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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第九十一章

  訂閱比例≥50%可正常閱讀,否則需等三天, 補足比例可立即閱讀  沈惟欽扣蓋的力道反更重一分:「世子既隨身攜帶, 想來也並非見不得人,眼下這般如臨大敵, 不知是為哪般?」


  謝思言冷冷乜斜他, 半晌,忽命車夫停車。


  「我給閣下兩條路, 其一,即刻下車;其二,安生坐著。」


  沈惟欽冷臉片刻,倏而笑道:「得罪了。」言罷鬆手,回了先前的位置坐下。


  謝思言吩咐車夫仍舊行路, 慢條斯理用茶:「閣下適才提起什麼好玩好動的小姑娘, 不知其意何在?莫非是有了心儀之人,想琢磨琢磨小姑娘的心思, 轉去討好心上人?」


  「我縱要討好心儀的姑娘,也不來向世子取經。世子既未定親又無家室,怕比我更是不如,我問了也是徒勞。」沈惟欽笑道。


  他語似玩笑, 面上卻無諧謔之色。


  謝思言捏著茶盞的手指微收, 少刻, 擱了茶盞:「尊駕莫急, 說不得即刻就有人要為尊駕牽紅線。等尊駕成了婚, 我少不得還要向尊駕討教幾句寵妻心得, 為我將來成婚預備著。還望尊駕屆時不吝賜教。」


  這便是已然洞悉泰興公主嫁女意圖,拿高瑜噁心他。


  沈惟欽笑意漸斂,目光轉冷,不再言語。


  到得公主府門外,謝思言遞了樣東西給楊順,依舊喝茶翻書。


  沈惟欽暗瞥了眼角落裡的箱篋,回身下車。


  立在公主府門口等待時,沈惟欽喚來厲梟。


  「等謝思言下車,你就著人借故近前,想法子看看車內情形。」他目視前方,淡淡道。


  厲梟道:「小爺怎知謝思言會下車?若他始終不下車,是否要引他下來?」馬車裡那位可是連一星半點挪地方的意思都無。


  沈惟欽道:「他會下來。」


  下人報說沈惟欽到了,泰興公主下令將人領進來,又有人遞了封帖子進來。


  泰興公主打開一看,面色陡沉。


  高瑜問出了何事,泰興公主一眼瞪來:「都是你惹的禍根!」將帖子甩給她。


  高瑜指尖蔻丹未乾,還包著帕子,不便看帖,讓丫鬟念與她聽。聽了開頭她便怔住,竟是謝思言的帖子!

  謝思言說,他已知曉泰興公主插手順天府審案之事,公主但凡是個聰明的,就作速罷手,否則他必讓她悔之不及。


  字字鋒銳,句句威脅。


  高瑜知道謝思言手段萬端,說到必做到,況且她母親這回確實不佔理。


  「他跟陸家又無甚過硬交情,若非你從前惹了他厭惡,他怎會管這等閑事!」泰興公主怒道。


  憑著謝思言的本事,大可徑直差人去順天府衙門,只要知會一聲,順天府尹自會丟開她的命令,接下案子。他這般兜圈子,說什麼讓她罷手,不過是想管了閑事再給她添一把堵。


  謝思言說他稍後登門,泰興公主不敢拒之門外,頭疼一回,傳命出去迎接魏國公世子。


  此時,又有人來稟說陸家五姑娘前來拜訪。


  泰興公主知這是沖著今日之事來的,額頭青筋直跳,想了一想,傳命將人領進來。


  陸聽溪才在大廳站穩,就聽外頭有人通傳說沈惟欽到了。


  高瑜的目光在陸聽溪臉上定了少頃,側頭跟泰興公主耳語幾句。泰興公主蹙眉,斥她一句,讓陸聽溪暫轉去廳內那扇填漆描金百寶屏風后。


  沈惟欽入得廳來,施禮:「楚府鎮國將軍惟欽拜見堂姑母,堂姑母萬安。」


  陸聽溪將外頭動靜聽了個一清二楚。


  沈惟欽的這個爵位與自稱,大有講究。


  國朝定製,親王爵位由親王世子承襲,其餘諸子封郡王;郡王爵位由郡王嫡長子承襲,其餘諸子授鎮國將軍;鎮國將軍爵位不可承襲,其子全部降等襲爵,授輔國將軍,孫輩仍降等襲爵,代代推之,一直降到奉國中尉為止。


  宗室爵位以親王為尊,郡王及其之下的爵位的正式全稱均以本支親王封號開頭,以別宗室脈系。譬如沈惟欽的祖父是楚王,便是楚王一支,沈惟欽的父親封郡王,封號武陵,全稱是謂楚府武陵王,自稱時加名諱,略去國姓。


  不過沈惟欽將來就是楚王了。


  泰興公主客套幾句,直奔正題:「今日喚你過來,不過閑話幾句家常——你與左家之事,我略有耳聞。你如今也到了成婚的年紀,不知你母親可另為你物色了親事?」


  高瑜坐在泰興公主身側,暗暗打量沈惟欽。


  她向有識人之能,沈惟欽絕非池中物。這種人名利心極強,不會推拒她這門親事。李氏是個沒主意的,事事聽兒子,沈惟欽點頭,這事就成了。


  她又掃了眼屏風。


  她跟那些世家千金語不投機,先前也只見過陸聽溪一回,那還是四五年前的事,儘管她後頭也對陸聽溪的貌美與才高之名有所耳聞,卻也並未放在心上。


  而今的陸聽溪已長成亭亭少女,瑰姿玉色,容音皆妙,她方才乍見之下,心驚不已。


  頭一個反應就是不能讓沈惟欽瞧見她,雖然沈惟欽應當已在去陸家拜會時見過了陸聽溪。


  她讓陸聽溪立在屏風后,有個隱微的小心思。


  她虛榮心重,又一貫不喜比自己風頭盛的女人,她想讓陸聽溪親眼看著前幾日才與陸家攀交的沈惟欽,今日轉過頭來對她們母女俯首帖耳。


  所以她讓母親現在就挑起話頭。沈惟欽不會不明個中隱義,實無理由拒絕。


  「此事不勞姑母費心。侄兒此次前來,是為陸家之事。」沈惟欽一句帶過泰興公主挑起的話頭,反而徑直提起了陸家之事。


  泰興公主母女二人俱是一愣。


  高瑜幾乎失態站起,沈惟欽莫非前頭十幾年只顧著暗地裡勤用功、明面上扮紈絝,在姻緣事上格外遲鈍?

  泰興公主自覺失了顏面,忍了幾忍,終是將話說得更淺白了些:「姑母瞧著你是個好的,不過暫且時運不濟罷了。姑母也不大看重什麼爵祿官位,你們這些小輩,為人踏實信靠才最要緊——不如我明日將你母親請來,計議一下你的婚事……」


  「侄兒已說了,此事不勞姑母操心,」沈惟欽抬頭,神色冷然,「姑母的圈子兜完了,便來說說陸家之事;若還沒兜完,姑母自說自的,侄兒只作不聞便是。」


  「你……可真本事……好樣的!」泰興公主氣得語無倫次,張口要喚侍衛,卻陡然想起眼前這個是她的堂侄兒,不是那些能任由她宰割的尋常之輩。


  錦屏后的陸聽溪往泰興公主的方向瞥了眼。


  她聽聞這位公主實則並不受今上待見,只是因著是唯一一個如今尚在世的公主,行事格外跋扈。


  高瑜忽而步至沈惟欽身前,朝他使眼色:「表兄縱惱母親信中言語強硬,也不當如此意氣。表兄何必為自己樹敵?快些認個錯……」


  是了,沈惟欽也是個傲到骨子裡的,母親言語一向強硬,怕是在信中惹惱了他——他不肯接母親的話,她只能想到這麼一個緣由。


  「高姑娘,」沈惟欽冷哂,「一個公主插手衙門公事,無論擱到哪裡,你們都不佔理。如今非但胡攪蠻纏,還讓我認錯,你們若實在不肯要臉面,不如我出去貼個告示為高姑娘招親?就說高姑娘年既及笄,尋婿不得,茲以張榜,納賢招親,如何?」


  竟是改稱高姑娘,連表妹都不叫了。


  高瑜已是氣得口不能言,面色陣紅陣白,牙關緊咬。


  這都是些什麼話!


  立在屏風之後的陸聽溪挪了挪步。


  沈惟欽這番作為,倒有些像沈安。沈安長於市井,嘴皮子伶俐得很,她曾見他與一小廝爭持,氣得那小廝要撲上去撕他的臉,沈安似是霎時被那氣勢懾住了,扭頭瞧見她,逃命似地跑來,哆哆嗦嗦讓她救他。


  落後她命人將那小廝拉走,沈安對她千恩萬謝,又叫住她,赧然自道他而今只能做些雜活,總被前院那伙吃乾飯的欺壓,想去她兄長身邊做個書童。


  陸修業那會兒確實缺個書童,但沈安這等來歷的顯然輪不上這差事,沈安自家也知,遂懇求她給他個機會,他識得幾個字,頭腦也活絡,最是合適不過。


  他又說,他知她仍對他不放心,等他做了陸修業的書童,他就能時常在他們這些主子跟前露臉,也便於他們考察他的人品。


  他見她不表態,作勢要下跪拜她,卻剛好露出補丁疊補丁的一塊衣袖。那不知打了幾層補丁的袖子已被磨破,內里一片烏青淤血的傷口隱約可見,像是新傷。他撤肘避開她的視線,局促訕笑。


  寒酸可憐。


  她想了一想,答允向父兄推薦他。轉回頭想起沈安說前院有幾個吃乾飯的,著人一查,果有幾個作威作福、偷奸耍滑的小廝。她讓母親辦了那幾個小廝,那幾個小廝倒也認罪,只是反指沈安刁滑,可恨他們並無證據。


  謝思言也說過,沈安此人工於心計。她幼時懵懂,年歲漸長后,也漸有此認知。但沈安的確洗心革面,並未做甚不軌之事,還為陸家出過不少力,陸家便一直留用他。


  外頭劍拔弩張,久久相持不下,陸聽溪站得乏了,悄悄蹲身舒活筋骨。


  沈惟欽正與泰興公主母女對峙,忽瞥見那扇填漆描金百寶屏風邊沿,一小截綉著薔薇寶相的淺色裙角順著光潔的大理石地磚劃出一點,像個尾巴尖。後頭這尾巴的主人後知后覺發現自己露了餡兒,一把將裙角扯回,那淺色的尾巴尖便沒再劃出。


  謝思言往公主府內行去時,楊順大氣都不敢出。


  世子爺為了在人前避嫌,不便與陸姑娘一同入府,須稍待片刻。陸姑娘此番到的時候太巧了,竟正碰上沈惟欽。


  世子爺方才等在外頭時,幾乎把手裡的茶杯捏碎。


  謝思言到得大廳門口,先往裡掠視一圈。


  目光在錦屏處定了定,又冷眼寓目沈惟欽。


  欲待提步,正聽見泰興公主怒道:「我就以陸家之事拿捏你了,你奈我何?陸家老爺子不幾日便被錦衣衛押回京了,我想法子拖也能將這案子拖個十天半月,我倒要看陸家屆時如何!」


  「我才要看看公主屆時如何跟祖宗交代,」謝思言大步入內,「太-祖早有嚴令,後宮不得干政,后妃尚且如此,公主莫非就高一等?國朝自立國之初便代代謹遵,公主竟偏要違忤,膽量不小。」


  他字句鏗鏘沉定,語聲冷得砭骨:「亦或者,公主認為自己嫁了人便不受宗室約束了?那不如我將公主幹政之事公之於眾,讓今上將公主褫奪封號、廢為庶人,公主以為如何?」


  孟氏一怔。


  長隨見葉氏上前,躬身笑道:「這是我家小爺奉於貴府大房的贄敬,夫人笑納。」


  陸文瑞不在府上,大房的禮只能由葉氏來接。


  葉氏措手不及,愣了下,方回神。


  正低聲和三房堂妹陸聽芊說笑的陸聽惠僵住,低頭閉嘴。


  這禮怎麼是給大房的?

  孟氏臉上掛不住,老臉漲紅,不敢看旁人神情,灰溜溜站了回去。


  陸老太太在一旁看得直蹙眉。


  老三媳婦就是眼皮子淺,白白現眼。那沈惟欽雖則是三房的親戚,但依著長幼次序贈禮也是該的,她竟這般急慌慌去接禮。


  待到禮物盡搬來了,那長隨笑道:「小爺與次妃入宮去了,諸位稍候。」他所謂次妃,自是指沈惟欽的母親,郡王次妃李氏。


  沈惟欽正緩步宮中甬道。


  他今日一早就著人備好了車駕,要去陸家正經拜會一回——上回去得匆忙,不過打了個照面而已。


  爭奈尚未出門,就遇著了傳旨的內官,這便命人先將帖子和禮物送去陸家。


  皇帝宣他來,不過問些無關痛癢之事,譬如到了京中可還習慣,如今落腳何處,如此等等。陛見之後,他北行出宮。


  李氏被太后召去說話,他縱出了宮門也無法即刻轉去陸家,這便放緩步子,暗觀宮中光景。


  殿闕丹墀,宮室玉宇,一切都是那樣陌生。


  他依舊記不起自己是誰,只覺自己丟失了一段至關重要的記憶。他寧可丟失關乎學識的記憶,做個一字不識的白丁,也想尋回那段緊要的記憶。


  縱穿御花園時,沈惟欽耳中飄來女眷的說笑聲,有意避讓,才轉步子,就聽一道女聲揚起:「那是誰家子弟?」


  須臾,但見一娉婷少女裊娜步來。


  少女雲鬟高擁,珠環翠疊,一襲八寶七珍如意紋紫綃掐腰湘裙勾勒出窈窕身段,白皙腕子上套的一副金寶地鐲子,嵌一顆碩大的鴿血紅寶石,濃郁鮮亮的紅與長指上的蔻丹互為呼應,愈加顯出一段冶艷之態。


  沈惟欽看著少女一雙眼睛,卻是想起了陸聽溪的眼眸。


  眼前少女眼睛圓大,但非杏眼亦非桃花眼,黑眼仁和眼白均露出過多,睜眼望人時,雙目炯炯,顯出一股迫人的威勢,毫無靈動之氣。陸聽溪的眼眸也是大而圓,然烏瞳居多,眼形精緻,是令人見之不忘的秋水杏眼。水眸澄澈,眼神純凈,隨意一瞥,便是靈氣盈盈。


  一旁引路的內侍低聲告訴沈惟欽,這位是泰興公主的獨女,高瑜。


  沈惟欽來京后聽過高瑜之名。泰興公主為人強勢,教出來的女兒性子亦肖母,全不似個閨閣女子。高瑜心氣高,已至婚配之年,卻挑挑揀揀,遲遲未成婚。


  他聽說高瑜在作畫上亦十分自負,自覺畫技頂絕,可稱天下女子之魁首。但他卻覺這等人畫不出什麼好畫,所謂第一,不過是沒有被人外之人當面打臉而已。


  論輩分長幼,沈惟欽是高瑜的表兄,只略跟她點個頭算是打過照面。


  高瑜見沈惟欽竟這般便走了,向一旁的內侍問了他的身份,嗤笑道;「倒是有趣兒,一個鎮國將軍而已,架子擺得比親王都大。他這股冷淡勁兒,倒跟魏國公世子有的一比。」


  她先前也曾想過嫁與謝思言,滿京千金閨秀都巴著望著的豪門公子,若成了她的夫婿,旁的不論,僅是整日瞧著那些女人歆羨妒忌的目光,她都覺得渾身通泰。虛榮之心人人皆有,女人堆里的攀比更甚尋常。


  但謝思言全不理會她,她碰壁兩次,惹得謝思言不快,被整治了一番,只好作罷。


  高瑜盯著沈惟欽的背影看了幾眼。這表兄生得好,瞧著也是個傲到骨子裡的。


  她對侍從低聲吩咐:「去打探打探沈惟欽底細。」


  去往陸家途中,李氏道:「你若有與陸家結親的打算,娘今次就幫你留意著,看他家府上哪個姑娘堪為我兒媳。」


  沈惟欽緘默不語,低頭翻書。


  李氏看著靠坐馬車一側的兒子,心中大駭。


  她也算摸准了兒子如今的脾性,沉默幾同於默認。


  本是試探,如今瞧見他這態度,李氏道:「娶陸家女也好,不過這事不急,等他家老爺子那事了了,再行籌謀不遲——眼下時局尚未全然明朗,你這般著急忙慌和陸家攀的哪門子親?不過見面禮,竟送得那樣重,唯恐旁人不知咱們跟陸家沾著親故似的……」


  「往後陸家之事,母親少開言,兒子自有計較。」


  沈惟欽將書丟在一旁,心下煩亂。


  一字都看不進。他如今睜眼便是竭力回想,可缺失的那段記憶始終無法明晰。但陸聽溪與陸家卻能激起他的異樣心緒。


  到了陸府,和陸家眾人兩廂敘了禮,沈惟欽的目光從隨母出去的陸聽溪身上劃過。陸聽溪並沒看他,他收回視線時,反而和一道怯生生的目光撞上。


  陸聽芊慌忙掉頭縮頸,與眾女眷一道離開。


  沈惟欽皺眉,目中厭色一劃而過。


  兩批見面禮分送下去,陸聽芝拉著陸聽芊在後院四處串門。


  等串到陸聽溪這邊,見這小堂妹屋裡堆滿了各色擺件配飾,驚問她哪兒來這麼些好東西。


  陸聽溪道:「內中有些是雜物,素日堆在手邊,正好趁著今日歸置禮物,一併打整打整。」


  陸聽芊小心翼翼打量陸聽溪的書房。


  進門即可見一扇黃花梨博古紋畫屏,前置畫案,案上畫具一應俱全,後置黃地粉彩梅花綉墩。書案上擺一高逾一尺的紫金釉大卷缸,內里散放幾幅書翰字畫。架閣上銅胎掐絲的玉壺春瓶在菩提葉花窗透入的天光之下,流溢如玉潤色。


  非但有文人書房醉意書畫的格調,還滿盈女兒家的柔婉幽懷。


  因要練畫,陸聽溪自小就有自己的書房。陸聽溪天分極高,又勤勉好學,總角之年便才名遠播,還有人慕名上門求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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