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月色撩人
酒，終於喝到了盡頭。明月尚圓，卻更加清晰地顯露出上麵的鴻溝。
??海天闊雖然酒量甚好，但是，耐不住他也喝得最多。
??這回兒正被兩個手下攙扶著，猶自還偏偏倒倒的。
??他努力擠出一道醜陋的笑容來，對老穀等人說道：“我可是要回到船上去住的，住在陸地上太不安全，陳幽行那小兒一直在找我的麻煩。我如果是在船上，他就拿我沒有辦法了。”
??老穀也喝得差不多了，這回兒已經連站立都有些費勁。看著遠處月光下的那兩條大船，感覺那船比先前晃動得更加的厲害，看著看著，自己就差點吐了。
??老穀連忙回過頭來，連連搖頭道：“我才不去船上哦，離得那麽遠，還得坐小船過去。我敢保證，在小船劃到一半之前，我一定會吐的。”
??海天闊聽得老穀這麽一說，忽然間湧起了一陣驕傲，心想你堂堂的睡神，原來也有遠不如我老海的地方啊！
??於是便頓起腳來，怪笑道：“哈哈，你號稱睡神大人，怎麽不去體會一下頭枕著波濤入睡的那種感覺呢，那可比睡在水床上要舒爽得多。”
??老穀嘟囔著分辨道：“枕石漱流，我原本也是向往的，你隻要讓那船不動就好了。”
??海天闊還要回老穀的話，卻見莫問道走到兩人中間，對海天闊不滿道：“你如果要上船，那就快點去，磨磨唧唧的，一會兒可要漲潮了。”
??又轉過頭來對老穀說道：“不止是睡神大人你睡不慣船，我一個四川人，也是很暈船的。別跟這大胡子廢話，前麵有一個村子，裏麵一個人都沒有，我們想睡哪裏就睡在哪裏。除了鬼，誰也不會前來打擾。”
??沒有人跟著海天闊睡到船上去，也許，其實還是有人對於睡在船上還是充滿著向往的，但是，出於別的心思，他們都沒有選擇上船。畢竟，上得船後，再要隨意地去到別的地方，就不太自由了！
??眾人於是與海天闊暫且別過，跟隨著莫問道一路嘻嘻哈哈的離去。
??村子不願，也就一兩個玩笑的路程。
??村裏確實一個人也沒有，但是房屋也不算破舊，想來村裏的人也是離開不久，他們也許是進行了一次集體的遷徙，也許是為了躲避海天闊這個強盜，也許，已經死在某個不知名的地方。
??人，真是太脆弱了！沒有空氣不能活，沒有水源不能活，沒有食物，也不能活。而且就算是活著，壽命也實在太短，區區一百年，能夠做得了什麽？
??老穀忽然就想起了那座小鎮後麵，幾乎能夠埋葬得下整個小鎮人的墓地。
??所有人都已經睡去，或者，正躺在床上思考著，明天應該去往何處。隻有老穀還靠在一張搖椅上，靜靜地看著月光。
??他不是要趁著這安靜的夜晚，去思考將來的行程，反正，自己已經做出了決定，明天一早，便開始去福州的旅程。他也沒有去分析，誰會跟著自己走，而又有誰，將選擇分道揚鑣。
??他隻是覺得，這麽美的月華，這麽朦朧的夜色，值得自己，守候上一段時光。
??忽然，有一床薄被輕輕搭在了他的胸前，擋住了夜色裏的微涼。他沒有回頭，但是心裏卻升起了一絲不安，因為他不知道，這個即將出現在麵前的人，是要來和自己執手同行，還是來互道珍重。
??誰的去留他都可以不在意，唯獨這個人，他怎麽也放不下。
??楊飛雲走到老穀麵前，很是俏皮地一笑，然後說道：“今天的月亮，可是最最好看的，老爺你已經對著月亮發了半天呆了。莫非，是要等那嫦娥姐姐下凡來？”
??老穀微微一笑，打趣道：“嫦娥姐姐要真的下凡來，你一個妖精，豈不是立刻就要逃之夭夭了。”
??然後拍了拍自己的腿，示意楊飛雲坐在上麵。
??夜確實是越來越涼了，大概，快到深夜了吧。楊飛雲帶著滿身寒氣，很快就蜷縮在老穀懷中。
??她問道：“老爺到了此刻還不睡，莫非是有心事？”
??老穀笑道：“你若不來，我是沒有心事的，你這一來，我這心事，也就跟著來了。”
??楊飛雲躲在老穀胸前，偷偷地露出了一個得意的笑容。她是一個沒有野心的女子，唯一的念想，就是能夠找到一個如意的郎君，兩人郎情妾意，相伴一生。
??她一直都知道，此刻正抱著自己的這個男人，是可以為了自己，做出任何事情來的。她喜歡這樣的感覺，享受著他對自己無私的愛，同時，她也舍生忘死地愛著他，寵溺著他。
??他就是她的天，她的信仰，她的一切。
??她好像對自己的舒適度怎麽也不滿意，在老穀懷中輾轉半天後，好像終於找到了貼著他的合適方式，然後，這才停歇下來。
??她說道：“其實，大家之所以願意舍棄在陰陽星上的榮華富貴，跟隨你回到地球來，那是因為，他們每一個人，在地球上都還有掛牽。既然有掛牽，那麽分道揚鑣，各行其是，那也就是必然的了。”
??老穀微微點頭，笑道：“這個道理我是懂的，就像剛才的宴席一樣，雖然很美好，但總歸會有散去的那一刻。”
??“我不會刻意地去要求誰跟著我一起走，我要去找我的孩子，而別人也會去尋找自己的親人。這些都是人之常情，我不會那麽自私的。”
??楊飛雲笑道：“話是這麽說，到了明天早上，大家各奔東西，你可別傷感。”
??老穀苦笑一聲，說道：“我不知道，雖然我知道分別是一件很正常，同時也在情理之中的事情，但是大家畢竟朝夕相處慣了。在這個動蕩的年代，一旦分開，也許就是永別，有幾分黯然神傷，那也是沒辦法控製的事情。”
??老穀的話，大概也是觸碰到了楊飛雲的某一根神經。
??在沉默許久後，她才竭盡溫柔的語氣，輕輕的在他耳邊說道：“無論如何，總之你走到哪裏，我也跟到哪裏就好了。”
??雖然早知道結果會是這樣，但是老穀心中，還是湧起了感動。那微微懸起的心，也慢慢地放了下來。
??他問道：“那你不想回到貴陽了嗎？也不想去見見你的舅公？”
??楊飛雲歎了一口氣道：“他如今已經成為了魔奴，不見他，也許反倒是件好事。再說了，我父母都還在哈爾濱，就算要見，也是先見他們才是。”
??又說道：“要不，我們去到福州後，便去到北都看一看，然後，再從北都出發，去看一看我父母。”
??她說這話的時候，兩眼放光，就好像，已經開始憧憬這未來的行程。那神情中，透露出一種對和親人相聚的向往，還有一種，隻有老穀體會得到的天真。
??這樣一個小小的請求，老穀是一定得答應的，但是，他卻想趁著這個機會，逗一逗身邊的這一位可人兒。
??他說道：“去看一看你的父母，倒也是一件好事，到時候和你父親好好的喝上幾杯，等喝到興致高的時候，我就和你老爸拜把子，稱兄道弟的，你說這樣可好？”
??楊飛雲並沒有生氣，而是用一雙眼睛直勾勾的看著老穀，在月色的裝扮下，那眼神如夢如幻，嗔怒中帶著勾魂，就像是，一隻修行了千年的狐狸精。
??狐狸精張開了吃人的利嘴，輕輕的向著老穀的脖子咬了下來，而老穀大約還沉浸在狐狸精的美色中，他放棄了抵抗，忘記了逃亡。
??中秋之夜，是最該團圓的時候，宇宙中很多相異且相吸的元素，會在這一刻，獲得契合，並且，牢不可分。
??物自相交，人自相合，陰陽兩儀，生生不息。
??楊飛雲在老穀耳邊呢喃道：“老穀，我很久沒有聽見你寫詩了，這麽好的月色，難道還沒有勾起你寫詩的興致嗎？”
??聽她這麽一說，老穀這才想起，自己，確實是很久都不曾動過寫詩的念頭了。
??是沒有月色的世界，提不起自己的騷浪，還是說，自己已經到了江郎才盡的時候？
??好歹，還是做一首吧！
??他想起了魔世前的田野，想起了不遠處那座小鎮後的墓群，想起了在陰陽星上，對這一生，是夢是真的猜想。
??忽然覺得作為一個人類，真的是太渺小，同時也太卑微了。
??也許，在那些高等級的天體中，人類追求的，是無限長的壽命，或者，是能夠去到更為遙遠的地方。而地球人類，普遍還在追求生存，或者榮華富貴。
??五維說自己是一個低級的生物，他沒有說錯。
??抬起頭來，想再看一眼月亮，以便捕捉到更多的靈感。卻發現，在不知不覺間，月亮已經不知道躲到了哪一片雲彩的後麵，將滿天的星光，遺漏出來。
??老穀略微失笑，月色是美好的，星光也是美好的，就好像，楊飛雲和王冠一樣。她們都有著各自的美好，難分軒輊。
??《酒後觀月所想》
??醇酒不能醉
??千杯如一飲
??獨坐槐中院
??唯見滿天星
??螢火花間過
??蛙聲田中鳴
??高光照孤墓
??長風透衣襟
??綠野皆黑域
??蒼山成剪影
??隻歎浮生短
??何言歲月矜
??九天舞玄歌
??一念架昆侖
??此生恍若幻
??伏案不得醒
??世人求富貴
??獨我好長生
??青鳥不解語
??願是夢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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