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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好為人師

  回到了家,每天就是吃飯睡覺打麻將,老穀以為,自己一定會愛上這豬一樣的生活,因為在自我評價中,老穀一向認為自己就是一個懶散,拖遝,安於現狀,不求上進的人。然而事與願違,這樣的生活才過到第十天,老穀感覺已經受不了了,眼睛發花,胳膊酸痛,從早到晚,一直都是哈欠連天,就好像,是生了一場慢性病。


  ??老穀暗罵自己是個賤皮子,富家翁的生活,那還真是過不慣的,看來,還是得找些事情來折騰一下這身皮肉。


  ??正好,第二天一早,陳安華來找到老穀,說是小型秘密基地已經建好,要帶大哥去參觀一下,老穀也正掛念著夏成元的事情,心說這人初一見麵就被自己給擒了,緊接著又是十來天沒見著,也不知道他身上的魔性改了沒有,自己很有必要去試探一下。順帶的,把犇篤兒也帶去,老是在自己狹小的房間裏躲藏著,犇篤兒已經快要憋出病來了,這回把他帶到秘密基地,就別再回來了,最起碼,在那裏不用再躲躲藏藏,而且夏成元每天見著這位暗魔大人,隻怕也會更加安分一些。


  ??要不要帶著韋世黔等人一起去?老穀一直在心底泛著嘀咕,雖然說大家早已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但自己偷藏夏成元一事,實在是太過驚世駭俗,那可是所有人類的共同敵人,老穀自我設想著,假如自己是個原本不知情的,忽然知道了別人把魔奴頭子夏成元藏了起來,隻怕自己也是會被嚇上一跳,至於能不能理解,這事還得另說。


  ??老穀決定,還是要有個循序漸進的過程,先逐漸給大家透點風,等待時機成熟了,再把自己當時的想法說出來。


  ??於是老穀決定,自己隻先帶著犇篤兒跟著陳安華去,至於韋世黔等人也不能閑著,除了留下顧延之照看傷病還未痊愈的聶忠靜外,韋世黔和汪俊二人,要每天不停的訓練張逸洋和聶娜二人,尤其是張逸洋,在王老竹離開的情況下,隊伍很是需要一名風係的四級覺醒者。至於聶娜,那則是要看她自己的意願了,一來,她本就是個女孩,老穀並不指望她能練出多大個出息來;其二,老穀對她水係的能力也沒什麽期盼,蔡小軍都練到了五級,好像也沒感覺有多厲害。


  ??陳安華開著老穀從張新城那裏訛來的軍車,老穀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犇篤兒依舊是趟靠在車尾的大躺椅上,想到自己將從此擁有一片自由的天地,犇篤兒的心情,是充滿著無限喜悅的。


  ??車輛從青岩下了高速,走過一段國道,再走過一段盤山的小路後,又轉向了一條窄小的水泥路。


  ??陳安華一邊開著車,一邊就對老穀解釋道:“前麵再一轉彎就到了,這裏原本是一個休閑山莊,小安銀以前曾經來過,這裏不光是地處偏遠,而且環境還好。”


  ??陳安華正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著,軍車在轉過一個急彎後,駛進了一個山穀口。老穀往兩邊一看,頓感這是一個險峻地勢,整個穀口約莫有百來米長,寬隻五米左右,兩邊都是陡峭急坡。這一段如果能在山穀兩邊做些設計,再在地下弄些陷阱什麽的,還真有點萬夫莫開的感覺。


  ??進入山穀沒多遠,陳安華將軍車停放在一處荒地上,然後招呼老穀和犇篤兒走下車來。


  ??老穀剛下車,就感覺到有一股清新怡人的新鮮空氣撲麵而來,那裏麵,還帶了些野花的香甜,青草的芬芳,水流的潮濕,以及淡淡的炊煙味。環顧四周,隻見整塊地勢就落在一片山穀之中,除了剛才進來的那一段狹小通道,其實四邊,都是懸崖。左手邊有兩處房屋,第一處隻有兩層高,樓下是大廳,樓上是包房,原來是個吃飯的地方。第二處房屋卻要講究得多,選址就能看出用心,整座房屋是建在一塊巨大的石頭上,在石頭上敲鑿出石階,走上去後,就是一塊寬大的平台,在平台之上,就建了兩層的小洋樓,外牆內飾,都頗為考究。站在平台邊上往前看,在前方的懸崖之下,有著一麵深潭,和湖水不同的是,潭水不是在地麵流出,而是流向了潭底,化成一股地下水,不知流向何方。有一大片竹林,順著流入潭中的溪流而生,且延綿到潭水的岸邊,就像是一道寬大的屏風。


  ??老穀站在石台上,手夾香煙,冥思苦想,終於緩緩吟來。


  ??《見》


  ??若是要見

  ??便早早的見


  ??乘那詩酒的年華


  ??乘那時


  ??桃花漫天

  ??乘我們不期而遇

  ??在滿滿的華年

  ??若是不見

  ??便生死不見


  ??不做那夏日的露珠

  ??也不要曇花一現


  ??我們便如參商


  ??錯過了


  ??是最好的緣


  ??某一世


  ??尋你在山水之間


  ??路過李白的珠簾


  ??辭別東坡的十年


  ??在小橋流水邊

  ??落著靜靜的田園


  ??而你已然不見

  ??某一日


  ??我跪拜在佛前

  ??述說走過輪回六界

  ??佛拈花


  ??不言

  ??隻有青燈乍燃

  ??迷了淚眼

  ??對於老穀吟詩這一愛好,陳安華已經可以做到視而不見,充耳不聞,保證不吐的三不境界。這下看著已然淚流滿麵的犇篤兒,陳安華心中升起無限同情,走上前去輕拍了一下犇篤兒的胳膊,說道:“沒事,其實也沒什麽,慢慢習慣就好了!”


  ??忽然間,老穀看見一處木屋,就藏在小溪邊竹林的暗影深處,如若不是老穀心血來潮,往那裏仔細看了兩眼,卻是很難發現的。


  ??老穀走下台來,背負雙手,左顧右盼,一邊欣賞著兩邊無盡的景色,一邊就緩步向那竹林木屋走去。


  ??溪流本不算寬,然而上麵還是搭了一座木質的小橋。緊靠著小橋的,是一處新蓋的木屋,不僅是因為木材是新砍的,還帶著濃鬱的鬆香氣息,更明顯的是,那木屋並未全部建好,靠著溪水一邊的那間屋子大致已經完工,再往遠處,都已經用木頭搭好了台子,有的地方還豎起了立柱,或者架起了橫梁,是一副才要修建的樣子。


  ??木屋前方,深潭之濱,有一位樵夫正端坐在一條木凳上看書。他穿了一套破舊的運動服,衣袖褲腿都挽了起來,大概是剛剛勞作完,還沒來得及放下,頭發被挽成一個髻,在陽光的照射下,發絲上泛起一道道青色的光芒。旁邊一張新做好的木桌上,放著兩樣東西,一壺茶,一把斧頭。


  ??老穀對犇篤兒說道:“你先在這裏等我,可別亂跑,一會兒說不定我還有事叫你。”犇篤兒正心情愉悅著,就對老穀說道:“陛下隻管放心,犇篤兒就在這裏等著,哪裏也不去。”說完就蹲下身來,用雙手捧了溪水來洗臉,這個動作,倒是和老穀很像。


  ??老穀漫步走過橋去,卻不小心踩到了地上的一塊木頭,弄出聲響來。那樵夫聽到身後有響動,便放下書,轉過身來。


  ??隻見那人眉目清秀,笑容可親,長身玉立,氣宇軒昂,一雙眼眸,竟全是黑色的,此人正是曾經雄霸青岩的貴州魔奴首領——夏成元。


  ??老穀略微有些吃驚,他是真沒想到,十幾天前還在指揮幾萬人馬的夏成元,這會兒卻變成了一副樵夫的模樣,不對,他不是樵夫,他應該是木匠,眼前這一排排的木屋,隻怕就是出自夏成元的手筆。


  ??老穀幹笑兩聲說道:“好興致啊,在這空穀清幽之處讀書,倒是兩不相負!”


  ??夏成元好像並沒有認出老穀來,也是笑意盈盈的回道:“讀聖賢之書,明至善之理,隻怕就是凡人最大的樂趣了!”


  ??老穀往前走得兩步,看夏成元放在木桌上的書,卻原來是一本《道德經》老穀哈哈一笑道:“這書不錯”


  ??夏成元見老穀麵有不羈,心中有些慍惱,就說道:“聖人之書,至理名言,怎敢妄論好壞,在下在看這樣的書時,都是戰戰兢兢,隻怕漏看了一字,誤會了一理,卻不敢像先生這樣灑脫!”


  ??老穀哈哈一笑,也不自謙,就問道:“你既然如此推崇聖人之書,可曾知道這書又是怎麽來的?”


  ??夏成元見老穀說話越發無理,也就冷哼一聲道:“某雖不才,卻也是三歲之時,便已將《三字經》《百家姓》爛熟於胸,六歲之時,《二十四孝》了然於心,十歲之前,四書五經,詩詞歌賦,也略知一二。《道德經》乃是道家之巨著,無上之宏篇,為聖人老子感受天地,領會萬物,西出函穀時所得。”稍作停頓後,又問老穀道:“先生如此大言不慚,卻不知道都讀過什麽書?!”


  ??老穀心道:我三歲玩泥巴,六歲被牛踢,十歲時已然不再尿炕,我會告訴你嗎?說到看書,小人書算不算?你未必有我看得多!

  ??老穀心底發虛,臉上卻是越發笑得燦爛,哈哈兩聲後說道:“多讀書是好事,我一向讚同有誌青年要多看好書,看有用的書,但是,孟老三曾經說過,盡信書不如無書,我看你這模樣,隻怕是已經讀成書呆子了,哎——世間萬物,皆有其毒,再好的東西,你如果不能很好的使用,也會被其所害啊!”說完就連連搖頭,以示自己確實看出了夏成元有病,但是,是不會輕易告訴你的。


  ??老穀這話,雖然是滿篇胡謅,但在書呆子夏成元聽來,卻是好像有幾分道理,再看老穀那趾高氣昂,睥睨聖賢的傲慢模樣,越發就覺得這人可能真的有些學問!


  ??當下夏成元彎下腰來,對著老穀雙手一拱,說道:“是在下唐突了,還請先生不吝賜教。”


  ??老穀見他這番模樣。知道他已經喝下了自己的“胡辣迷魂湯”,於是走到那木屋前的木頭台階上坐下,又掏出煙來點上,然後慢條斯理的說道:“你剛才也說了,聖人之書,是聖人感受天地,領會萬物而得。那麽,這道理並不是來自聖人,而是來至於天地萬物,聖人隻是將他自己的感悟寫了出來,這點,你可同意?”


  ??夏成元略微思忖了一下,說道:“好像是這麽個理。”


  ??老穀又是哈哈一笑道:“什麽叫好像?難道在你心目中,那些所謂的聖賢,就已經是站在法則的製高點了嗎?難道他們的領悟,已經超越了法則本身?!”


  ??老穀幾句笑罵,卻讓夏成元冒出冷汗來。夏成元心中在想:這先生說的確實有理,難道說,我真的是讀書讀呆了?!

  ??老穀原本隻是想在這場爭辯中做個贏家,好為以後指揮夏成元打好一定的基礎,卻沒想到自己的幾句強詞奪理之言,卻扭轉了他的一部分世界觀。


  ??夏成元原本對世界的所有感知,都來自於書本,但是從今往後,他將帶著批判的去接受前人的智慧,他對世界的認知,將更多的來至於他自己對宇宙法則的感悟。


  ??夏成元臉色慌亂,汗出如注,再次對老穀深深作揖道:“那這書到底是該讀還是不該讀,還請先生賜教,弟子此刻卻是慌亂得很!”無意識間,夏成元對著老穀自稱了弟子。


  ??老穀本想再次笑著開場,繼續忽悠夏成元這呆子,卻沒想到他對自己的“胡辣迷魂湯”竟然如此享受,老穀不禁有些自責道:這是不是過分了?

  ??老穀整理了一下思路,正色道:“聖人著書,隻是為了將自己的心得體會記載下來,傳於後人,希望後人能夠在自己所得的基礎上,延續傳承,自身精進。然而後人們卻將前人所留下的,都當做成了經典,不敢稍動,這反而成為了後人進步的一道桎梏,這和聖人原本的宗旨,是大相徑庭的。不管是誰,在他感悟天地之時,都會有一定的局限性,或多或少而已,聖人若是著了一本九十分的書,後人再是天資愚鈍,然幾千年的精進,日積月累,現在隻怕是快要到一百分了;相反的,你隻把那書當成不可忤逆的經典,你的世界,滿分也就九十分,更何況,你還達不到,因為你壓根就沒有聖人的天賦。”


  ??老穀在信口開河,夏成元卻聽得醍醐灌頂,深感自己遇到了名師,當即就跪倒在地,對著老穀叩拜起來,口中還說道:“弟子愚鈍,請先生教我!”


  ??對於夏成元的這一舉動,老穀很是詫異,心中也很莫名。兩人都不知道,在當初捉拿夏成元的時候,老穀曾經精魂出竅,嚇壞了夏成元的三魂七魄,所以對於老穀做出的指示,夏成元是不敢不聽的。


  ??精魂所記憶的東西,藏在魂山深處,並不為意識所知,所以人們所經曆的有些事情,自己也會不清楚,或者已然忘卻,在某些特定的環境下,觸動魂魄,才會忽然記憶起來,這種現象,常被稱之為“潛意識。”人活著時,以意識為主,死了之後,卻隻能剩下一部分的“潛意識。”


  ??老穀眼見忽悠到最後,這滿腹經綸的夏成元居然要拜自己為師,雖然臉厚如牆,卻也是一片紅光炸裂開來。當然,被人奉為人生導師,這感覺還是很美好的。


  ??老穀試探著說道:“你要拜我為師,可是我能教你的東西倒是不多。”


  ??夏成元依舊跪在地上,說道:“不敢有勞師尊大駕,弟子自會去參悟天地,待有差池之處,還望師尊指點一二就好。”


  ??老穀一聽,這老師可以做,幾乎就是背個名卻不用幹事的,接著又想起了影視劇中那些得道高人的模樣,當下就很是開心的說道:“也罷,看你如此虔誠,也是你我師徒有緣,就收下你為我門下大弟子,起來說話。”


  ??夏成元又對著老穀恭恭敬敬的三跪九拜後,站起身來,忙不迭的問道:“師尊,弟子現在正迷糊著,卻不知以後該怎麽去讀書!”


  ??老穀“唉”的歎息了一聲,這一聲,是對忽悠夏成元所表示的歉意,在夏成元聽來,卻是師尊在評判自己的無知。


  ??老穀說道:“書,都是可以看的,隻是所為不同,有的書,你若隻是當成消遣,打發時間倒也是好的。有的書,卻是為了悟理,作為自己參悟天地時的補充。聖人之書,可信七分;賢者之書,可信五分,取其可用,補己所需,是為大善。有的書,比如你開始說的什麽《二十四孝》之類的,看看就好,裏麵沒有幾個是經得起推敲的。”


  ??夏成元感覺老穀說的東西,似乎有些不妥,但旋即一想,也許是自己對天地的感悟還不夠,是自己理解岔了,就這麽冒冒失失的去責問師尊,實在是大大的不敬。


  ??老穀也沒再提起自己殺了夏成元全家一事,事先本來是想和夏成元聊個通透的,好好殺一下他的威風,再慢慢將他收為己用。沒想到夏成元卻並不是自己想象中那樣凶神惡煞的樣子,相反的,還是個斯文有禮,且對天地感悟有所追求的人,看著他每天就是伐木造屋,累了再看看聖賢之書,且又生活在山水之間,這日子,過得倒也算快活,煩心的事,就先留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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