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別濫施你的同情心。

  葉律恆把他撈入懷裡，捏捏扯扯他的小臉，做出很醜的動作。


  周易鳴煩得不行，嘴巴一咧，又想哭幾聲，後者窺見端倪，忙呵笑：「我剛幫你媽媽安排了工作，你要是敢哭，就等著她失業吧？」


  他聲音很小，是兩人能聽到的音量。


  周易鳴羞憤地紅了臉，低低罵他：「不要臉！跟個女人過不去!」


  「是不是覺得自己很沒用？要不要跟著大伯？大伯有錢有權有資源，能把你培養成世界上最優秀的人。」


  「謝謝。不需要。我只要媽媽。」


  周易鳴正說著，餘光看見媽媽從廚房走出來，在他懷裡掙扎著喊：「媽媽，你看怪大伯，又欺負我！」


  「葉律恆，你能不能成熟點！」


  周漫兮瞪他一眼，快速走過來，把兒子從魔爪中拯救了，抱在懷裡小聲說：「周易鳴，以後離他遠點。他……跟咱們不是一路人。」


  周易鳴乖乖點頭：「我知道，媽媽，他好壞，哄我喝酒，還搶我菜。」


  葉律恆：「……」


  他什麼都沒做啊！

  這女人看著挺精明，怎麼智商越來越低了？

  周漫兮從他眼裡看到了嫌棄，心裡忽地怒了，吃她的，喝她的，現在還擺出嫌棄臉，真沒良心。她是傻了，還好言好語好脾氣地伺候。想著，她冷下臉，指著大門道：「葉先生，不早了，您該回去了。」


  葉律恆低頭看手腕上銀色的腕錶，已經七點多了，確實不早了。他點頭，言簡意賅：「送我。」


  送你上西天。


  周漫兮忍著不滿送他到門口，男人身上還殘留著酒氣，看著清醒了，也不知道能不能開車。她一直是個秉公守法的好公民，酒駕什麼的，看見了，也想勸一勸。


  「經常跟著你的男人呢？」


  葉律恆腳步一頓，回頭時，皺緊眉頭看她：「為什麼提他？」


  「你喝酒了，最少不要開車。」


  雖然她很想他酒駕被逮著，罰款扣分，最好把車子也給扣下了。但也擔心他酒駕出事，這男人精神有點不正常，腦子一熱，估摸著還能飆車呢。


  葉律恆聽出她話語里的關心，好看的眉頭又皺起來，桃花眼微眯著，顯出犀利又深邃的光芒。


  「你在關心我？另類的柔情牌？」


  「你是有被害妄想症吧？」


  周漫兮沒耐心了，一邊推他出門，一邊點頭說：「對對對，你說的太對了，我就是打柔情牌呢，所以，看在我給你煮了兩次面的份上，離我們遠遠的吧。拜託了。」


  葉律恆沒說話，站定了，她推不動，便收回手。他深深看她一眼，喜怒難測，眼神冰冷：「周漫兮，別濫施你的同情心。」


  草！滾吧！


  周漫兮退回去，狠狠關上了房門。


  真神經病沒差了！

  「媽媽，怪大伯走了嘛？」


  「嗯。以後少跟他來往。」


  「我也不喜歡他，總喝酒，難聞死了。」


  提到喝酒，她又想起他在衛生間狂吐，忙奔進去查看，裡面酒味很濃，馬桶有衝過，但邊沿有少許紅色的殘留。血跡？那男人胃出血了？

  周漫兮又看了一眼，像是血色，天，那男人真是活膩歪了。以那酗酒的方法，真難為他能撐二十年。


  哦，她忘了，那男人雖然撐了二十年，但身體早垮了，三十多歲就美顏衰老、頭髮花白、身形佝僂成了小老頭。


  周漫兮有點煩躁，想到那張漂亮的臉變成老樹皮的樣子，就膈應的不行。她是真理解不了，好好的活著不行嘛？到底遇到什麼了，這麼作踐自己？


  「媽媽，你在想什麼？」


  「沒想什麼，明天媽媽帶你去幼兒園。」


  她不能讓他一人待在家裡了，看男人那架勢，估摸還會再來，一次兩次罷了，真時日長了，周易鳴早晚會被他禍害了。


  周易鳴對幼兒園沒什麼興趣，但周漫兮的決定，他也不敢反抗，只能乖乖跟著了。


  去幼兒園見負責人時，周漫兮特意買了兩盒煙、兩瓶酒。所謂拿人手短，吃人嘴軟，那負責人看她又很誠心，也就鬆了口：「周小姐，兩個月後，一定要把下學期的學費補上啊！」


  周漫兮忙笑著應下：「會的。感謝你相信我。」


  他們簡單辦了入學手續，付了一學期的學費。


  走完流程后，她牽著兒子的手跟著負責人去了教室。


  帶班的是個年輕女老師，二十四五歲，骨架瘦小，畫著淡妝，清秀的模樣，笑起來很有親和力。


  「你好，我叫孫雯，是6班的幼教老師。」


  「你好，我叫周漫兮，這是我兒子周易鳴。」


  周漫兮伸出手與她相握，然後，蹲下身子對周易鳴說：「快，向老師問好。」


  周易鳴很有禮貌地鞠躬問好：「老師好，我叫周易鳴。」


  他長得好，皮膚白凈，臉色紅潤，黑葡萄般的大眼睛明亮動人，說起話來，吐字清晰，表情淡定，小大人似的，獨特又出眾。


  孫雯對他很有好感，見他初來幼兒園也不露怯，表情冷冷淡淡的，忍不住笑著逗他：「那周易鳴小朋友，你能說下自己名字的寓意嗎？」


  「媽媽說，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的意思。」


  「哦哦，真厲害，這名字起的真好。」


  周漫兮一旁看著兩人互動，覺得這老師挺負責，也就放了心。她走遠了些，看他被老師抱進班裡。身邊同齡孩子玩著小遊戲，他似乎不感興趣，安靜坐著，不時回頭看看她，目光帶著委屈和依戀。


  周漫兮狠狠心又走遠了些，躲入拐角。


  周易鳴回頭看不見她了，嘟著唇，看同伴玩著無趣的遊戲。


  堆積木。


  沒堆幾個，就散落下來。


  笨死了。


  他看了會，三兩下幫她堆出個房子來。


  「哇哇，你好厲害。」


  那積木的小主人高興地鼓掌歡呼。她是個4歲大小的女孩子，穿著粉色的公主裙，膚色粉嫩，長長睫毛下一雙大眼睛明澈如水，鼻子很小巧，唇瓣嫣紅粉嫩，乍一看，就像是精緻的洋娃娃。


  「哥哥，我叫希嵐。」


  「哥哥，你叫什麼？」


  「哥哥，我們做朋友吧。」


  周易鳴只覺得她好吵，伸手把她的積木推倒了：「別說話，堆你的積木吧。」


  希嵐愣了兩秒鐘，看著散落一地的積木塊，忽然哭了起來：「嗚嗚，我的小房子……」


  她眼淚落得很快，周易鳴忙捂住她的嘴，露出兇狠的模樣：「不許哭！」


  「嗚嗚，哥哥好壞……」


  「閉嘴。我重新給你堆。同意的話，點下頭。」


  希嵐眼淚還沒幹，委委屈屈地點了頭。


  周易鳴鬆開手，三兩下又重新幫她堆好了。


  希嵐拿過旁邊的動物拼圖，委屈地說：「哥哥，這個也要。」


  周易鳴：「……」


  他撇著嘴，快速給她拼出個小豬來。然後，指著粉嫩的小豬頭說：「你親他一下，他就會變成英俊的豬王子。」


  希嵐閃著單純的大眼睛：「真的嗎？就像青蛙王子？」


  「對。你親他一下，他就會變成豬娃王子。」


  「那豬娃王子有哥哥這麼好看嗎？」


  這下周易鳴犯難了。他有點自戀，覺得自己天下第一好看，所以，肯定沒有誰比他好看了。


  希嵐見他抿唇不說話，搖頭道：「如果豬娃王子沒哥哥好看，我才不親他呢。」


  周易鳴：「……」


  年紀這麼小，就這麼看臉啊！

  他沒辦法了，胡亂地點頭說：「嗯，比我好看一百倍。」


  希嵐高興了，在他的期待目光中低頭去親那頭小豬拼圖。快要親到時，她忽然想到了什麼，仰起頭，抓住他的手說：「如果哥哥親呢？哥哥也來親豬娃王子吧？」


  周易鳴：「……」


  女人都是善變的動物。


  他扯下她抓著自己的手，不跟她玩了。


  沒意思。


  周易鳴孤獨地坐在同伴中，左看看，右看看，一個下午沒再說一句話。


  對於這一切，周漫兮是不知情的。她從幼兒園出來，打車去了茉莉文化公司。馮茉莉發來簡訊，通知她去簽約。


  到達地點時臨近中午，她在吃飯時，順便簽了合同，便直接上班了。


  馮茉莉給她開的待遇很優厚，月薪暫定10000+，主編職務，入股30%。這讓她動力滿滿，只想儘快做出點成績來以報她的知遇之恩。


  周漫兮先花了點時間去了解茉莉文學網編輯部的人員安排和工作內容，她主要負責的編輯部有3個編輯，清一色女生，所負責的工作就是審稿、發表，都是些很淺顯的工作。她重新做了更改，寫了新的工作內容和職責許可權。


  下午三點時，她開了個編輯部會議，先簡短介紹了自己，再是淺談了下關於未來編輯部的工作方向：「目前所施行的一些措施，我認為需要做些調整，一是作品徵收，我將會撰寫一份徵稿啟事，內含徵稿類型和作者福利；二是作品簽約，我分為3種簽約模式，純分成簽約為重，較好的作品可以保底簽約和買斷簽約，相應的合同我會儘快著人擬定出來；三是作者培養，各位編輯可以在論壇、貼吧、微博、QQ等社交平台轉發我們的徵稿啟事，裡面含有茉莉文學獨一無二的作者福利，以此去吸引作者。這裡我注重提醒，未來不久，我們會迎來一個內容為王的時代，而好的內容需要好的作者，所以相應的，我們會迎來一場作者的爭奪戰……」


  她一氣呵成，每一句都鏗鏘有力。


  可惜，3位編輯聽得很吃力。


  其中一個圓臉的女編輯率先發問：「周主編，聽你的意思，我們要去收稿嗎？」


  周漫兮點頭：「對，你們需要走到作者中間，去深入發掘、培育作者。每一位編輯可以建立一個作者群，把你們手下每一位與茉莉文學簽約的作者都拉進來，每一季度結束會計算作者數量和各位的作品簽約數量，這些與績效掛鉤。」


  「績效？」


  「我沒聽錯吧？」


  「終於不再領死工資了？」


  ……


  一提到工資，編輯們都很活躍，臉上難掩喜悅。


  周漫兮明白她們的心情，鄭重地說：「對。我會申請調整各位的薪資待遇，儘快實現能者多勞。」


  「太好了。」


  「周主編給力啊！」


  「我們會好好做事的。」


  ……


  編輯們滿懷熱情，鬥志昂揚。


  周漫兮看得很滿意，繼續說：「當然，高工資也意味著高壓力，接下來，我會擴大編輯隊伍，人事部也會繼續選拔人才，各位需要儘快成長，不然可能會面臨優勝劣汰的命運。」


  她聲音落下的一瞬，編輯們臉色都僵了一會，顯然還沒從加薪的好夢中醒來。


  周漫兮看到了，微微一笑，給一甜棗，給一棒槌，再給一甜棗：「當然，優秀者也要抽點時間提高下領導能力了，新編輯入職后，需要你們來帶。」


  這是暗示她們加薪還會升職的。


  編輯們灰敗的臉再次煥發生機，一個個躍躍欲試，眼裡燃著奮鬥的熱望。


  會議結束后，周漫兮回了主編室。她在電腦桌面上建立文檔，按著前世的經驗寫了一份徵稿啟事，因為茉莉文學側重女頻，便暫定了現世界即將流行的三大題材：總裁婚戀、古言宮斗、穿越種田。然後，詳細說了三大題材的特色和爽點。最後，又寫了作者的福利待遇，簽約獎+全勤獎+完結獎……


  一封徵稿啟事她寫了兩個小時，列印出來后，分到了編輯手上。


  「大家看看有沒有不懂的地方？」


  不問不知道，一問都舉起手，眨了眨茫然的眼睛，又低下了頭。


  她才來第一天，新官上任三把火，沒人敢火上加油。


  周漫兮知道她們心中所想，便看向圓臉的編輯。她對她有些印象，名字叫陳珂，剛畢業的大學生，是個膽子比較大的。


  陳珂覺得自己躺著中槍了，但也不慫，又看了眼徵稿啟事，笑著開了口：「主編，關於小說題材介紹的部分，還是不夠詳細，比如種田，你說了，是農家日常生活，伴隨著商斗、宅斗以及女主的逆襲崛起，但農家日常生活有什麼可寫的？能不能舉些例子做參考？」


  她說過之後，陸續有編輯提出自己的問題：


  「一本小說上百萬字，那不是鴻篇巨著了嗎？這麼多字，什麼時候看得完啊？」


  「搞不懂簽約方式為什麼要那麼複雜？還有作者福利，其他網站都沒有的，咱們有就算了，還那麼好，對網站來說，也是一筆不小的負擔吧？」


  ……


  她們對很多東西都不太理解，並且下意識的排斥。


  這屬於思維的受限，束縛她們活在安全舒適的區域。久而久之，以為自己所思所見，便是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