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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豪門世家惡毒繼母

  喵喵喵, 誰的小眼神還沒看我!  「……」


  「然而,法律究竟會如何根據精神鑒定酌情處理該案情, 尚且不由輿論控制, 我本人是希望司法能夠給大眾一個滿意的答覆……方能不負我國法律制度設立的初心。」


  「好的,感謝林教授為我們提出了這些思考,關於這個案件, 屆時我台將會轉播法庭審判……」


  「啪。」


  蘇衾關掉了電視, 她揉了揉過分酸澀的眼, 起身為自己開了一聽蘇打水。


  冰涼的氣泡水滾入喉中,苦味緩緩地淹沒她,她幾乎忍不住胃中疼痛,要吐出來。


  然而她強行壓了下去,那聽蘇打水最終還是全部進入腸胃裡,她精神因為這在胃裡打起架的水而振奮許多。


  這是蘇衾被救出的第七天。


  從醫院出來以後, 蘇衾拒絕見任何媒體的採訪, 她來到了這棟蘇衾名下的房產,拜託林馳雲給她買了一堆可以貯存的食物——大約是一周的量。當著他的面, 她眼神疲憊而平靜, 說自己想要避開大眾的視野一段時間。


  林馳雲當時說了什麼,蘇衾其實記得不太清楚,但她還能記得他當時的眼神, 憐憫而自責, 他有著一張足以讓許多女人動心的長相, 俊眉秀眼, 眼角微紅,因落過淚而顯得澄澈分明。像個孩子。


  他說,要不要他幫她聯繫一名心理醫生。


  然後再幫她做個全身體檢,檢查出之前沒有察覺的東西。


  蘇衾對著他笑了一下,搖頭拒絕了。


  她說:「我想要好好休息一段時間。」


  「心理醫生對我來說,沒有用,我自己就可以。至於體檢,來不及了,他沒有在後面十天對我有什麼實質性*行為,取證很難。」她這樣平淡地說完,果不其然,看到林馳雲閉了閉眼,他嘆了一口氣。


  然而蘇衾卻並不覺得難過,她的內心足夠強大,這個世界、這個身體所帶有的標籤、旁人惡毒可怖的話,從來都不會讓她心生死志,她享受人生,享受活著,又怎麼會在意這些身外之名?


  於她而言,能夠活著,能夠活下去,就無需在意太多。


  她又憑什麼為了那些罪名、污名而虐待自己,讓自己不開心?


  蘇衾的態度太過堅強,也太過漠然。林馳雲發覺自己根本沒有辦法再說下去,他只能怔怔地點了點頭。


  在送她回家,幫忙買了一周的食物后,林馳雲在離開時,對她說了一句話。


  這句話讓蘇衾記憶猶新,久久不能忘記。


  他說:「我不清楚你的過往,也不想要過問你的過往……在我眼裡,你只是一名受過傷的無辜女孩,我會盡我所能幫助你。」


  他多麼溫柔,又多麼正義。


  蘇衾想,他居然不像是別人那樣,惡毒又殘忍地喊她「拜金女」,喊她「賤女人」,他那麼平常地叫她——「女孩」。


  他還說,他會盡他所能幫助她。


  蘇衾捏扁易拉罐,將它丟進垃圾桶里,她透過半開的窗帘漏進來的光,看到了一輪太陽。


  鹹鴨蛋一樣紅,漂亮的朝暉從雲邊滲透出極為迷人的旖旎風光。明亮、富有生命力。


  像是林馳雲。


  蘇衾哂笑,她想,冰箱里的食物也快要吃完了。


  她也是時候出現在大眾的視野里了。


  ……以一個,理直氣壯,永不改變的壞女人形象。


  她開始期待,那些對她口出惡言的人們,對著她這理直氣壯、毫不在意名聲的作態,能有怎樣的反應。


  *

  蘇衾出院當天,記者在直播平台直播的短短視頻,一直在網路上被大量轉發,其中的自來水和路人們對蘇衾直面剛記者與陳凌峰的畫面,褒貶不一。


  而其中,更是以貶低為常態。


  「蘇衾長相就不像是個好女人,妖里妖氣的,難怪被陳旭鋒囚禁起來……還不知道這段時間裡有沒有被奸成盪*婦呢!」


  「哇,脾氣真暴躁,居然讓記者滾……牛批……」


  「陳凌峰就算說的不對,蘇衾這個拜金女又憑什麼趾高氣揚懟他?一個靠身體上位的女人罷遼,惡熏【狗頭】」


  「居然覺得陳凌峰有點酷,為弟弟懟壞女人,粉上了粉上了!不愧是鼎達房產CEO!」


  「……」


  其間,即便是有三觀端正的這樣反駁:「你們不覺得陳凌峰太過分了嗎?這是一個犯罪分子家屬試圖與受害人和解的態度?」


  有人這樣回復:「你想象一下,自己疼得不得了的弟弟遇上這麼一個女人,還因為她要坐牢,你的態度會是怎樣?」


  那位三觀端正的人回復了他們一個難以置信的「???」。


  後來他再也沒有在這些評論下進行回復。


  蘇衾某日點進這名微博用戶的主頁去看,發現他已經暫停使用微博了。


  最後一條微博內容,是在她出院后一天,所有媒體瘋狂轉發,路人瘋狂對她和陳凌峰進行討論之時發布的。


  內容不算長。


  「這是一場輿論的狂歡,他們為抓到受害人的一處污點而自鳴得意,卻忽略了三十天里受害人受過的傷。


  我為此震驚,我開始懷疑自己的想法究竟是不是對的。


  我在想,是不是一百個人中只有一個人是像我這樣想,不、不,或許更少,也許一千個人,一萬個人中,才有一個和我一樣,憐憫受害人,痛恨陳旭鋒的存在。


  我並不覺得蘇衾在這件事上有錯,她即便生活作風有問題,也不是她合該遭遇此囚禁的原因,她錯的僅僅只是遇上了一個瘋子。


  我討厭那些瘋狂為陳旭鋒站隊的人,不管這些人是不是陳凌峰為陳旭鋒請來的水軍,還是其他真心實意認為受害者只要有一處污點,就是罪該萬死的路人。


  我厭惡和他們爭論,我討厭看到這些大罵著蘇衾是壞女人,活該被囚禁在地下室的人。


  我厭惡那些說警方就不該去救她的人……


  ……


  沒錯,我覺得他們都是瘋子。」


  青天白日。


  蘇衾在林馳雲擔憂的目光中,從容不迫地摘下口罩,她坐在警方為她準備的採訪會席位上,平靜地笑了起來。


  這場採訪是有直播窗口的。


  在廣大輿論的要求下,自出院后杳無聲息足足四天的蘇衾終於答應了來自京市新聞的採訪請求,京市新聞適時開啟了直播。


  她的容顏在毫無加濾鏡的直播鏡頭下,依舊美得驚人。四天的休息,她的臉色不再那麼憔悴,情緒看起來十分飽滿。


  可這堪比許多娛樂圈裡明星醫美后的狀態,才最是惹人不解,令人矚目的。


  所有在場的人,觀看直播平台的人,都無法理解,為什麼這個經歷過三十天囚禁摧殘的女人,沒有像其他類似案件的受害者那樣,疲憊不堪、痛苦絕望地出現在鏡頭面前。


  她的狀態太過好了。


  雙目平靜,唇角輕揚,端眉秀鼻,她甚至還衝身旁為她遞給一杯水的女警察小聲地說了謝謝。


  聲音也是極為婉轉動人的。聽不出一點緊張。


  記者將話筒遞到她的面前,那句可以說是刻意針對的話,早就打好腹稿,也正是許多人想問的——


  「蘇小姐,看起來這幾天你休息的很好啊?」略帶嘲諷的語氣。蘇衾聞言更是笑了起來。


  她從容地點了點頭,答:「是的,我休息得很好。」


  記者還未問出下一句話,她便繼續說了下去,那聲音溫柔到近乎聽不出諷刺,聽不出對她這個問題的不滿:「怎麼,記者小姐你是覺得我貌美過人,想要藉此機會側面讚揚我嗎?」


  女記者被她這句話弄得有點尷尬,她皺著眉,語氣強硬:「我的意思是,你看起來一點都不像是個受害人,三十天的囚禁對你沒什麼影響嗎?」


  蘇衾眼神平淡,她睫毛扇動,棕灰色的眼珠明亮,精緻艷麗得令人無法直視。


  她鬆開托著下巴的手,輕輕地為她這個問題鼓掌。


  她是真情實感地為這個問題而感動了。


  「嗯,我的回答是:那個神經病對我所做的事,我一點沒受影響。」眾人詫異,便是方才態度和善遞過來水的女警都目光複雜看過來,蘇衾保持著微笑:「……恭喜你們,現場的、手機、電視面前的朋友們,你們見到了此生可能只會見到一次、聽聞一次的『拜金女』『賤女人』,在經歷三十天黑暗生活后,絲毫不受影響的我。」


  全場沉寂。


  她甚至在記者無言以對之時,善良又溫柔地繼續說了下去。


  語氣漠然、平靜。


  「我知道你們當中有不少人惡毒地希望我能在此遭遇下,得抑鬱症、情緒崩潰……甚至於是在公訴未開始前就自殺身亡。」


  「我明白你們都有一顆堪稱正義之士的心,巴不得我這個害了一名智商超群的富二代為愛發瘋的女人去死……」


  「我悄悄告訴你們一個小秘密哦——」


  眾人屏息傾聽。


  蘇衾一點一點收斂了微笑。她冷淡地睨他們。


  這群凡塵中,心腸不比誰善良的人。


  「你們看不到我死,我會比你們其中的人活得更久更長更痛快。」


  「而在死以前,我會讓你們倍感惋惜、為愛痴狂的富二代,我那位至今還在看守所苦苦懇求我去見他一面的前男友,獲得應有的代價。」


  她說完所有,才有翹起唇,甜甜地對他們笑起來。


  惡意與溫柔出現在她的臉上,矛盾又迷人,動人心魄,絕望與生機,從她棕灰瞳孔中透出。


  朗朗青天。日光之下。


  這些人感覺一種荒唐從心間緩緩浮起。他們想要冷笑,大罵她無恥之尤,可是對上她那雙眼,他們又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也有人因此沉默。


  他們終於知道,為何那位為愛痴狂的陳二少會為她著迷至此——


  她生來惑人,哪怕再惡毒,再也不缺少喜愛她的男人。


  他們這些嘲諷她拜金、趨炎附勢、活該受罪被囚禁的人,只怕從未被她放在眼裡。


  京市的街角依舊是熱鬧非凡。學生們的寒假到來,上班族們開始為陰曆新年的到來而翹首以盼,大家都在這天天中,被無數網路信息包圍著。


  而「囚禁直播案」,依舊是這半年以來,幾乎每周都會上一次的微博熱門。


  這一樁被後來稱作是年度大事之首的囚禁直播案,終於將要迎來法院審判的時刻。


  克里斯早在幾天前就搬回了自己家中,他在走以前還格外依依不捨,翠眸中流露出幾分惹人遐想的眷戀,給了她一個很溫暖的擁抱。


  「好好休息,不要太累。」和其他人一樣的關切話語,由著他這張臉蛋美好的人說出,就格外不同。翠綠色的眼珠像是鑲嵌在湖水中的飽滿寶石,閃爍著動人光輝,太陽光從天上落下,落在這個人間瑰寶上,他笑起來,雪白牙齒展露出怡人的美麗。


  蘇衾答:「好。」


  她的手被他緊緊握住一瞬,很快又鬆開,克里斯目光輕柔,掠過她疲憊的眼底,似乎想要撫摸,但他剋制住自己的情緒,聳了一下肩頭,「……那天我會出面。」


  他指的是法院審判當天。他們都知心知肚,明白克里斯出現在那裡的用意——不僅僅是像蔣崇盛等人那樣,為她加油打氣,還是為了進行他為她辯駁的最後計劃。


  克里斯很少和蘇衾說他打算怎麼做,蘇衾只能猜測他是想要在法庭上狠狠地打臉陳旭鋒與陳凌峰。


  亦或是,其實克里斯已經開始了自己的動作——蘇衾知道,最近陳凌峰的秘書助理等已經毫無之前的心思與她商量請求和解,陳凌峰所管理的公司已經有不少人員流動,股價也是狂跌。這些操作背後,皆是有他的身影。


  克里斯,中英混血,祖上有猶太人的血統,他的祖父是一名伯爵,因娶得一名家財萬貫的猶太人而擁有了無數財產。他的父親是伯爵唯一的嫡子,理所應當地繼承了父親母親所有的遺產與爵位,而這位風流多金的男人,在中國找到了他當時認為的一生摯愛——那是一名家境優渥,出身良好,長相美麗的中華女性。二人成婚後,伯爵先生又難改年輕時的風流,為克里斯留下了不少爭奪家產的同父異母的弟弟。


  克里斯的母親因伯爵先生的多情而早衰逝世,她在活著的時候就將自己在中國的所有資產留給了克里斯——那是一筆巨大的財富,克里斯也是等到十歲跟隨母親來到中國休養時,才知道他母親與父親是真正意義上的門當戶對。


  他母親也是家中的獨女,備受父母寵愛,若不是遇上了他的父親,她就算是不婚不嫁,在中國也能夠過得極好。


  只是她被愛情遮蔽了雙眼,相信了男人的甜言蜜語,最終死於男人的風流多情。


  克里斯繼承了母親的遺產,又在與兄弟相爭中,贏得了英國屬於他的所有資產。他那已經混死在女人肚皮上的父親,沉溺酒精與愛*欲,早就被他想辦法送至鄉下養老。他在兩國都有著無人能敵的財力,因而克里斯能夠輕鬆地說出自己可以幫她的話。


  而他也確實這麼做了。


  屬於他的戰役早就打響,只是他一直未曾出現在大眾面前,未曾以蘇衾「初戀男友」的身份出現。


  「如果那天我說了什麼話,以至於你太過驚訝,」克里斯笑起來,那雙翠眼彎彎,「乖女孩,千萬不要害怕。」


  他揩了一下她的鼻樑,像是很久以前那樣,動作輕柔親昵,蘇衾沒躲過,她最後只能無奈地看向他。


  克里斯朝她眨了眨眼,最後沖她招了招手,說了再見。


  客房少了一個人以後,竟然異樣的有點冷清,蘇衾坐在沙發上,倒了一杯水喝。


  溫水入腹,她覺得周身慢慢籠罩起疲倦與困意,陳奕的話彷彿還在她耳邊。那位年長、負責的法律工作者,曾給她這樣的意見。


  「我們盡量往非法拘禁、侮辱、虐待罪的方向進行訴訟,數罪併罰才有可能讓他獲得最公平正義的教訓。」


  「如若他方律師說了什麼對你名譽有所損害的話,我們不要去理會,一切有法律與正義為你做主。」


  「關於他本人是否患有精神病等等……我相信,法院與我們的看法是一致的,他在三十天有足夠清醒的時間,但他依舊執迷不悟……」


  「……」陳奕還說了很多。


  她的回答是一個感激不盡的微笑。


  ……


  蘇衾閉上眼,揉著眉心,這些天的睏乏在這一刻擊中了她。


  她最終抵擋不住困意,垂著濃長烏黑的眼睫,酣然睡去。


  *

  看守所。


  陳凌峰在開庭前一天,再次來到這裡看望陳旭鋒。


  事實上,他本是有辦法利用精神病診斷書讓陳旭鋒取保候審,在醫院進行休養調理,然而他這個想法剛說出口,就被陳旭鋒拒絕了。


  他拚命想要護住的弟弟,用倉皇失措的眼神看著他,淚水滾落自衣袖,他那張和他有五分相似的面容因為失眠、睏倦、痛苦而顯得蒼老無助。


  陳旭鋒說:「哥,我後悔了。」


  他神經質地喃喃自語,淚水沾濕了眼睫,他露出牙,笑得像是哭的樣子,抽噎說:「我想她……」


  「我要在這裡,我想讓她再來見見我……」


  陳凌峰為他的執迷不悟而感到發自內心的好笑,他失望地看著他,這個他幾乎是親手養大的孩子。他們自父母離世后就相依為命,他寵愛他,他把他當作此生最親近的親人,他為他解決所有事,哪怕他犯下一次次的錯。


  而今,他為了一個女人,一個早就不愛他的女人痛哭流涕,為他犯下的錯而懺悔。甚至自殺,然後用這張無辜可憐的臉懇求他,說,哥哥我求你,讓她再來見我一面。


  陳旭鋒是用圓珠筆捅進自己的手腕,當晚血就流了一地,他或許並不是真心想死,只是想藉此機會表達自己的後悔。


  獄警將他救下送入醫院,等到創口快要癒合結痂,他設想中能夠來見他一面的蘇衾,從沒來過。


  而明天,將是他們自離開地下室為止,第二次見面。


  陳凌峰問他:「你準備好了嗎?」


  陳旭鋒眼神空茫茫,他好久才應他:「什麼?」


  「明天開庭。」陳凌峰面無表情地看著他,眼神冰冷,他似乎長長久久地嘆了口氣,這嘆息聲未曾被陳旭鋒察覺,也或許,他根本不在意他做了什麼,說了什麼。


  陳旭鋒眼睛陡然放光,他痴痴喃喃:「她會在吧?會在吧?」


  陳凌峰從喉中發出低低的笑,他忍不住,實在情難自禁。他嚴厲地看著他,嘲意深深,卻在這一刻顯得灰心喪氣。


  「當然,她會在的,」他咬著牙,一字一句說,「她和我說過什麼你知道嗎?」


  「她要看著你親眼進監獄,陳旭鋒,你告訴,你現在還想著看到她嗎?」


  陳凌峰破了音,他重重地捶了一下桌子,眼眶滴血,憤怒與傷心在胸腔中滿懷,他說不出話來,最後只能閉上眼,頹喪地自語。


  「他們說你是瘋子,我無話可說,你確實是個瘋子……」


  陳凌峰第一次在陳旭鋒面前袒露出自己的脆弱來,他兀自說了下去,「我是怎麼讓你成了這個樣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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