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愛你的人不在,不愛你的人卻還在。
對韓久月來說,第一世讓她記憶最深的是誰,她會說,姥姥。
她的母親蘇雲沒讓她感受到什麼母愛,但蘇雲的母親,她的姥姥才是讓韓久月真正得到份沒有任何負擔的愛,難以忘卻。
姥姥的氣質和母親的氣質如出一轍,只是一個溫柔堅強,一個偏執堅強,而那時候的韓久月並沒有繼承到姥姥和母親的特質,畫虎不成反類貓。
母親蘇雲是姥姥單獨撫養長大的,姥爺在母親蘇雲出生的時候就不在了,而種種經歷,種種成長,才會讓母親蘇雲成為如此。
韓久月在臨海市十幾年,從小就和姥姥住一起,偶爾周末才會被夫妻倆接回去住兩天,直到小學六年級的時候,姥姥重病不治,與世長辭。
韓久月翻看盒子里的幾件物品,一個個細細摩挲,這個帶著古韻的梳妝盒是姥姥臨終前留給韓久月的,而裡面則是姥姥以前用過的幾件首飾,一個國民時期的銀纏絲蝴蝶發簪,一個紫青扁鐲,一個國民時期的紅寶石戒指,就價值而言,不算貴重,可對韓久月來說,則是無價。
只是在第一世的時候,被韓久月當作禮物送給了別人,或許還不是別人所需要的,所以,失而復得,讓韓久月有些記憶重新浮現。
每個物件韓久月都把玩了許久,然後輕輕的放回盒子里,隨後打開盒子前面的抽屜,這是韓久月以前存著的小金庫。
韓天成和蘇雲對她生活上要求比較嚴格,但對金錢方面,卻還是捨得的,從初中開始,每個月都給些生活費,而過年過節,京城的爺爺大伯二伯們也會給些壓歲錢。
韓久月吃喝穿都是母親料理,而平常除了買些書本輔導書文具之類,花不了什麼錢。
只是這些存款在去京城后,全都花費掉了,自己沒用到,倒是便宜了別人,想起那時候的一些事和一些人,韓久月嘆了口氣。
把存款細數一邊后,韓久月也沒想到以前的自己真能存住錢,雖然不多,但也不少,二萬八千對十五歲的自己來說,已經算小有積蓄了。
而這筆錢,才是回京後接下來的計劃能順利進行的關鍵。
把錢如數放回,把梳妝盒放到行李箱最下面,韓久月才心滿意足的伸了個腰。
韓天成獨自一人在書房抽著煙,在窗檯下的沙發上已經坐了許久,整個房間煙霧瀰漫。
韓天成不是個坐以待斃的人,那幾天是沒時間給他思考,等到通知他停職調查后,才會首先打個電話給大哥,雖然沒有得到什麼有用的消息,但能夠敏銳的察覺到一些。
而現在,韓天成也終於想通了一些事,所以先是給市公安局搭檔老錢打了個電話,通話時間短暫,可結果讓韓天成臉色凝重起來,因為老錢在他之後也被停職調查了。
然後又給市委的魏書記打了個電話,韓天成能走到今天這地步,除了京里老爺子的關照,還是因為和地方官員有些來往,但是,失望比希望更大,魏書記雖然沒有翻臉不認人,但也沒給韓天成任何信息。
最後,韓天成才想起省公安廳的柳長河,雖然沒和柳長河相處太久,但偶然認識后兩人脾氣相投,沒到利益關係程度,也只是在相互欣賞的階段。
而柳長河帶來的消息對韓天成來說,是個不怎麼好的信息,當時的9.18案件對臨海市來說,不亞於一場地震,臨海市南三縣公安局跟案件有關的人員被追責,才平息事端。
9.18案件雖然沒過去多久,但韓天成記憶猶新,從2月開始到9月,南三縣多名兒童相繼失蹤,一開始南三縣公安局並沒有引起重視,使得案件久拖不決,直到臨海市公安局察覺,展開大量工作,無果後上報省公安廳。
於2005年9月18日,責成臨海市南三縣公安局成立專案組,全力破案,並由省公安廳主管刑偵的柳副廳長帶隊,組成協調督導組,赴臨海市南三縣指揮破案。
在省公安廳的參與下,此案件從南三縣擴展到全省,從省內擴展到省外,經過10晝夜,從省外抓獲了16名犯罪嫌疑人,成功解救8名被拐賣兒童。
韓天成也是那次才和柳長河相遇相知的,所以聽到柳長河的消息,韓天成心中有些瞭然,但是,因為知道了原因,韓天成才更加疑惑。
9.18案結束后,省公安廳按照省委指示,對案件進行了責任追究,11月份就已經形成了調查報告,怎麼過了1個月開始追究起臨海市公安機關的責任。
雖然電話里柳長河沒有多談,但韓天成知道,這次最好的結果是調離工作崗位,最壞的結果是撤職查辦。
韓天成把手中的煙掐滅,往後一靠,猛的擼了把臉,這幾天懸而未決的問題現在已經明白,但總覺得其中少些什麼。
對韓天成來說,他是不怎麼相信,自己被停職調查是因為這個原因,而其中有什麼關聯,現在的韓天成並不清楚,只有等到回京后,和大哥細細追究了,但並不妨礙韓天成明了后的釋然,最壞和最好的結果也就那樣。
人到中年,一旦被擊垮,如果站不起來,一輩子也就這樣了,而這次對韓天成的衝擊,更是前所未有,妻子離開了,那麼決然,工作懸而未決,等待最後的結果。
一時間,韓天成有些心灰意冷,人生的轉變太快了,讓他應接不暇。
「爸,晚上吃什麼,媽什麼時候回來啊,」韓久月推門而入,看著煙霧裊裊的書房,揮了揮手,才看清對面窗戶陰影中獨坐的韓天成,當作沒看到父親頹廢的神色,輕快的說道,「爸,你又偷偷抽煙了,趕緊開開窗戶,要不然媽回來,又要說了。」
韓天成剛頹廢一秒,就被女兒的話一驚,身體有些僵直,揉了揉臉趕緊站起身推開身後的玻璃窗,轉移話題道,「東西收拾好了。」
韓天成霎那間覺得,就算一無所有,他還有個乖巧漂亮懂事的女兒,他有什麼不滿足的。
韓久月心中哼哼一聲,靠在門框上,看著父親假模假樣的手工排煙,平靜的問道,「收拾好了,爸,媽什麼時候回來,我都餓了。」
韓天成忙著收拾煙灰缸,又用抹布擦了擦茶几,聽了女兒的話,鎮定的忽悠著,「你媽這幾天出差,我們爺倆就叫外賣對付著吧,電話號碼在客廳茶几下面,就那個經常吃的和記小館,你多點幾個菜。」
韓久月瞄了眼父親暗自鎮定的模樣,也沒戳穿,點了點頭,「行,我去打電話,不過我媽出差怎麼也沒告我一聲。」
「沒來得急,早上就去了,」韓天成假話說多了也感覺自然了,隨口一句。
韓久月真想看看父親還能不能繼續往下編,但顧及到父親此刻的心情,她到底沒再問些什麼,隨即轉頭往客廳而去。
韓天成看著女兒的背影,嘆了口氣,往沙發一靠,捂住雙臉,半響沉默后,男人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時。
韓久月打完電話,目光停在未關門的書房門口,她能感受到書房內昏暗中迷茫的氣息,呼出一口氣,雙手叉在腦後,往沙發上一靠,心中沉思。
剛才書房的通話,韓久月在門口聽了很久,雖然了解不多,但其中原因還是讓韓久月知道了些情況,父親被停職調查不是沒有原因的,或多或少有他自己的責任。
不管責任大小,父親沒被冤枉這就是事實,而推動這一結果的,才是盯上韓家的人。
這件事,韓久月想得通,就是不知道滿懷壯志的父親想不想的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