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回憶
南嶺中學,有一個“禁區”——A12宿舍。裏邊就住著兩個人,可就這兩人,卻是當今南嶺的扛把子——我和林峰。
“雷暴,你他娘的還是人麽!”清晨,一陣如獅子般的怒吼,幾乎響徹整個南嶺。
我朦朦朧地睜開雙眼,疑惑地望著眼前張牙五爪的林峰,揉了揉眼:“咋了?”
林峰一把掀開我的防色女蚊帳,激動地伸出右手中指,放到我的眼前:“一天啊,老子就請了一天假,你就……你就。”
林峰顫抖著身子,用手指環繞了一圈:“你他媽就穿了我四雙襪子!”
我趕緊按下他豎起的中指,咧嘴笑道:“哎呀,多大點事兒嘛,咱兄弟兩誰跟誰呢?”
說著我就朝著他擠眉弄眼。
林峰大手一輝:“去去去,要不是……老子才不呆在這破宿舍,陪著你小子活受罪呢。”
“對呀……嗬嗬嗬”我一把把林峰拉上床,遞給他一根煙。
接著,往事就如雷般,隨著香煙,一縷縷往上飄……
我叫雷暴,住在南嶺市的東區一條街的一個院子裏。
自打我來到這個破爛的世界,我就隻曉得我的名字叫雷暴。
到我知事的時候,把我養大的老爺爺就告訴我,說我生活在這個四麵牆圍住的地方叫“孤兒院”,他是院長。
我又長了幾歲後,終於在一次聚餐時,忍不住問院長:“為什麽圍牆外的人都有大人陪著,把我生出來的那兩家夥去哪兒了?”
老院長敲了敲我的腦殼,說他們去很遠的地方旅遊。
直到我上學的時候,我第一次沒交作業,老師就說要把我家長找來。
我說我雷暴天生人養,沒有爹娘。
接著那老師說的一句話,我就抄起辦公室的垃圾鏟,使勁地往她頭上敲。
她說,原來是野種。
而我這一敲,卻是沒少給老院長惹麻煩。
老院長在我敲了那娘們之後就匆匆地趕了過來,一把奪過我的垃圾鏟,狠狠地訓了我一頓,又給別人彎腰道歉,拚命賠不是。這才狼狽地保住我的學業。
在童年時我隻認老院長一人,那時我就拽緊他的衣角,暗暗發誓,不再讓他如此難堪。
於是打那天起,任憑我頂著“野種”“有娘生沒爹教”等嘲笑,我楞是咬碎了牙齒,往肚子裏吞。
直到初三那年,老院長仙去的日子。
老院長的葬禮是國家出錢給操辦的,那時我才知道,他當了一輩子的院長,原來自己也沒有親人。
在老院長的葬禮結束後,我待在靈堂守了他一天一夜,第二天起來給他跪磕了三個頭,然後就離院而去。
這裏,再也沒有能讓我留戀的地方。
出來後我就想輟學,不念這狗屁書了。可是一想起老院長為了保住我的學位而苦苦哀求,我就不忍。老院長是想我好好地念完書,認多點字,拿個畢業證。
於是我就開始四處找工,我有手有腳,憑什麽就要待在那四堵冷冰冰的牆裏頭。
可我沒想到工作這麽難,我當時隻有十五歲,正規工找不著,工廠也不招。
直到我餓得受不了的那個晚上,我偷了兩個包拚命跑,邊跑邊啃,結果跑到一家酒吧門口的時候,我實在受不了,於是一口把最後的麵包放到嘴裏,就地坐了下來。
麵包店的老板是個男人,他衝上來抓住我,沒由分說就是兩巴掌,直接是把我嘴裏的麵包給抽了出來。
抽完還不過癮,一手扯著我的衣領,另一隻手朝著我肚子上就是一拳:“你個王八蛋,快,叫你爹媽來跟老子說說理。”
說完從褲兜你掏出一個電話,放到我邊上。
我被他的一拳打得七葷八素,就任由他扯著。
“你他媽的,老子叫你把你爹媽叫來,耳聾了是吧?”說完伸出手把我耳朵擰了一圈。
我疼得一個勁抽搐,但就是咬著牙,一言不發。
附近早就圍著一群人在指指點點,都是看著我被男人一個勁地打。
“說話啊,啞巴啦?”男人怒極反笑:“想不到還是個倔賊啊。”
說罷,也不朝我伸手了,直接衝我肚子就是一腳:“你他媽的,我讓你裝聾扮啞!”
“我……我沒爹娘。”我疼地呲牙咧嘴,肚子裏像翻江倒海一樣。
“喲嗬,原來是個野種啊?”男人哈哈大笑:“怪不得手這麽賤。”
野種,又是這個觸及我靈魂深處的詞。
這時我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用力扯著男人的一隻手,張大嘴巴就狠狠地咬了上去。
“啊!!”接著就是一個殺豬般的嚎叫,男人另一隻手使勁敲我的頭,腳也沒閑著,瘋狂踢在我的身上。
“你給我張嘴!”男人“哇哇”地怪叫,可我就是忍著身體的疼痛,把怒火瘋狂地撒在那條手臂上。
“草!”男人怒吼:“你個野種哈皮狗。”然後重重一腳甩到我的胸口處,我悶哼一聲,整個人倒飛出去。
而嘴邊也“撕拉”一下,硬是扯下男人一點皮肉。
“嘶……”我聽到男人倒吸一口氣,看著他手臂上的血絲,我全然不顧麻木的殘破身體,竟“嗬嗬”地笑了起來。
“你個狗雜種還敢笑?跟老子去警察局。”男人麵目猙獰,上前提著我的衣領,把我扯起來。
這時圍觀的人群開始騷動起來,竊竊聲絡繹不絕,有些說“小小年紀就有案底,這可麻煩了”;有些也說“把孩子打成這樣還送派出所,真是……”
可說歸說,卻沒一個人站起來。
我卻滿不在乎,自從老院長去世,我對這個世界就不抱一點希望。
一直到,六叔的出現。
我被男人拉著往前走,沒過幾步從酒吧裏就走出一群人,估計也是來湊熱鬧的。
我微微張開眼,瞧著那群人望了一下,卻見為首的那個穿西裝革履的中年人,一邊衝笑著,一邊朝著我走來。
接著他擋在男人的前麵,讓身後的跟班衝著男人耳邊說了幾句聲音,男人當即大喜過望,朝著西裝革履點頭哈腰,接著就放開我小跑開了。
我一臉詫異地望著西裝革履,不知道他為什麽要救我。
他彎腰把我抱起,笑道:“小朋友,叫什麽?”
“我……我叫雷暴。”小眼瞪著大眼,除了老院長這是第二個抱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