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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四十章

  此為窮苦作者的防盜章, 親吻支持正版的小天使~  一城喧鬧。


  塗南在路邊等車, 眼睛盯著人來人往的大街。


  天已經黑了,回到這座闊別數月的城市花了她將近一天的時間,現在人在城裡了還有點不適應。


  街上倒是沒多大變化, 高樓大廈環伺,頭頂那兩三顆星既高又遠,霓虹閃爍,四周充斥著汽車尾氣的味道。


  這就是都市。


  車水馬龍, 誰都顧不上誰。


  塗南看的卻不是這些, 她喜歡看人。


  小時候學畫人物,老師說你們要畫出那種人物的動態, 像不像是其次, 畫首要是傳神,傳神才能達意。


  她畫不好,就抱著寫生本蹲在大街上盯著路人瞧。


  直到警察叔叔過來問:「小朋友, 你迷路了嗎?」


  塗南於是又盯著警察瞧,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地瞧,瞧得人家心裡直發毛,二話不說趕緊著手去聯繫她家裡人。


  男人, 女人, 年輕的, 滄桑的……


  可見徐懷給她定義的那幅秉性不準, 她哪裡是眼裡只有都市繁華?這世上最好看的還是人。


  所以她這算什麼呢?


  戀慕紅塵, 亦或是六根不凈?

  也對, 要不是這樣,當初怎麼會跟肖昀扯上瓜葛。


  可她是臨摹壁畫,又不是要做和尚,古代畫壁的那些畫師畫匠難不成都是超然物外的得道高人?

  塗南天馬行空地胡思亂想了一通,被這想法逗樂了,但沒笑出來,反而嘆了口氣,卻沒注意自己眼睛還落在別人身上。


  旁邊一個年輕姑娘早被她盯了半天,冷不丁又聽到一聲嘆息,嘀咕了一句就趕緊走了:「毛病啊……」


  塗南回了神,不再看了,摸出手機看時間,這都晚上九點了。


  手機一震,恰好進了電話,屏幕上「塗庚山」三個字閃爍跳動。


  她猶豫了一下才接起來,一手攏著聽筒遮掩四周的汽車聲:「爸。」


  「喂?小南,最近壁畫臨摹得還順利吧?」


  每次她爸給她電話都是以壁畫作為開場。


  塗南沒說實話:「嗯,挺順利的。」


  「那你還得有段時間才能回來吧?」


  「是還得過段時間。」塗南莫名有種不祥的預感。


  「那正好,我來市裡看你方阿姨,在你這兒住幾天。」


  塗南心裡咯噔一聲,聽他的話似乎不對:「難道你已經到了?」


  「是啊,剛到的。」聽筒里傳出鑰匙開門的咔咔聲,塗庚山接著說:「你放心吧,我就住客廳,不進你房間,保證不會給你弄亂的,順便也好給你收拾收拾。」


  「……」


  「怎麼不說話了?」


  塗南揉揉太陽穴:「那你住多久?」


  「一個禮拜吧,你方阿姨最近闌尾炎開了個刀,沒人照顧,我只好過來打個下手,總不能住去人家家裡吧。」


  「那……行吧……」塗南在心裡嘆氣。


  她從成年起就跟她爸分開住了。她爸在下面的區縣做報社記者,又喜靜,平常不愛進城,偶爾來一趟都是當天去當天回。這次真是趕上好時候了,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她回來這一天來了。


  到底是親生的,總不能趕自己爸爸出門。


  「那你好好臨摹,注意身體。」臨了塗庚山都不忘叮囑一句這個。


  塗南掛了電話,從坐了半天的行李箱上站起來,活動一下發麻的雙腿。


  如果讓她爸知道她畫錯了,還不知道會是一幅什麼光景。


  今時今日終於體會了一把什麼叫做有家不能回。


  路上終於開來一輛空車。


  塗南想了想,還是招手攔了,坐進去報了個地址。


  ※※※


  過了晚十點,除了吃喝玩樂的地方,基本所有店都關門了。


  尤其是主城區外,街上一眼望過去都是黑黢黢的,只有網咖的燈牌是亮著的。


  「叮噹」一聲鈴鐺響,玻璃門被人一把推開。


  櫃檯後面立即有聲音招呼:「歡迎光臨。」


  只聞其聲不見其人。


  一台電腦的屏幕擋住了說話的人,只看得到一個黑漆漆的頭頂,不時還有一陣噼里啪啦的鍵盤聲傳出。


  「方阮。」


  聽到這聲音,那人敲擊的動作一停,從屏幕後面唰地抬起腦袋來,一眼看到來人,驚呼一聲:「塗南?」


  塗南拖著行李箱站在櫃檯外:「我就知道你在這兒。」


  方阮跟見了鬼似的:「你怎麼回來了?」


  「我不能回來?」


  「能能能,當然能。」方阮起身給她找凳子:「這麼好啊,一回來就來看我?」


  「鬼才來看你,我是來投奔你的。」


  「?」方阮一臉疑問。


  塗南說:「長話短說,我退出臨摹組了,本來要回家,現在我爸來了,你懂的。」


  方阮抓住重點:「怎麼個退出法?」


  「就是我爸不能容忍的那種退出。」


  「然後你騙他說你還在組裡臨摹?」


  塗南耷拉下肩膀:「對。」


  「那我就懂了。」


  塗庚山是絕對不會容許她離開臨摹組的,這會兒擺明了不能回去。


  方阮轉著頭四下看看,兩手一攤:「我這是做生意的地方,你怎麼能指望我收容你呢?」


  「那你也得想個辦法,這事兒還不是你的責任?」塗南在凳子上坐下來,拿眼斜睨他:「我爸說你媽割了闌尾需要照顧,你這個當兒子的不回家還在這兒打遊戲,要不是這樣我爸能來?」


  方阮翻白眼:「得了吧,你是不知道我媽那點兒心思嗎?她根本沒多大事兒,就是想趁這機會把你爸拿下,我就是想照顧她都未必讓。」


  塗南倒是不介意給二位單身老人製造夕陽紅的機會,但她真是需要落腳的地方。


  「實在不行我就只能去住酒店了。」


  方阮問:「那得住幾天啊?」


  「一個禮拜。」


  「嘖,那也怪貴的。」


  「貴還是其次,萬一撞見熟人就麻煩了,哪有你這兒隱蔽。」


  「你就想說我這兒偏唄?」


  「嗯。」


  「……」


  兩相無言。


  方阮倒是想起關懷她一下了:「你吃飯沒有,餓不餓?」


  塗南搖頭,都要流落街頭了,哪兒還吃得下。


  「唉,等著,我給你泡碗面去。」


  塗南真沒心思吃飯,想攔他也攔不住,只好隨他去了。


  她坐在櫃檯邊上朝里望,烏壓壓一片人頭,嚶嚶嗡嗡的人聲不斷。最裡面一層是玻璃房,那是無煙區,除了那片區域,到處都飄著一股很重的煙味。


  現在的孩子作業還是太少了,她像他們這麼大的時候每天除了寫作業就是畫畫,電腦都沒摸過。


  塗南轉過頭,瞧見牆上貼著一排海報,都是各大遊戲的宣傳畫。


  她無心一瞥,看不懂也不想懂,只不過最邊上一張上面畫的是古風人物,形象飄逸,很有壁畫里人物的感覺,才多看了兩眼。


  方阮很快回來了,把手裡捧著的大碗面推過來,香氣撲鼻。


  塗南還是不想吃,擺擺手。


  方阮還以為她是絕食抗議,只好舉手投降:「行行行,我幫你,趕明兒我媽跟你爸成了,咱就是一家人了,我不幫你幫誰?」


  「誰跟你是一家人?」


  方阮雙眼笑成一條線。


  塗南給他面子,到底還是扒拉了一口面,含糊不清地問:「我住哪兒?」


  「就這後面,今晚怕是不行了,我得收拾一下,你白天再睡吧。」


  「行。」


  臨摹壁畫的時候連棚舍都住過,這根本不算什麼,比想象的還要好些。


  ※※※


  面吃完了,方阮給塗南開了台機子玩。


  他今日格外仗義,自己收拾,不要她幫忙。


  晚上來網咖的幾乎都是玩兒通宵的。


  塗南的左右兩邊各坐了一個男孩子,左邊的屏幕上在丟火光四射的炸.彈,右邊的屏幕里角色在瘋狂奔跑。


  一連幾個小時,他們樂此不疲。


  她看看自己屏幕上的俄羅斯方塊,有種跟不上時代的悲哀。


  以前只有臨摹壁畫的時候她才會在一個地方連續坐這麼久,現在才知道原來不畫畫也這麼累。她在椅子里伸了個懶腰,起身出去。


  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候,頭頂一盞路燈照下來,穿不透長夜,就只有方寸之地是亮的。


  塗南扒拉一下身上的衣服,內地都市的夏季可比邊疆兇猛多了,她回來的時候還穿著衝鋒衣呢,下了飛機脫得只剩一件襯衫都還覺得熱。


  不知不覺沿著街道走了很遠出去,四周靜悄悄的,兩邊都是萋萋的樹影。


  只有這時候,這地方才會給人一絲錯覺,讓人覺得彷彿還身處邊塞,處在長風月影、孤高冷清的洞窟前。


  塗南嘆口氣,腳下踢著石子。


  她今天嘆的氣明顯增多了,並不是糾結於退組的事兒。她只是覺得遺憾,如果可以重摹一次多好,不該就那樣給自己七個月的辛苦潦草收尾的。


  那可是跨過了凜凜嚴冬,刺骨春寒的七個月啊。


  「哐」的一聲響,腳下不知道踢到了什麼。


  塗南眯眼一看,原來是個玻璃酒瓶子,這一腳直接叫它滴溜溜滾出去老遠,撞到綠化帶才停下來。


  伴隨這聲響,有什麼跟著動了一下。


  塗南回頭,看到一個渾身襤褸的人卧倒在路邊,滿身酒氣,被這一腳驚醒后坐起來,瞪著兩眼朝她望,頗有幾分兇狠的意味,彷彿隨時都會衝上來。


  她往後退兩步,莫名想起壁畫上的夜叉。


  這一帶雖然比較偏,但這全城的治安一向很好,不知怎麼會撞上個醉漢。


  塗南沒慌,被那人瞪著瞪著,反而勾起了怒氣。


  她甚至在想,要是他真想行兇,那就跟他打一架得了。一個醉鬼,誰輸誰贏還未可知,當誰還沒點兒脾氣不成!她正好有火沒處發呢!

  醉漢晃蕩著站起來,凶相畢露,彼此對峙,一觸即發。


  就這當口,一道聲音橫插了進來:「走嗎?」


  塗南一愣,轉頭看見路邊站著個人。


  是個男人,路燈下長長的一道身影。


  「走不走,快點兒。」他轉身朝前走了。


  這語氣彷彿熟人一般。


  塗南馬上反應過來這人是在幫自己,快走幾步跟上去。


  半道回頭一瞧,醉漢沒跟過來。


  她轉頭去看前面的男人,只看到路燈下被勾勒出來的寬闊肩背,雙腿行走帶風一般,始終領先好幾米,可瞧在眼裡又是不疾不徐的架勢。


  他在前,她在後,亦步亦趨,無言無語,相安無事。


  這感覺有些奇怪,塗南腹誹:怎麼他一叫就跟著走了,萬一他也不是什麼好人呢?


  直到街道轉角,網咖近在咫尺,有人聲傳了出來,彷彿從荒野回到了塵世。


  男人腳步沒停,也沒回頭看一眼,穿過街道直接去了對面。


  塗南甚至沒來得及說出一個字,街燈掩映中就只剩下了他的一個背影,一晃沒了蹤跡。


  方阮好說歹說,可算把他媽給哄走了。


  他坐在網咖里灌了兩大口水,給塗南打電話:「目標已經轉移,現場恢復安全,你隨時可以返回。」


  塗南在那頭說:「知道了。」


  電話里隱隱約約的雜音,不知道她在什麼地方,方阮甚至疑似聽到了男人的聲音,剛要貼耳細聽,她已經把電話給掛了。


  他覺得自己大概是幻聽了,搖搖頭,甩手去接著打他的《劍飛天》。


  一局還沒打完,門上鈴鐺一響,塗南回來了。


  方阮立即拋下遊戲,張開雙臂上前去迎:「哎喲我可憐的南妹妹,受驚了受驚了。」


  當頭一大包東西落入他懷裡,他抱著後退兩步才站穩,是剛從塗南肩頭卸下的購物袋。


  他低頭扒拉一下,抽出兩本筆記本扔櫃檯上,嫌棄地嘀咕:「買這幹嘛?」等看到下面那些耳機才算滿意,嘴裡「嚯」一聲,「可以啊塗南,終於融入現代生活了,還知道買數碼產品了。」


  是她買的才怪了。


  塗南拿了本他扔出來的筆記本,順手抽支筆,坐上凳子,問:「你媽沒看出什麼來吧?」


  方阮道:「能看出什麼啊,追你一路也沒逮著人影,當然是相信自己老眼昏花了。我說她那是心繫你爸,愛屋及烏,所以也連帶著思念你,大白天的都出現了幻影。她真信了,都懷疑是不是闌尾手術做壞了,走的時候還念叨著要再去醫院複查一下呢。」


  「你可真能忽悠。」


  「那是,冤枉醫院,保全摯友。」方阮還挺得意自己的智慧,可轉眼一瞧,塗南臉上卻沒半點輕鬆,坐在那裡低著頭,一隻手握著筆,在膝頭攤開的筆記本上拖曳。


  他猜多半還是因為今天他媽突然襲擊的事兒,憂人之憂地出主意說:「嗨,你也別太擔心了,大不了直接回去唄,就跟你爸坦白交代好了……」


  話音止在塗南猛然抬頭的瞬間。


  她冷著雙眼,一臉的嚴肅:「我爸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想我死就早說!」


  方阮訕訕地乾咳一聲,收回了後面的話:「我開玩笑的,開玩笑的……」


  他當然知道了,不然也不會收留她。


  塗南嘆口氣,又低下了頭。


  並非有意凶他,只是這世上總有許多無奈和無解。


  比如她和她爸。


  「對了,」方阮突然想起個事兒,順口轉移話題:「你今天到底跑哪兒去了,怎麼一眨眼就不見了?」


  當時他媽追人的那個勁頭,他還擔心一定會把她揪出來呢,哪知前一刻還看到了人影,下一秒就不翼而飛了。


  塗南頭也不抬地說:「得貴人相助。」


  「嘖嘖嘖,孫悟空嗎?」當他傻呢,一個常年四處奔波的人,全城範圍內除了他方阮就沒別的朋友了,還有貴人相助呢!這回答夠奇幻的。


  塗南似有些心不在焉:「嗯,孫悟空。」


  打頭都是石,一個石青臨,一個石中猴。


  「……什麼玩意兒。」方阮嘀咕一句,繼續打他的遊戲去。


  紙上筆唰唰唰的,塗南在排線。


  順手拿的筆是簽字筆,不是很好用,她也似乎有點手生了,畢竟之前一直都是在臨摹,那是國畫的畫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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