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巷弄口的戰鬥
我沒有哭出聲,淚水沿著臉頰滴落在桌沿上,也許在很多年以前我便忘記了該怎樣去哭泣,心頭酸酸的,眼淚止不住的流。
門口的服務員依舊靜靜的等在那裏,沒有察覺到絲毫異常。餐廳的樓梯處傳來腳步聲,一個大腹便便的男人挪動著軀體走進收銀台。
他似乎朝這邊看了一眼,然後迅疾的轉過頭,因為他看到女人正對著他笑。
那個被稱為黑寡婦的蛇蠍女人正安靜的坐在椅子上和一個男孩在吃飯,之所以認為是男孩,是因為我的個子真的不算高,剛剛一米七。
當然,那笑容其實並不是對著他的,而是對著我。
她伸出手擦去我眼角滑落的淚珠,嗔怒道:“不許哭。”
我咧嘴笑著,真的再也沒有掉一滴眼淚,像是找到失散多年的親人一樣,握住她的手,久久沒有鬆開。
女人的聲音很輕,但是在寂靜的餐廳中卻宛如一道驚雷。
前台的胖子微微側頭瞥向這裏,門口如同望夫石一般靜靜佇立的女服務生回頭望了一眼,眼神詫異的想要說些什麽,但終究沒有說出來。
因為有一個衣著單薄的男人騎著一輛二手自行車來接她了,他的確忘了帶傘,憨憨的撓撓頭說:“姐,俺望了帶傘。”
女服務生走過去拍拍他身上的雪花,溫柔的笑道:“姐姐不怕冷,走吧。”
男子不好意思的接過女服務生手中放著錢包手機的背包,然後藏到懷裏,從兜裏掏出些皺褶的零錢說:“姐,你打車回家吧,俺幫你拿包。”
男人似乎真的很傻,他不知道不僅僅包可以放在出租車上,連他都可以順便坐上去,那輛二手的小車也可以折疊起來放到後備箱裏。
女服務員搖搖頭,再次伸出手撣掉肩膀上的雪花,他們兩個一直都站在冰雪中。
“走吧,該回家了。”
“姐,今天氣溫有點冷,隻做了半天工頭就停工了,俺不知道該去做什麽……不過姐,你相信俺,這不是俺乞討來的。”
“姐姐相信你,因為姐姐說的話你都會聽,好了咱們該回家了。”
男人咬了咬牙,把手上的零錢重新塞回兜裏,把上衣脫下來墊到後座上,淋了一路的雪,冰涼的鐵架上還沾著未融化的冰雪,他把懷裏的背包重新塞到秋衣裏。
默默推著車子走到路邊高興的說:“姐,上來吧。”
女服務員坐在他的身後,摟住他的腰,甜甜一笑:“走吧。”
“好嘞……”
他有些猶豫,但還是背對著女服務生說:“姐,俺以後再也不去乞討了,俺聽姐的話,姐你會原諒俺嘛?”
女孩抱的更緊了,她把頭貼在男人的背上,笑道:“姐姐原諒你了。”
“俺就知道姐對俺最好了……”
夜色下,漫天風雪中,一對姐弟啟程回家了。
雖然,她們不是親姐弟。
我麵前的女人全程目不轉睛的盯著窗外看,等人走遠了,她才回過神來溫柔的問我:“飽了沒?”
我點點頭,她站起身,牽著我的手走出這家名叫虞美人的西餐廳。
我沒有見到女人付錢,老板在我們走出西餐廳的最後一刻叫住我們說:“等一下。”
大腹便便的老板從前台的櫃子裏取出一把粉紅色的雨傘,走過來遞給女人,恭敬地說:“您寄存在這裏的雨傘,拿好,慢走。”
女人對他微微一笑,牽著我的手走出餐廳。
身後是一臉呆滯的老板,很久後他才回過神來:“她對我笑了……”
兩個人撐著一把小傘,有些不倫不類,我從女人手裏拿過傘,舉過肩膀,把女人包裹其中。而我則裸露在風雪中,怡然自得。
“姐,我也喜歡雪。”
這是真話,女人沉默了片刻,沒有說話。
因為在很久以前的一天,同樣是陵城,同樣下著雪,一個九歲的小女孩帶著三個小不點,其中一個就是我。她手上拿著一把傘,罩住我們。
那是一段很長的路,孤兒院的生活開支堅持不下去,我們幾個偷偷跑出去做上了小乞丐。在大雪裏,博取同情。
那一天我問過那個撐傘的女孩:“姐,你冷嗎?”
女孩摸摸我的頭,搖搖頭說:“姐姐喜歡雪。”
等帶著乞討得來的錢回到孤兒院的時候,已經是淩晨時分了,那一夜,那個幫我們撐傘的女孩高燒39°直到碰上老院長才昏睡過去。
那天雪下得很大,時間很長,她撐傘同樣撐了一天。
思緒回還,巷道口冒出四個小青年,肆無忌憚的掃視著女人玲瓏有致的嬌軀和那張迷人的臉蛋。
“呦嗬,這女人長得真標致。讓兄弟們樂嗬樂嗬唄……”
“大哥,這麽漂亮的小娘們在床上……哈哈,那不趕上大明星了嘛,讓我少活十年我也願意。”
“桀桀桀,小娘皮,把我們兄弟幾個伺候爽了少不了你的,咱哥們不差錢。”
似乎四人並沒有把我這個看似學生模樣的小家夥放在眼裏,在他們眼中,女人已經是囊中之物了。
女人皺著眉頭盯著那群小青年,我下意識的擋在女人的前麵,沒有看到女人眸子中那抹令人心悸的冷漠。
我把傘遞給女人,站到她的身前,女人收斂起眸子深處的殺意,繼而柔和的望向我的背影。
像是想起什麽,我轉過頭正好撞上了那道目光,咧嘴一笑道:“姐,以後我雷暴來保護你。”
女人點點頭,她淡定自若的站在我身後,衝我笑笑。
看樣子像是混混頭子的家夥嘴裏叼著煙,剛剛從不遠處的酒吧出來,他嘲諷似的瞥了我一眼說:“都什麽年代了,還上演姐弟情深?”
我鬆開握著女人的右手,自信道:“瞧我的,阿貓阿狗而已,分分鍾解決掉。”
“別廢話了,哥幾個上!”
領頭的青年似乎有兩把刷子,一記鞭腿如同狂風一般掃過,要不是之前鍛煉了三個月的速度還真不一定能夠躲過去。
巧合的是,我的爆發力全集中在腿上,躲開他的鞭腿,順勢仰倒向圍上來的小混混,一記左勾拳狠狠地甩在他的臉上。
說時遲那時快,在我襲向小混混的時候,那個領頭的青年同樣反應迅速的攻過來,憑借著超出常人的彈跳力再一次躲過致命一擊。
除了那個青年,在場的其他人都不是我的一合之敵,陷入夾攻的我冷靜異常,憑借著多次打群架的豐富經驗率先一個肘擊磕在抱住我的混混肩膀上,順勢飛起一腳把摸到我身前的小混混踢飛道戰場外。
沒有武俠小說裏的劍法和武功,隻是最貼近現實的肉搏,雙拳難敵四手,那個領頭的青年仿佛能夠洞察先機,一下子扼住我的手腕。
剩下的兩人瘋魔般撲向我,嘴裏大吼著,我閃躲不及,被狠狠地撞倒在雪地裏,很軟,但很涼。
迅速爬起來拉開距離,退到女人身前,像個打不倒的小強一樣,誰想要動她,必須要把我打趴下。
女人嬌笑道:“是不是牛皮吹大了。”
我咧嘴笑笑,目光一直盯著領頭的年輕人,這個家夥戰鬥經驗豐富,隻要沒有他,剩下的人在翻一倍我也不一定會輸。
剛才說話的時候並不知道這家夥這麽能打,看來也是從小打群架練出來的機敏和力氣,不等我回話,領頭的青年再一次撲過來。
起手式就是一記重拳,我可以躲開,但不能躲,因為身後站著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隻要我躲開,借著慣力,年輕人絕對無法及時收手,那一拳會結結實實的落在女人的身上。
電光火石間,我來不及思考,雙手撐起十字形,在空中接住襲來的那一拳。
青年身後的混混也在此加入戰場,嘴裏罵罵咧咧的,苦大仇深的襲過來。
我身後的女人退後了數步,她不想成為我的累贅,眸光燦燦的望著剛挨了一腳的我,嘴裏小聲嘟囔道:“為什麽不躲呢,真傻。”
是的,因為我去應接那一拳,沒有及時退開,被青年纏住,他身後的小弟在瞬間就撲了過來。我就算反應過來也無濟於事,手速無法快過三個人,隻是被動扛下重拳和鞭腿。
還好在早些時候打架的時候老是挨打,比較抗揍,除了肌肉酸麻,並沒有什麽大礙。
在雪地上一滾,隨手抓起一把雪花,呼在追過來的男人臉上,迷了眼睛。
我怎麽會放過這麽好的機會,拳風如龍,狠狠地砸在他的眼睛上,這一刻,我的眼神中除了冷漠沒有任何感情。
周遭的風雪隨著我們幾人相互追逐在空中飛舞,女人站在遠處沉默的看著陷入被動的我,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寒夜裏,遠處的燈紅酒綠如此遙遠,巷弄口,沒有行人。
我的嘴角不知道什麽時候淌出鮮血,盡管被打倒了一次又一次,我都會重新站起來,冷漠的對敵。
這一幕,像極了當初在學校廁所我跟張明兩人被雞冠頭圍毆的時候,我一次次的從地上爬起來,雙目赤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