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楊家的家宴
我點點頭,原本渾渾噩噩的腦子瞬間情形,認真的下著,盡最大的努力來翻盤。
不過老爺子終究沒有給我太多的機會,也幾乎沒有破綻,隻用了不到十分鍾,我就被將死了,這局棋就已經輸掉了。
我心服口服的承認自己輸了,老爺子擺擺手,示意我喝茶,然後自己擺弄棋盤,重新開始。
因為吸取了上把的教訓,我依舊按照上把的套路走,隻不過把後路全部都想清楚,該動哪顆棋子,挪到哪裏。
這一把打的很慢,五分鍾的時候也隻是丟掉了幾個小兵和一個炮車,然而我也不是一無所獲,最起碼換掉了老爺子的一匹烈馬。
下象棋,我一直都認為馬比炮車更有用,所以也算不上虧。
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棋路越來越多,便有些後繼乏力,不知道該動那個棋子,然而一個失誤接著一個,我心中再次亂了起來。
這時候,依舊是老爺子,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輕笑道:“靜心,下棋最重要的是靜心,心境才能贏。”
我再次點點頭,鎮定下來,細細謀劃著,計算著,到最後我機會很少會在二十秒之內挪動棋子,甚至更有甚者一顆棋子隔著一分鍾挪動個地方。
老人家沒有催促,他滿是皺紋的臉上露出笑容,我沉思片刻,橫衝直撞的車推到最底部,隻要再有一步,我的炮車就能吃掉對麵的象,然後將軍。
然而我終究還是太嫩,動完車之後,遊走在對方軍營裏馬被吃掉,這一下便讓我之前所有的預想都如水東流。
一步錯,步步錯,沒多久,我再次被將死,不過這一局用了將近半個小時。
老人樂嗬嗬的指著棋盤說:“再擺最後一盤。”
我沒有多說什麽,擺好棋盤,再次跟楊老爺子對弈起來。這一次,沒有什麽套路和章法,我如同一頭蠻牛一般橫衝直撞,就連我自己走不知道走這一步是什麽意義。
很莫名其妙的吃掉了楊老爺子的兩匹馬和一對大炮還有車,而自己的損失跟老爺子比起來則要顯得少了些許。
我再次認真起來,每一步都算計的分毫不差。
可即便如此,老爺子隻剩下一個車,依舊大殺四方,最後堪堪打成平局,兩方全部剩下不能過河的士跟象。
這局棋下到這裏,窗外的天色已經昏暗起來,我抬起手腕上的表看了看時間,晚上八點。
老爺子琢磨著棋局,我則安靜的坐在一邊看著,偶爾喝上一口已經涼掉的茶,很苦很澀,卻讓我覺得很真實。
沒多久,樓梯間的於麗從上麵跑下來,興奮的說:“外公,可以吃飯了。”
然後含情脈脈的望向我,喜不自禁的湊過來拉住我的手掌,小聲道:“誰贏了?”
我看向臉上堆滿笑容的老爺子,努了努嘴,輕聲道:“我又不會下,當然是老爺子,而且一輸就是三局。”
聞言,於麗一副嫌棄的模樣,打擊道:“真是丟臉。”
我聳聳肩,臉上淡笑著,沒有計較。
楊老爺子站起身來,顫巍巍的樣子好像隨時會摔倒,我招呼於麗道:“你扶著老人家。”
“不用,老頭子的身體好得很。”老人家擺擺手,滿臉欣慰的笑起來。
別墅的餐廳裏放著一張很大的長桌子,白色的牆壁看起來很幹淨,餐具也都刷的很亮,菜不多,隻有六道,外加一碗冬瓜湯,喝起來暖身子。
這六道菜不是什麽燕窩魚翅,隻是稀鬆平常的菜肴,老人家喜歡吃五花肉,一道菜就是五花肉。
於麗喜歡吃糖醋裏脊,所以有一道菜是糖醋裏脊。雖說這家別墅的女主人並沒有在,但還是有她喜歡的一道菜皮蛋拌豆腐。
還有三道菜分別時老管家愛吃的西湖醋魚、一對不歸家的兒女吃的可樂雞翅和水煮肉片。
這幾道菜更像是代表著這一家子人,於麗的父親似乎並沒有被認同,地位看起來還不如那個彌勒佛一樣的老管家。
當然,這些都隻是表麵上看起來的,我也不知道猜的對不對。
餐桌上的我有些拘束,而這些拘束感都是來源於於麗,她不停的給我夾菜,看的老爺子都有些心疼,因為夾得都是五花肉。
而恰好,我也比較喜歡吃五花肉,於麗是知道的。
不過老爺子並沒有說什麽,隻是樂嗬嗬的勉勵一句:“年輕人真是好胃口,跟我年輕的時候很像。”
然後老管家附和著說一句:“是啊,真像老爺年輕的時候。”
我傻笑一聲,算是回應,悶頭吃著碗裏的肉。
晚宴的氣氛很好,沒有發生什麽豪門刻意給我坐冷板凳的事,看起來老爺子今天真的很開心,連米飯都多吃了半碗。
“雷暴是吧,來,跟我來一下。”晚飯過後,老爺子叫住我,把我帶到他的書房。
我目光沉著的掃視著四周,淡然的跟在老人的身後,小聲問道:“您找我有什麽事?”
老爺子答非所問的說了一聲:“坐吧,隨便坐。”
我按照楊老爺子的吩咐坐在一旁,等待著他的下文,看了看時間,已經是晚上九點。想必如今的林美美還在酒店等著自己,也不知道她有沒有照顧好自己,畢竟大飛叔曾說過林美美可是家務盲。
“怎麽,看你一副亟不可待的樣子,有什麽事要去做嘛?”
老人笑吟吟的望向我,剛才我一直以為老人背對著我,原來不知道什麽時候,他就已經注意到我的樣子了。
我搖搖頭,輕聲道:“沒有,您說,我聽著。”
老人點點頭,拿起書案上的毛筆,龍飛鳳舞的在書案上俯身下筆,絲毫沒有跟我說話的意思,無奈之下隻能默默地等待。
這類大人物,沒事就喜歡喝喝茶然後寫寫字下下棋,氣場渾然而發。
不知道過了多久,在我等的不耐煩的時候,老人家抬起頭恰好撞上我那副不怠的樣子,沒有生氣,隻是平淡的說道:“如果我要你離開我的寶貝外孫女,你會怎樣選擇呢?”
正題來了,我心裏想著,絲毫沒有膽怯的迎上老人犀利的目光,沉聲道:“希望您給我一個離開的理由。”
很平淡,沒有任何所謂的霸氣外露。
老人家放下手中的毛筆,轉過身背對著我,仰頭看著書房上掛著的一幅鑲嵌起來的狂草,依稀可以看出那是六個字,紙張有些泛黃,底下的日期寫著1969年十月一日。
“氣吞萬裏如虎。”
完美了詮釋了那道蒼老的背影帶給我的壓力有多大,如遇猛虎,雖不至於膽戰心驚,但老人多年來養出來的戰場殺伐氣仍讓我心神搖曳。
老人家平淡卻不容抗拒的聲音傳來,他說:“你很不錯,要不是晚了十幾年,我絕對不會插手麗麗的事。但是不知道你有沒有聽過,麗麗她小時候便有一紙婚約,我不能食言。”
“什麽樣的諾言能夠比起您外孫女的幸福更重要?”我沉吟片刻,漠然說道。
“我為麗麗挑選的丈夫很優秀,而你,雖然同樣不錯,但也僅限於不錯。至於是什麽諾言,嗬嗬,一個死老頭子的諾言,我總不能違背吧。”
老人似乎想到了什麽,怔怔出神,神遊天外。
想起曾經那個一起在越南戰場上奮勇殺敵的夥伴,那些一塊饅頭掰成兩瓣的就著河水吃下去的日子,那個死老頭子身上的槍傷有兩槍都是替他擋的。
但是最後戰爭結束,隻有他一個人回來,帶著榮耀和軍銜,屬於他們兩個人的使命由他一個人來繼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