看許安心表情終於對了，冷淡得跟別人欠了她八百萬似的，俞兆才勉強覺得過關，讓攝影師開始拍照。
許安心這邊沒出錯了，期間因為保持同一個姿勢和表情太久，別的演員多多少少都有出錯的。俞兆一個一個地讓改，改到後面還讓換姿勢，折騰了大半小時，看拍出來的成果里有幾張還能看，這才宣布收工。
工作人員開始整理收納器材道具，演員們去卸妝換便服，俞兆和陶桃還有副導演對著攝像機篩選了會兒，大致選好要精修作為宣傳的照片后，看看時間，已經十二點了，俞兆對導演助理招了招手，讓助理去發紅包。
不管是劇組成員，還是攝影棚的工作人員，俞兆一視同仁，準備的紅包都一樣厚。西簾正在卸妝，陡然被塞了個紅包，她愣了愣，有些不太明白怎麼這個時候發紅包。
一般不都是殺青發紅包嗎，怎麼今天就發了，難道這其中還有什麼她不知道的傳統？
西簾正疑惑著，就聽俞兆說道：「大家辛苦了，今天我請客，咱們去隔壁街上的那家烤肉吃自助。吃過飯，不管是要繼續幹活，還是準備休息，我都希望大家能過個好年。」
收了導演的紅包，導演還自掏腰包要請客，所有人的動作都不自覺加快了。
等到下午一點多鐘，器材道具全部收歸好，俞兆親自巡視了一圈，見沒什麼東西落在棚里的，他大手一揮，劇組成員奔赴停車場，開車去吃自助。
等到了烤肉店，俞兆簡單數了數，不對，少了好幾個人。
導演助理從人群里擠過來，小聲說：「導演，衛老師讓我和您說一聲，他有急事，帶著西簾先走了。」
衛時遷和西簾一走，嚴順和羅曼書當然也跟著走。
俞兆說：「那也不對啊，還少了倆。」
導演助理說：「剛才在停車場的時候，我好像看到許安心也走了。」
俞兆：「什麼叫好像，她經紀人沒和你說？」
導演助理：「沒，我都沒見著她經紀人。」
俞兆臉色不好看了。
不僅遲到，現場還耍大牌，沒有最基本的演員素養，早退也不知道說一聲。
俞兆越想越覺得許安心遲早會把自己作死。
可巧蘇妃玉就在他旁邊，把他和導演助理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不由開口道：「她走了就走了，俞導您該高興才是，我聽說她特別討厭自助，吃個自助能把臉拉得老長，看著就掃興。」
俞兆說：「是嗎，這個我還真沒聽說過。」
蘇妃玉說：「嗯，我也是從朋友那裡聽到的。」
自從被系統告知黑料事件是許安心一手策劃的，蘇妃玉不僅從系統那裡得到好些和許安心有關的黑幕，她還請了私家偵探，專門調查許安心入圈之後的種種事迹。
這一查，蘇妃玉發現許安心這個人不愧是個能幹大事的，以前沒被金主養著的時候，許安心就已經開始用鼻子看人，等到被金主看上，更是作天作地，比真正的一線女星還能耐。
吃自助這點就是私家偵探查出來的。
說是不僅不喜歡吃自助，還曾經當著某位導演的面說請吃自助的都是窮鬼，一點都不上檔次，氣得那位導演鐵了心地要把她踢齣劇組，最後還是金主追加好幾百萬的投資，拿錢平息了導演的怒火，才讓許安心繼續留在了劇組。
但最終許安心也沒能真的留下，因為她本來是女二號，戲份比起女一號也少不了多少，結果為著她那句窮鬼，導演臨時讓編劇改劇本，生生把女二號的戲份改掉了三分之二，改之後的鏡頭攢起來連女一身邊的丫鬟都不如。拿到新劇本的許安心一怒之下和劇組解約，在微博上發聲明的時候也是含沙射影，暗諷劇組是個窮劇組，根本不配她自降身價去參演。
蘇妃玉想，不知道他們這個劇組能不能也和許安心解約。
她總覺得許安心會折騰出不小的事來。
「愛走走，不管她。」俞兆一擺手，「快去坐吧，剛在車上不是說早晨沒吃飯，快餓死了。」
蘇妃玉笑著說：「您可別說，我現在聞著肉味，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俞兆神色漸漸由陰轉晴。
其他劇組成員見了，暗暗鬆了口氣的同時，對許安心的觀感也越發的差了。
並不知道自己和衛時遷提前離開時對導演助理說了一聲，在許安心的對比下顯得特別有涵養，此時此刻的西簾正在回公寓的路上，和夏洺通話。
臨近過年，夏洺的通告也肉眼可見地變少，今天更是無所事事地呆在家裡，有靈感就寫歌，沒靈感就打遊戲。因而在接到西簾的電話，得知許安心拿他和西簾的照片作妖后，他二話不說，立馬扔了遊戲手柄，問西簾要地址，他這就開車過去。
西簾剛準備把公寓地址說給他，想起什麼，問：「你吃過午飯了嗎？」
「沒有，忘了。」夏洺理直氣壯，「光顧著通關了，都沒覺得餓。」
果然沒吃。
這人的心性真的永遠都長不大似的，有時候玩遊戲玩得走火入魔，別說忘記吃飯了，他能連廁所都能忘記上。
西簾正想著離她公寓和夏洺公寓都近的有哪家飯店的菜好吃，就聽衛時遷說：「讓他直接來你家吧，我下廚。」
西簾猶疑地看他一眼：「你什麼時候會做飯了？」
衛時遷說：「剛學的。」
西簾：「初學者做的飯能吃？」
衛時遷：「你吃吃不就知道了。」
看他好像很自信的樣子，西簾沒好意思繼續打擊他，只表明家裡沒菜，想下廚得先去超市或者菜市場買菜。
衛時遷問：「你想吃雞還是魚？鴨子也行。」
西簾想了想：「宮保雞丁，你會做嗎？」
不會。
心中這麼回答，衛時遷嘴上卻道：「我可以對著菜譜做。」
西簾沒信他。
西簾決定等他做飯的時候，她叫外賣，免得沒被他毒死，她先要餓死了。
等到了小區，離得最近的菜市場還在開著，衛時遷和西簾全副武裝，進去買菜。
西簾沒來過菜市場，更沒買過菜。她跟在衛時遷身後，略感稀奇地看衛大影帝挑菜、付錢，除了沒講價之外，瞧著還挺像那麼回事的。
不知道是衛大影帝買菜太接地氣，沒一點明星的架子，還是他全副武裝太過成功，西簾期待的「菜市場記者採訪衛先生」的畫面並沒有出現。她遺憾地嘆口氣，繼續跟在他身後，看他買了雞腿后又去買水果，一副現在就要給她備年貨的樣子。
「買那麼多吃不完。」西簾說，「我今年過年還不知道在哪過呢，放壞了多可惜。」
衛時遷回頭看她：「你爸媽要回來？」
西簾說：「不知道，還沒給我打電話。」
原主的家庭算是個書香世家，她母親是法籍華裔，是個畫家，父親是地地道道的上海人，專做文物保護修復工作，對詩詞書法也很有研究。夫妻倆是原主高考之後出的國，美其名曰度蜜月外加採風，結果一去五年沒回來，也不知道今年會不會回來過年。
他們不回來還好，西簾一個人在家，想怎麼過就怎麼過。
他們要是回來了，西簾得跟著回老家，不出元宵節根本回不來，蔬菜水果即使全放冰箱，那麼久的時間也還是會放壞。
衛時遷說：「那先買夠你兩天吃的。」
西簾說行。
買完菜回去，夏洺也到了。
還是那麼一頭銀色短髮，只髮根處新長出了黑色，不知道是夏洺懶得繼續染，還是想留回黑髮。他套著胖乎乎的羽絨服，跟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似的，一進門就脫掉，然後看也不看衛時遷，直接撲上沙發，去找西簾說話。
「許安心想幹什麼啊。」他盤腿坐在沙發上，抱著西簾最喜歡的長草顏文字抱枕，把抱枕當成是許安心那樣使勁蹂.躪，「她黑你那麼多回了，怎麼還要你背鍋。」
西簾抱枕被搶，只好換了個繼續抱，想了想說：「可能覺得我一直忍氣吞聲，好欺負吧。」
夏洺：「你不是準備等她再黑你，你就對付她嗎？這樣吧，不如我直接召開記者發布會，聲明你是我前女友，先下手為強，省得說晚了，她又拿別的事來威脅你。」
西簾還沒回話，衛時遷直截了當開口：「不行。」
夏洺：「什麼不行？」
「召開記者發布會不行。」
「為什麼？」
「你光顧著讓別人知道你是西簾前男友，你有想過你這個身份一旦曝光，別人會怎麼看西簾嗎？」
夏洺愣住了。
雖說是小孩子脾氣，但到底是個成年人，又是個圈內人，思維方式和真正的小孩完全不同。衛時遷這麼一提，他立即明白過來，然後整個人都委屈了。
「憑什麼啊，」他委屈道，「你都能曝光了，憑什麼我不能曝光。」
衛時遷說：「就憑我不是前任，是現任。」
夏洺說：「你才不是現任，西簾早和你分手了。」
衛時遷沒接話，轉身進了廚房。
看衛時遷要開始做飯了，西簾拿起手機點進外賣APP，輸入「宮保雞丁」四個字，瀏覽哪家評價最好。
夏洺望見了，說：「你要叫外賣？衛時遷不是在做飯嗎？」
西簾說：「他說他剛學沒幾天。你覺得他做的東西能吃？」
夏洺回想起什麼，整張臉都扭曲了：「……不能。」
可別說，衛時遷第一次做飯，是在夏洺公寓里做的。
那時夏洺只知道西簾和江勛分手，還不知道西簾已經成了衛時遷的女朋友。他正暗搓搓地計劃把西簾追回來，剛巧有個新合作，他要給衛時遷在某部電影中扮演的角色量身定製一首主題曲，於是邀請衛時遷去他公寓小住幾天，他好給他寫歌。
就是那幾天，衛時遷借用了他的廚房，做了人生第一頓飯。
鍋沒炸，刀沒斷，夏洺的廚房還是那個廚房，只是夏洺冰箱里的蔬菜全喪命在衛時遷手中。
衛時遷第一次做飯，不知道菜要炒到什麼程度才算熟，於是簡簡單單一盤青椒炒肉絲，他炒了足足半個小時，炒到青椒萎縮得跟沒放青椒似的，肉也全黑成炭，他才覺得熟了，然後放了好幾勺鹽，確保每一根青椒絲、每一塊肉片都能充分地被鹽粒包裹，最後翻炒幾下，裝盤上桌。
不用說，這道青椒炒肉絲的賣相奇差無比，瞎子也能一眼看出不好吃。
當時夏洺為了給衛時遷面子，大義凜然地嘗了一口。
就是那麼一口，剛進嘴，還沒嘗是有多難吃，立即被夏洺吐了出來。他狂喝水漱口，深感以後再也不能讓衛時遷進廚房了，做得又硬又焦不說，還咸到發齁，他極度懷疑衛時遷根本沒嘗，不然怎麼能那麼胸有成竹地看著他吃。
經此一事，夏洺封衛時遷為「廚房殺手」，也是有理有據，並非捏造。
回想起當初的那一幕，夏洺打了個寒顫，對西簾說：「那你多叫一份，我不敢吃他做的東西。」
西簾說：「一份米飯夠不夠你吃的？」
外賣的米飯一份總是特別多，夏洺點頭，說夠。
把衛時遷也算在內，西簾總共叫了三份米飯，四個菜，外帶一個蘑菇三鮮湯。
她還想再叫個冰淇淋來著，夏洺看見了，一把奪過她的手機，板著臉教訓她：「你忘了你來例假會疼了？大冬天吃什麼冰淇淋。」
西簾：……
難道她註定不能體驗一次冬天吃冰淇淋是什麼感受嗎？
唉，人生目標之一不能達成，好煩。
為表憤怒，西簾奪回長草顏文字的抱枕，一轉身背對著夏洺，拿了平板開始看柯南。
夏洺伸長脖子看了眼，說：「你貓和老鼠看完了啊？」
西簾沒理他。
夏洺再說：「聲音開大點，我也看。」
西簾還是沒理他。
「生氣了啊？」夏洺促狹地笑了聲，伸手撓她胳肢窩，「不讓你吃冰淇淋是怕你來例假疼，等什麼時候你身體調養好了，夏天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我陪你一起吃，好不好？」
西簾被他撓得再綳不住，只好換了單人沙發坐。
夏洺跟著她換地方，不僅讓她把聲音開大，還要她坐他懷裡，這樣更方便看。
西簾權當沒聽到，一個人坐在沙發上，穩如泰山。
她一邊看，一邊老神在在地想，帶小孩真是麻煩，難怪羅姐到現在都不肯結婚。
客廳里大人和小孩一塊兒看柯南，廚房裡的大人則在對著菜譜專心致志地做飯，好像一點都不擔心那小孩會不會以下犯上。
半個小時后，大人端著兩盤菜從廚房裡出來了。
濃郁的焦味瞬間傳開，西簾抬頭一看，兩盤菜，西紅柿炒雞蛋和宮保雞丁。
前者炒得西紅柿全成了西紅柿汁，紅艷艷的，糊了的雞蛋浸泡在其中，賣相十分詭異凄慘。
後者炒得只見雞肉不見蔬菜丁，西簾仔細辨認，才看出蔬菜丁還是有的，只是全萎縮成一點一點的小顆粒，被雞肉蓋在下面，讓人難以發現。
西簾盯著這兩盤菜看了好一會兒，始終沒敢接衛時遷遞來的筷子。
還是夏洺替她接了，說：「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他視死如歸地夾了塊雞肉塞嘴裡，再夾了塊雞蛋，然後連嚼都不嚼，生生咽了下去。
衛時遷說：「怎麼樣？」
夏洺：「……」
夏洺說不出話。
他閉著嘴跑去廚房倒水，連灌三大杯溫水，才勉強緩過來。
「一個太咸，一個太酸。」他誠懇地說出自己的感受，「雞肉太硬了，我剛才咽下去的時候，都要懷疑我食道是不是會划傷。至於雞蛋，嗯，我想想，和麵糊糊差不多吧，主要我也沒嚼，沒法給你更準確的評價。」
西簾心想，原來衛時遷的廚藝這麼可怕的嗎。
她突然非常懷念江勛的海鮮湯。再不然，關邵的家常菜也可以啊。
最後那兩盤菜全進了垃圾桶。
衛時遷對垃圾桶里的失敗品行注目禮，行完了問夏洺：「和上次比，有沒有進步？」
夏洺說：「有。」
衛時遷：「哪裡進步了？」
夏洺：「上次你半小時只做了一道菜，這次半小時做了兩道，速度上進步了。」說著，拍拍衛時遷的肩膀，鼓勵道，「加油，說不定下次就能半小時做三道了。」
西簾撲哧一下笑了。
衛時遷沉默片刻，回道：「你還是閉嘴吧。」
這時門鈴響起，外賣到了。
夏洺過去開門，西簾起身去廚房拿碗筷。
西簾叫的這家外賣很普通，色香味全無功無過。但經過了衛時遷廚藝的摧殘，夏洺看著餐盒裡的菜，還是不免有些熱淚盈眶。
等他就著米飯吃了口宮保雞丁里的雞肉，他忍了又忍，也還是沒能忍住，真心實意地對衛時遷說道：「我感覺你廚藝也就那樣了，你這輩子都做不到這種程度了。」
衛時遷面無表情地塞了他一嘴的雞肉。
吃完外賣，他們接著之前的話題繼續討論。
夏洺還是堅持召開記者發布會，一定要搶在許安心之前主動爆料，這樣能把主動權掌握在自己手中；西簾倒是和衛時遷想的一樣，許安心手裡有別的東西，投鼠忌器，所以夏洺的想法註定不能實施。
對此，夏洺更委屈了。
他對西簾說：「我和你談戀愛的時候，你還是個素人呢，你又沒從我手裡要資源，清清白白的，你怕什麼。」
衛時遷說：「這不是怕不怕的問題，是網友會怎麼想的問題。」
夏洺：「他們怎麼想是他們的事，我自己知道事實是什麼樣的就行了，管他們幹嗎。」
衛時遷：「所以如果他們要把西簾罵退圈，你也覺得不用管他們？」
夏洺不說話了。
他癟起嘴，把自己縮成一團球。
西簾摸摸他腦袋，安慰了他兩句，請求視頻的提示音響起，有人要和她視頻通話。
她一看，備註是一個心的表情，正是她那位還沒見過面的母親。
她對衛時遷示意了一下，去陽台接通視頻。
「下午好我的西西寶貝！」
視頻里的女人穿著比基尼，正在曬日光浴。躺在旁邊的男人戴著墨鏡，懶洋洋地對攝像頭揮了揮手。
「好久不見，有沒有想爸爸媽媽？」
西簾沒有立即回答。
她看著視頻里的父母，突然明白許安心說的其他東西到底是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