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風有千履，不度忘川
忽然間，整個世界安靜下來。老穀六識全收，他聽不見附近的喧鬧，也忘卻了這個世界的存在，這一刻，天地間仿佛隻留下自己的一道神識，和遙遠的那一個黑點，漸漸的，那個黑點越來越近，風千履的身影開始一點點的進入到老穀的視野，先是他盤起腿來，有如坐在蒲團上一樣的姿態，接著是他臉上掛著的高傲而自信的笑容，最後，老穀看到了他的眼睛，那眼中，居然蘊含著無限的平和。
??老穀不敢再多看，隻怕自己再看上一眼，就會在那雙平和的眼神下，放棄了射擊。
??老穀隨手開了一槍，開槍之前，已經放棄了瞄準，也沒想過，要怎樣才能把火係能量附著在子彈上麵，就好像是一時手滑，胡亂開出的一槍。
??但老穀心中卻生出了一個很強烈的感覺，那就是，自己這一槍，打中風千履了。這不是臆想，也不是幻覺，在所有條件都不支持老穀能打中的情況下，老穀感覺到和自己的精魂產生了一絲微妙的溝通，精魂說：一定能打中的，你可以不相信自己，但是你要相信自己的精魂。
??二十秒鍾的時間數完了，風千履正要翱翔而去，卻有一顆附著黑色火焰的子彈急速飛來，正打在他的肚子上，風千履並沒有打開“水甲”或者“風牆”，黑色火焰灼穿他六級的肉身，又自下而上，穿過他的髒腑，最後停留在後背的一塊脊骨上。
??風千履的異能頓時紜亂起來，“在雲端”瞬間消失，整個身軀徑直往下掉落。風千履大為慌亂，接連運轉異能，異能卻像迸裂的冰塊，碎了一地，再也收不攏來。
??風千履在空中努力掙紮著，忙得不亦樂乎，但他是打著旋的往下掉落的，眼中出現的景物，上一秒是天，下一秒是地，有時還看見飛鳥略過月亮之上，他這會兒就是有了能量，也不知道該往哪邊使勁了。
??當視線中旋轉著的大地越來越近，風千履終於很勉強的擠出了一道“風牆”，稍微護住了一下身體，然後重重的摔在地麵上。
??這一下摔的很重，就像一顆流星狠狠的砸在地球表麵上一樣，風千履甚至於將身下的土地砸了一個大坑，然後躺在坑中，一動不動。
??他的雙腿全都摔斷了，肋骨也斷了好幾根。他努力著，想要站起身來，躺在肮髒的大坑之中，那是很不體麵的。
??“貴務中心”的兩名高手走了上來，那名水係的先用“冰刺”打斷了他的雙手，接著那名火係的一道“黑火”射在風千履身上，火焰瞬間燃遍了風千履全身。
??風千履感覺身上非常灼熱，劇烈的疼痛正挑戰著他的神經，他不怕死，但他不願意死得如此屈辱，在眾人有如看馬戲一樣的戲謔眼神中，在自己發出有如落荒野狗一般的哀嚎聲中，逐漸變成一團焦炭。那將是對他一世尊嚴的極度否定，他寧願華麗優雅的再死上一百回，也不願此刻有更多一秒的苟延殘喘。
??但是，他手腳皆斷，元素全失，想要結束自己的生命也無能為力。
??他感覺快要扛不住了，很快，他將會發出像野狗一樣的哀嚎聲，在眾人的歡呼嘲弄中，無限委屈不甘的死去。也許，不！不是也許！人類對於這樣的一次大捷，一定會大肆宣傳的，人類將會因此而自得，暗魔們將會顏麵無存，自己，將永遠被釘在“恥辱架”上。
??老穀看著火焰中的風千履，忽然想起他在不久之前，還是霸氣側漏，卻又風度翩翩，明明可以輕易將四大高手擊斃於手下，卻偏要計較於不屑和羞恥。老穀頓時肅然起敬，敬佩起他過於迂腐的名士節操來。
??老穀覺得心中很是有些堵得慌，恍惚間，神魂一動，感覺到風千履正看著自己，那眼神中，隻有一種情緒，就是對老穀淡淡的請求，還有那眼角邊，就要潸然而下的淚珠。有的相遇，隻需一個眼神，便能通心。老穀覺得很驕傲，風千履在那麽多人中，選擇了自己。就好像，兩人是從未說過話的朋友，立場相忤，卻可以托付後事。
??老穀從聶忠靜手中拿過漆黑菜刀來，幾步走到風千履麵前，就要一刀劈下，“貴務中心”那火係高手一把擋在老穀身前，問道：“你幹什麽？！”
??老穀翻翻白眼道：“不幹什麽，就想殺了他！”
??那火係高手冷哼道：“我是要把他活活燒死，你這一刀下去，豈不是便宜了他？”老穀回道：“殺人不過頭點地，得饒人處且饒人，他並不曾殺過我方一個人，值得我給他一個痛快。”
??那火係高手哈哈一笑，厲聲道：“你以為你是誰？現在是‘貴務中心’在辦理公事，識相的就快點閃開！”
??一瞬間，老穀有些衝動了，大喝一聲道：“是我兄弟的，站過身來；不願過來的，從此一刀兩斷！”
??陳安華和陳安銀一邊向老穀靠攏，心中就一邊嘀咕道：我們本來就是兄弟，不可能你說不是就不是的，你這邏輯有錯誤。
??聶忠靜也走上前來，心中暗道：我原本是長輩來著，你這麽一喊，我豈不是吃虧了？
??張逸洋卻是有些得意，自己一直是把六神團隊的都當做長輩的，這下子，自己好像是和他們一輩了！
??汪俊和顧延之也走上前來，一個“死神”一個“瘟神”，兩人都是麵無表情，但卻把殺氣毫無遮掩的泄露出來。
??良辰和富貴稍做猶豫，也走到老穀身邊來。
??韋世黔動作慢了一些，一見老穀身邊已經圍滿了人，就把張逸洋往身後一扯，自己鑽了進去。
??王進沒有動，正照顧著受傷的王老竹和蔡小軍。
??那火係高手一見老穀身邊圍滿了人，其中有幾個還是剛才並肩作戰的，這些人要是全部衝著自己來，那可真是招架不住。
??雖然膽怯，但“貴務中心”的顏麵不能不要，那火係高手又把聲音提高了幾個分貝，再次嗬斥道：“你們都是人類的戰士，怎麽這樣不知道輕重？為了一個暗魔出頭，值得嗎？”
??老穀心急如焚，隻怕再耽擱幾下，風千履就要忍不住呻吟出來，如果真成了那樣，那麽，自己當下的舉動將變得毫無疑義。
??老穀輕吼道：“陳二，把他扔一邊去。”
??陳安華和陳安銀原本都是“溪山郡”的人，是“貴務中心”在這次行動中特意邀請來對付風千履的，但沒想到風千履的實力要超出人類盟軍太多，如果不是老穀等人的意外出現，“貴務中心”的這次行動，一定會以失敗收場，而所有人類高手，很有可能會被團滅。
??陳安華眼看著那火係高手，兩人雖然沒有深交，卻是一道來偷襲糧食倉庫的，多少有些戰友情誼，但老穀的話不能不聽，自己的大哥犯起混來，那可是堪比雷霆之怒的。
??陳安華左右為難，隻能用眼色暗示著那火係高手。那人本就不是陳安華的對手，隻能一臉不甘的退到一邊，心裏已經將老穀恨到了骨頭裏。
??老穀走到風千履身前，感覺到他很是艱難的露出了一絲微笑。老穀點點頭，蹲下身來，麵對著風千履，口中念念有詞：“雲雖一卷，可遮星漢；風有千履，不渡忘川。你此去，當不渡修真，直達仙人道，找到‘乘龍芬芳無極聖母’，在她座前討個差事，你風係能力不錯，就自薦為風神吧！”說罷手起刀落，將風千履的頭顱砍了下來。
??風千履的頭顱淩空飛起，正對著老穀，隻見那麵容上笑意盎然，嘴角微張，好像是在對著老穀說了個“謝”字。
??地球之上所有暗魔的副首領風千履就這樣死了，死得是那樣的意外，那樣的不可思議，以至於老穀感覺這一切就像是一場夢，配合著天上那朦朧的月光，更加彰顯出這件事情的不真實。
??那火係高手走上前去，將風千履的首級擰在手中，不甘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笑容。隨著他將風千履的首級高高舉起，“貴務中心”所有的人都歡呼起來。
??老穀自然是不會湊這樣的熱鬧，轉過身來，就要帶領小分隊去找尋那糧食倉庫，那火係高手卻走上前來，擋在了眾人的麵前，說道：“各位，你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就各自請回吧，你們在戰場上的良好表現，我會如實上報給‘貴務中心’的。”
??老穀見他再一次擋住了自己的路，心中很是不悅，便說道：“不好意思，我和你不熟，我們不是貴務中心的人，我接到的命令，是要拿下糧食倉庫，很明顯，我們的任務還沒有完成！”說罷就繼續往前走去。
??遠遠的，老穀已經看見了一道巨大石門，毫無疑問，那裏就是糧食倉庫了。
??那火係高手見老穀等人不買賬，心中是即羞又怒，幾個箭步衝上前來，第三次擋住了老穀的道，接著那水係高手右手一揮，帶領那剩餘的二十來名“貴務中心”行動人員，一起擋住了老穀的道。
??老穀哈哈一笑，對著身旁的汪俊說道：“跟前這玩意好麵熟，是你們從暗魔手下救出的落水狗嗎？怎麽現在改成攔路狗了，真是一條多功能的好狗！”
??那火係高手勃然大怒，舉起手來，就要給老穀一個教訓。卻隻見陳安銀也是把手高高舉起，手指之上，電光閃爍。
??那水係高手很是無奈，眼見自己的夥伴就要吃虧，也隻能做了個手勢，“貴務中心”的人，全都擺出了進攻的架勢。
??老穀產生了一瞬間的猶豫。和“貴務中心”交惡，那肯定不是什麽好事情，但是，如果就這麽走掉，那以後“四海會”在他們的心目中，將會更加沒有地位，而且，這已經放在眼前的糧食，也不知道他們會怎麽分配，沒有了旁證，那還不是他們說是多少，就是多少。這不比以前的年代，少分點糧食，沒關係，可以花錢去買，但以地球目前的生態係統來說，十年八年不好說，但三到五年內，那是一定不會有新的糧食產生的，而且，現在才半年的時間，就已經開始餓死人了，老穀敢肯定，隨著事態的發展，以後餓死的人，將會越來越多，甚至到最後，會成為一個普遍現象。老穀想藏上一部分私糧，哪怕冒點風險，也是值得的。
??架是不能打的，但慫也不能認；私糧是一定要弄上一部分的，但是目前還沒有任何頭緒。事情是隻能邊走邊看了，對於這種一切都不在把握之中，而隻能等待運氣降臨，然後順勢為之的行為，老穀產生了一點無力感。但是，先混進倉庫再說。
??當下老穀就對著那水係高手正色道：“你說你們是‘貴務中心’的人，那你拿什麽來證明，我還說我們是“北都事務中心”的呢！如果你們隻是一群攔路搶劫的強盜，假裝成‘貴務中心’的人，來這裏的目的是為了搶奪糧食，等把我們支走以後，你們再將糧食全部轉移了，那我們怎麽向真正的‘貴務中心’交待，而且這個倉庫還是我們出大力氣打下來的，我們豈不是也要被懷疑成強盜幫凶？這口鍋，我們可是背不起！”
??那火係高手冷哼一聲，對著一名手下說道：“拿證件給他看。”
??那手下將證件遞了過來，老穀打開一看，證件裏並沒有什麽特別的地方，最上方畫了個冰川與火焰，中間是資料信息，最下麵貼著持證人的照片，照片之上，卡了個“貴務中心”的鋼印。
??老穀將證件扔還給那人，有些不屑的說道：“就這玩意，沙衝路上多的是，二十塊錢一本，說明不了什麽問題。”
??沙衝路是臨近貴陽火車站的一條道路，灰色業務眾多，其中比較主要的一個行業，就是製造假證。
??那火係高手見老穀要耍賴，心中氣得火起，正要用憤怒的表情顯示出自己不是好惹的，卻聽得老穀又說道：“現在的情況很麻煩，很明顯，我們是相互不信任的。要不這樣，我們大家一起進到倉庫裏麵，相互之間，做個監督。如果隻有你們的人進去，那裏麵有沒有丟東西，誰能說得清楚？”
??那水係高手見到老穀等人一副不能進入倉庫，就絕不罷休的樣子，心中知道已事不可為。確實像老穀猜測的那樣，“貴務中心”一旦單獨控製了糧食倉庫，隻會將其中百分之十的數量上報，然後在這百分之十的基礎上，會很大方的分給“溪山郡”和“四海會”各自百分之二十的份額，其餘小勢力一共百分之十，剩下的，自然是留給代表著政府和廣大民眾的“貴務中心”。
??原本親密無間的戰友，這會兒各自回到自己的陣營，再往對麵看去時，都覺得對方長得醜陋無比，於是，不滿的情緒在空中蔓延開來，口角和推搡已開始發生。大家都是見過血的主，對於死亡，也許還是會恐懼，但卻要看淡得多！
??與其讓老穀等人踩著自己和兄弟們的屍首，在糧食倉庫中恣意妄為，那還不如大家一起進去，相互製約。再說了，那麽多的糧食，老穀等人也未必能查清明細。
??於是那水係高手走上前來，將那火係高手拉到一邊，笑對著說道：“老高，‘睡神’說得有理，我們是應該相互監督才對，再說了，大名鼎鼎的‘六神’團隊，我們還能信不過嗎？”
??老穀聽他這麽一說，心道：原來是早就認出咱們來的，還不是一樣不給麵子，“貴務中心”的人，果然夠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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