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厄運女孩
開麵包車的是個剃著光頭的中年漢子，八人坐的中型麵包車上除了司機還有三個成年人，兩個男人一個女人，聽他們聊天幾人都認識，結伴去省城玩，順便采購年貨。
我們後上車的幾人因為是順路車，半路上上來的，每人收了三十，換做平常是要收六十的。
雖然有點小貴，但誰讓有求於人家呢，趕不上火車的話可就不是三十塊錢的事情了。
我跟女學生坐在最後一排，跟我們坐在一起的是那個原本就待在車上的女人，從我們一上車，那女人就一個勁的跟女學生套近乎，又是問名字又是問歲數的。
女學生也是有點受寵若驚，不好意思不說，聽她們倆聊天，我終於知道這個女學生叫啥了。
姓沈，叫沈雪，去省城是去醫院看望自己病重的外婆，因為之前學校正在考試，所以她的父母先去了省城。就在不久前，我睡覺的時候，她媽媽打電話來問她到哪了，說是她外婆的情況不容樂觀，可能撐不下去了。
但老人家一直念叨著她的外孫女，前兩天還不能說話的老太太今天醒過來說要見外孫女大家都知道是怎麽一回事，回光返照了。
所以沈雪才會著急去省城。
這輩子活了六十多年的老太太算不上長壽，但也是子嗣綿延，家族昌盛，就算這麽走了，也對得住逝去的老伴。
麵包車的空間不大，沈雪的聲音雖然不大，但是想聽的人都能聽清楚小丫頭的話，雖然看起來鬱鬱寡歡的樣子，但說起這些的時候她很堅強。
我猶豫了半天不知道該怎麽安慰，說節哀順變吧，人家老太太還沒去呢，這麽說容易遭人恨。要是說別傷心吧，你家長輩去世不傷心難道還哈哈大笑？
索性就沒有張口，兩個女人聊得很投機。
這時候光頭司機轉過轉過頭問了聲：“咱們是先去省醫院呢，還是去火車站，兩個地方一南一北，沒在一條線上，這馬上就要下高速了，你們先商量下。”
車上的人麵麵相覷，最後還是那女人說：“沒事，我們不急，你們去火車站的跟人家小姑娘商量吧，這個我也插不上話。”
一個是去見外婆最後一麵，另外兩個是去火車站趕火車，時間本來就不夠用，如果先去醫院的話，那火車肯定趕不上，但是去火車站的話，誰知道還能不能見老人家最後一麵了。
“我們坐你這輛車就是為了趕火車，要是誤了時間趕不上了怎麽辦，我們已經多掏了三十塊錢了。”
那兩個去火車站的男人雖然沒有明說，但看樣子是打算先去火車站了。
小姑娘怯生生的抓著自己的衣袖，也是慌了神，之前上車的時候，她可沒想這麽多。
無助的看向我，似乎想讓我幫她說什麽。
我深吸口氣，想了個折中的法子，跟司機說：“師傅，能不能先把我們送到城裏，我們去坐出租，這外環路上連個鳥都看不到，不好租。”
光頭想了想說：“時間可能來不及，把你們送到城裏距離醫院是近了點，但火車站就遠了，咱們正好在南北中間這條線上，無論往哪邊拐彎或者直走，大家的路程都會增加，這前麵就是收費站了，你們在商量商量，要是送你們去城裏的話，我不敢保證拐到火車站會不會誤了時間。”
兩個男人互相看了看，不好意思的跟小女孩說：“那個，小姑娘，你看能不能……”
“……”小姑娘也不知道該怎麽據理力爭，我也是沒遇到過這種事，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麽決斷。
正在我們僵持不下的時候，光頭的手機鈴聲響了，他一邊開車一邊按了免提接聽電話。
“喂，王哥，你現在是不是在高速上跑著呢？”
“是啊，你小子怎麽知道？”
“哈哈，真幾把巧，我現在就在你後邊呢，剛認真看了下，發現前麵那輛車像是你的，尋思著給你打個電話，咱都好久沒一起聚了，要不要一會兒喝一頓？”
“臥槽，你小子可真是我的救命恩人，喝酒的事一會再說，你跟在我後麵，我有兩個乘客，你幫我送下，人家趕火車，我這來不及了。”
“行，那一會出了收費站再說，我跟著你呢。”
“好，行了，先掛了吧。”
光頭轉過頭高興地說：“臥槽，今天真是巧了，我一哥們現在正在我後麵，你們不是坐火車嗎，讓他送你們去火車站。正好剩下的都去城裏，省醫院雖然遠點，但也是在城裏，跟你這城外的不一樣。”
兩個中年漢子鬆了口氣，他們在陵城務工貼補家用，平常也就是莊稼豐收的時候回家一次，現在趕著回家過年，趁著還沒到春運高峰期，提前買了票回家。以往的經驗告訴他們這些莊稼漢子，春運期間一票難求。
小姑娘也罕見的露出笑容，衝我笑笑說：“謝謝你。”
我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訕笑著說：“我也沒幫上什麽忙，是你運氣好，碰巧了。”
沈雪不好意思的解釋道：“不是我運氣好，是你運氣好，我從小到大運氣就沒好過。說起來你可能不信，覺得有點邪門，我總感覺長途客車爆胎是因為我坐在車上的原因，因為我從小就自帶各種災厄，光我家房子就燒過兩次……”
我無言以對。
“而因為遇上你，車胎爆了，然後後麵就來了一輛長途麵包。也是因為你，剛剛還一籌莫展的難題，你一說話就解決了。”
“……”
不僅我聽得邪門，坐在我們旁邊的女人也覺得邪門，眉頭皺著，不知道想些什麽。不過自從沈雪說完之後，女人就再也沒有找她說話。
沈雪也沒在意，她從小就是這樣過來的，起初有人不信邪，就是要跟她一起玩，後來那些跟她一起玩的，沒一個不遭災的。
連她父母都麻木了，平常摔碗丟錢包之類的小事層出不窮……
前端時間一個剛轉過來的轉校生，也是不信邪，見她漂亮可愛，非要跟她處對象，而沈雪也沒拒絕也沒答應，隻是說讓那個男孩子先嚐試三天再說。
然而三天後，那個家夥翻牆出去上網摔斷了腿，現在還在醫院躺著呢……
我好笑的問道：“你為什麽要跟我說這些，不怕我也不理你了？”
沈雪搖搖頭，沉默了片刻，說：“你是不是覺得剛剛上車的時候我對人很冷漠，就差臉上寫著‘拒人於千裏之外’七個字了？”
我忙不迭的點點頭，這丫頭剛剛上車的時候，的確是冷著一張臉。
“那是因為我不想因為我給別人帶來麻煩，雖然每次都不是致命的，但是我真的害怕。其實。我現在很矛盾，又不想失去你這個朋友，又想要讓你離我遠一點，免得被我害了。”
“可是我心裏又升起一絲希望，小時候媽媽帶我去五台山幫我解厄，但是我現在還記得老方丈說過的話，他說‘此女的病，老衲治不好，但女施主不用太過擔心，此女所帶來的災厄通常並不致命，人自有定數，不會因為此女的存在受到什麽幹擾。我觀女施主是富貴之相，想必家中略有薄財，隻消破財即可免災，等到小施主長大成人之後自會遇上一個身負天運的如意郎君，那時，災厄自然就消去了，接下來的人生便是一片坦途，撥開雲霧見青天。’”
沈雪說道這裏，臉色緋紅的看著我，搞得我不知道該怎麽辦。
“哈哈哈哈，都什麽年代了，這你也信，況且你這樣看著我幹嘛，難道你覺得我是你的真命天子？”
我頓了頓繼續說道：“再說了，肯定不是我，我從小就被父母拋棄，在孤兒院裏長大，怎麽可能是什麽‘身負天運’之人，而且，我現在已經有女朋友了，所以，綜合上述，你說的那個人絕對不是我。”
沈雪一臉猶豫，最終什麽話都沒說，車廂內，頓時安靜下來。
眼見著前麵就是收費站，隻要過了這裏就能直接去省醫院了，前麵的車排了一條長龍，少說也要有二十來輛。
光頭放緩車速，準備加入長龍大軍。
緊接著，一聲脆響“砰”的一聲，車子沒刹住，撞上了前麵那輛私家車的尾燈，哢嚓，碎掉了。
全車人第一時間不是下車去查看，而是全部轉過頭，緊緊盯著坐在我身邊的沈雪。就連沈雪的臉色都不太正常，我心說，不會吧，真他麽這麽邪門？
然而，更邪門的還在後麵。
等光頭往後倒了一點，準備下車賠錢的時候，才發現前麵那輛車的車主像個沒事人一樣，連車都不下，前麵車一走，他立馬跟了上去。
反倒是光頭有點不知所措的樣子，排在我們後麵的車按著笛聲，催促著。
大夥這次沒看沈雪，齊齊的望向我，而沈雪的臉色更是殷紅無比。
連一向沒怎麽說話的莊稼漢子都驚訝的張大了嘴巴，說：“俺的娘啊，這不是真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