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章：最後的世外桃源（上）
一路無事，車輛很快到達了北都。
猛烈的大雨逐漸轉變成淅瀝瀝的細雨，就像是才被甩的男人，終於將滿腔的憤慨，漸漸轉變成了纏綿的心事，雖然沒有了開始時的斯歇底裏，但卻多了，無盡的牽腸掛肚。
進入北都，有無數處關卡，也不知道是因為要舉辦異能者大會，才會有了如此嚴密的措施，還是說，這整個大中華的中心，一直以來，都是如此的警惕。
令老穀驚訝的是，在如今這個世道，原本的人口已經十不存二的前提下，進出北都的人，依舊是來者熙熙去者攘攘。給老穀一種錯覺，也許北都，有吃不完的糧食，這世界上的人，正馬不停蹄地，全部向著北都趕來。
盤查是很嚴格的，就算能確定你不是一個壞人，對於北都也不會產生任何破壞，但是你要進入北都，也不會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必須是原本就居住在北都的居民，或者是受邀來到北都辦理公務的人，或者，你是一個異能超級厲害的人，或者，是像福州守軍那樣，才從戰場上撤下來的人。
還有因為是正在舉辦世界異能者大會的時候，所以每個代表團的人員，也是可以進入的，但是進入的人數，必須得和一開始時報名的人數一致。
除了這些，其餘任何人物，哪怕你曾經富甲天下，哪怕你曾經美絕人寰，哪怕聽過你大名的人，如過江之鯽。在北都的大門前，這些都是一錢不值。
因為北都的糧食，已經到達了一個最低的水平線，除了由龍潛親自掌控的兩個糧庫之外，其餘散布在全國各地的所有糧庫，都已經告罄了。
普通人別說想要進入北都，就算是有一些原本北都的居民，一旦離開北都去外麵溜達上一圈，要想再回去時，都已然是千難萬難。
當然，張新城的龍潛，必定是一個例外。
因為他們，是超脫於規則的人。北都的所有防衛條例，都是出至於北都事務中心手下，而北都事務中心，卻是必須要聽從龍潛指揮的。
張新城雖然隻是北都異能者大隊的大隊長，但是借調到龍潛，已經有一陣子了，而且看那架勢，估計會一直在龍潛待下去。
龍潛的統領，已經戰死沙場，他的繼承人，在很大概率上，應該就是張新城了。
所以龍潛不製定規則，但是製定規則的人，卻要聽從於他們！
其實龍潛是分為三個部分。
在外執行任務的這一部分，才叫做龍潛，這一部分，是大部分人都知道的。
負責保衛領導安全的部分，名叫龍衛，這一部分，是可以猜測得到的。或者雖然你不知道他們叫什麽，但是你肯定知道，有這麽一部分人的存在。在新聞節目中，跟隨在首領四周的人，就是他們。
還有一部分叫做龍隱，是專門負責情報工作和潛伏的。這是最為神秘的一個部分，除了龍隱的兩位首腦之外，沒有人知道他們是誰，他們隱藏在哪裏。
這才是最為厲害，也最為關鍵的一個部分。
他們隱藏的地方，也許是別國的某一個機要位置，也許是涉及重要領域的一個重要部門，甚至於，在魔奴的一些重要崗位上，也有他們的身影。
如果真要執行“候鳥行動”，那勢必是需要龍隱的幫助的。
關卡前有兩道門，一大一小。但是和老穀想象的不一樣，那些想要進入北都的蜂擁人流，居然全部排在一道小門前。而一旁的巨大門戶前，反倒是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
這兩道門，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反差！
車隊幾乎是不減速地衝到了大門前，首車上的龍潛不耐煩地按著喇叭，很快就有值班的崗哨屁顛屁顛地跑到了軍車前。
龍潛搖下車窗，叼著煙，也不說話，隻是冷冷地將一張證件扔到了崗哨麵前。
其實這個崗哨是很有眼力勁的，在張新城等人從他這個門離開的時候，他就已經暗暗地記下了他們車隊的特征，這回遠遠地看見了車隊回來，心中早就已經了然。
崗哨將掉在地上的龍潛證件撿起，然後用自己的衣服小心翼翼地擦拭幹淨，這才滿麵堆笑地，用雙手將證件遞到司機麵前，然後說道：“各位辛苦，早早回去休息吧，感謝你們為了人類所做的一切！”司機麵色稍有緩和，說了聲“你也辛苦”，便迎著敞開的大門疾馳而去。
老穀看著小門前排得不見頭的隊伍，心中很是不滿，便責問張新城道：“張大隊長，咱們這邊倒是挺暢通的，可是你看那邊，那麽小的一個門，那麽多的人，排得就像是便秘一樣，你看著不難受嗎？”
張新城苦笑道：“我倒是也難受啊，可是難受也隻能這樣。”
老穀冷笑道：“你現在這一副小人得誌的嘴臉，看起來不僅便秘，而且還很討打。”
聽得老穀這麽一說，張新城便秘的表情更加地濃鬱了。
他可憐巴巴，委委屈屈地說道：“穀哥，你是不知道啊，現在的北都，真的是已經負擔不起外來的人口了。唐夢伶運來的那一批糧食，已經是我所知的，最後一批糧食了。接下來，所有北都的人口，都得開始節衣縮食了。”
“之所以留下大門通道，那是因為從這邊走的人雖然很少，但每一次進出，事情都會比較緊急，而且大多數情況下，都是帶著車隊的，所以才會留下大門。比如說前麵才回來的唐夢伶，他是需要運載坐糧食回來的，所以必須讓人盡快地通過。”
“之所以在那一邊留下小門，其實就是故意要延緩進入北都人口的速度。你別看那門小，盤查還特別的嚴格，往往十個人中，能夠有一個通過盤查，從而得以進入到北都，那都算是不錯的了。”
“以北都現在的生存狀況來說，不僅不能夠讓外來人口流入，甚至於，如果能夠有個幾十萬人離開，減輕北都的負擔，那才是最理想的。”
“他們並不知道，自己其實是幾乎沒有能夠進入北都的機會的。他們應該是帶著最後的希望來到這裏，他們在這裏緩慢地排著隊，時間過得越長，他們的絕望就會來的越慢，而在排隊的這一段時間裏，將是他們最後的希望。”
聽完張新城委屈的絮叨，老穀一時也沉默了，因為張新城所說的這個難題，他也解決不了。
車輛飛馳著駛入了大門，老穀不斷地回首張望，那秋雨中延綿而沉默的隊伍，就如同一場曲終人散的悲劇，將很快越過他的眼簾，然後，拉上今生的帷幕！
這本不關老穀的事，但是那秋雨中悲戚的畫麵，就像是一張已經成型的照片，已然定格在老穀的腦海深處，並且形成了幻燈片，開始無盡地循環播放。
老穀放下了麵對張新城時，一直桀驁不馴的麵相，帶著有些懇求的語氣問道：“真的就沒有任何辦法了嗎？一點斡旋的餘地都沒有了嗎？你能不能告訴我，在你所知的範圍內，咱們到底還剩多少糧食？”
這是一個機密，幾乎是最高級別的絕密！
但是，麵對不進油鹽的老穀，你如果不顯示出自己的真誠，那麽，就真的沒有拉攏他的機會了。
張新城知道，老穀這個人，一直都是沒有什麽大局觀，同時也沒有什麽奉獻精神的。他不會像張新城自己，在人類的共同利益麵前，可以做出犧牲，可以大義凜然，可以義無反顧。
他能夠接受的，都是一些小情小義的東西，比如兒女情長，比如朋友義氣，為了他身邊的人，為了一些在自己看來其實很虛無的臉麵，或者拿不上台麵的利益，他倒是可以舍生忘死！
唉，老穀終究還是小市民的思想！
但是，就是這麽一個小市民，自己堂堂一個大隊長，更有可能在將來成為龍潛的統領，一個有著遠大理想和抱負的人，卻必須要去討好他。真是天道不公啊！
張新城緩慢而低沉地說道：“一年以前，除北都之外的所有大型國有倉庫，都已經再也搜不出一粒糧食了。唐夢伶今年運回北都的糧食，都是在一些不是很大的倉庫或者超市，糧油市場裏麵拉回來的，而且，現在就連這些地方，都已經再也找不到一粒糧食了。”
“北都有兩處隱秘的大型倉庫，一直都保證著滿庫狀態，但是，這真的是我所知的，最後的糧食儲藏地了。”
“我翻閱過倉儲中心的最高級分布圖，所以我敢保證，如果我不知道第三個糧食倉庫的地點，那麽就幾乎說明了，在咱們大中華地區，不會再有第三個儲藏糧食的地方了！”
北都，在魔世前得有上千萬的人口，就算是魔世後人類隻有十存一二，那也還得有差不多二百萬張口要等著吃飯，就算是省著點，一人一天隻提供二兩糧食，那一天的消耗，也得四十萬斤，一個月就得一千萬多斤，一年就得上億斤！
這還隻是最低的生存條件，反正老穀是覺得，二兩糧食，自己可能是不夠吃的。
老穀不知道那兩個倉庫能夠有多大，但是，隻有消耗，而沒有進賬的生活，是個人，都會感到心慌。
聽說在澳洲，新型糧食已經開始種植了，但是自己卻不知道其中具體的情況。
於是老穀又問道：“我聽說新型糧食已經開始種植了，不知道它的產量如何，什麽時候才能夠傳播到我們這裏？”
張新城搖頭道：“產量倒是不錯的，和以前的水稻產量差不多，也容易成活。但是暗魔封鎖了傳播的路徑，因為現階段，他們的種子也不多，這一季收成之後，他們也得繼續挨餓，然後將所有的收成變成種子，明年他們就可以大規模的種植了。”
“如果我們能夠得到這些種子，然後在明年開春的時候播種下去，那麽北方的民眾，雖然依舊不會很富裕，但最起碼的生存保障，將不再是無法解決的問題！”
說到種子問題的時候，張新城兩眼放光，聲音也很高亢，興奮之情，溢於言表。
這確實是一個很重要的事情！
無論哪一方，隻要能夠先行得到種子，種植下去，然後大家再熬一熬，堅持一段時間，等到新的糧食產出來後，那就可以救活很多人。
相反的，如果晚一點得到種子，比如說晚上一年，那這些已經命懸一線的人類，是無論如何也堅持不到那個時候的了。
無論是南方還是北方，對於這第一批種植出來的種子，都正眼巴巴地觀望著。得到種子的一方，可以在殫精極慮之後，重整旗鼓，而失去種子的一方，隻能是坐等哀鴻遍野，餓殍千裏。
目前南方的魔奴，和北方的人類盟軍，所轄範圍內的人口，應該是差不太多的。但是失去種子的一方，很快就會失去大量的人口，從而失去恢複社會活動和繼續生產的能力，而且在七八年後，因為缺少人口而導致的異能者後繼無力的現象，也會顯露無疑。
這是一件此消彼長，並且會影響百年的事情。
或者是北方保住自己的人口，而南部地區的人口大量的死去，北方從而占據上風。或者，反過來，南部得到了糧食的補充，而北方人口則是大量的流逝，南方在暗魔們的幫助下，將以摧枯拉朽之勢，席卷整個大中華。
難怪，要召開這麽一次異能者大會，因為這將是北方，最後的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