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往有生意處去，於不尋道中得
路上走來了三道人影，在朝陽和晨霧的籠罩下，就像行走著的“X光片”一樣，隻見著身軀在扭動，卻看不清臉龐和肌肉，又恍若是從時空之門裏走出來一樣。
??不用過多的思考，大家也都知道，那個能一槍將變異土狗斃命的，在這群人的認知範圍內，隻有一個人，就是老穀的老親鄭良辰。
??既然良辰在，那麽富貴就一定在，可是，另一個人卻是誰呢？答案很快揭曉，因為走在三人隊伍最前麵的，正是臉上還帶著些稚氣的張逸洋，富貴緊隨其後，一瘸一拐的艱難行進著，看樣子是受了傷，而良辰則是肩扛狙擊槍，滿臉笑容，很是帥氣的漫步走在最後麵。
??老穀等人還是有些激動的，原本以為除了自己八人外，別的人還能存活下來的幾率應該很小，沒想到一下子竟然冒出了三個。
??再看富貴那行動艱難的樣子，一路上肯定是遭到了敵人的層層阻擊，富貴還中了敵人的陰謀詭計，才會受此創傷。三人曆經千難萬險，懷著對人類未來美好生活的無限向往，咬著牙，挺著腰，拖著腿，終於追上了大部隊。
??老穀急忙上前，和張逸洋一前一後（路太窄，沒法一左一右），把富貴攙扶上街壩裏來。老穀關切的問道：“怎麽受的傷？你們這一路上，也打了不少惡仗吧？”
??富貴翻翻白眼，沒好氣的說道：“仗倒是沒打，就是不知道哪個缺德的，在馬路上到處挖坑，有的坑上麵還蓋了一層土，真是防不勝防啊！還好那坑裏沒放木刺，不然命都丟在那裏了！”
??原來是這樣！老穀心中一邊慚愧著，一邊卻差點笑出聲來。轉頭看向韋世黔等人，也都是嘴角含笑，眼神有意無意的瞟向自己。
??老穀幹咳幾聲，對著汪俊吼道：“還不快去拿板凳來，沒見著富貴受傷了嗎？”轉頭又對著富貴說道：“最看不慣這些土係的了，沒事就到處亂挖坑。我估摸著，會不會是那附近的村民挖來套野豬用的？”富貴哼哼兩聲，翻著白眼，沒再說話，心中卻暗道：我信你個鬼，四海會裏那麽多土係覺醒者，除了汪俊，也沒見到誰還會挖坑的，土係五級的覺醒者又不是大白菜，隨便哪裏都會有的嗎？再說了，那些坑布置得如此詭異，難道不是你老穀安排的？
??自山坡上突圍後，良辰，富貴和張逸洋跑到了一起，他們不像老穀等人翻山越嶺的，而是直向著河邊跑。良辰，富貴都是福州長樂人，海邊長大的，遊泳技術很是不錯；張逸洋也是從小在河裏泡大的，岩下村旁本就有小溪，往東固鎮方向走，不到一公裏的地方還有一條比較深的河流，所以這孩子的遊泳技術，甚至於比那兩個福建人還高。
??在老穀等人衝破大橋關卡之前，這三人已經遊過了橋下那條河，潛入了東固鎮附近，隻是因為沒有交通工具，又要躲避魔奴們的搜尋，所以最後達到岩下村的時間，才比老穀等人晚了一些。
??老穀“哦”了一聲，隨口又問道：“那你們是怎麽過的東固鎮石牆關卡啊？”富貴接口道：“同樣是遊過來的呀，那石牆隻是封鎖了道路，又不能封鎖河流，你以為我們都像你一樣，隻知道打打殺殺的！”老穀哈哈一笑，心中卻反駁道：誰打打殺殺了，我們明明是靠吹牛吹過來的好不？
??大家決定，留下一個人來做飯，其餘的人抓緊時間休息，吃過飯後，就立刻開拔。所謂兵貴神速，小分隊如果行動得夠快，倉庫那邊的敵人，就很有可能還沒準備好。
??王進首先找到一張舒服的床，先行睡下，王老竹是受了傷的，蔡小軍也說困乏得很，汪俊是個隻會煮蓮花白的主，其餘的人，在生活技能方麵，都是有殘疾的。
??沒辦法，老穀雖然也是一夜未睡，但作為一名非戰鬥人員，照顧好大家的生活，是唯一能體現自我價值的地方。還好張逸洋是個勤勞的好孩子，幫老穀升起柴火，又用風刃割下變異土狗的肉。兩人一邊聊著天，一邊忙活著，兩小時後，簡單的飯菜總算是做好了。在做飯的空隙裏，兩人還把中巴車上的物資全部背回張老五家，當然，張逸洋還是頭號苦力，老穀雖然也竭盡全力，但奈何從來也沒幹過什麽重活，除了搬運些香煙方便麵之類的，其餘的統統都交給了張逸洋。
??王進隻吃了一碗飯，就把碗丟在地上，說道：“平虎哥，你這菜做得不行，浪費材料了。”蔡小軍也說道：“老穀，你做的這個狗肉腥臊得很，比王進的手藝差多了。”一邊說著，一邊就撈過狗腿骨啃了起來。
??老穀正吃著，聽見二人的話語，心中暗道：我覺得還可以啊！再說了，你們又都不願意做，怪我咯？心頭悄悄的出現一片陰雲，因為同時幹完兩件活而產生的一點喜悅，漸漸散去。
??吃過飯，大家把物資分好，各自帶在身上。小分隊沿著山崖邊上的一條石階往上爬去，石階大多是天然形成的，偶爾中間有人工放置的一段木頭，連接在石階中斷的地方，可能是放置的時間過久，木頭都有些腐朽了。
??半小時後，小分隊人員都已爬上山崖，往四周望去，隻見片片是山，處處是樹，哪裏的景物都是一樣的，眾人頓時迷失了方向。
??老穀問張逸洋道：“你是本地人，能為我們提供點信息嗎？”
??張逸洋蹲下身來，慢慢回想著，同時就用樹枝在地上畫起地圖來，一邊畫，一邊就解說道：“從岩下村出發，大概是經這個方向，到達東固鎮。從東固鎮出去後，掉轉頭來，往前走上三公裏就到了青岩古鎮的南門，這條路彎道比較多，大概是成這樣一個弧形。南門兩邊是魔奴圍起來的一條直道，直通糧食倉庫，基本上，就是這個位置了。”
??老穀很仔細的看著張逸洋畫圖，直到他畫完以後，再抬起頭來，看看他所說的方向，覺得應該是靠譜的。從小分隊目前所站的位置，往西北方向走，糧食倉庫應該就在這條線上，但要說到具體位置，那就隻有天知道了。
??往前走得還沒一裏路，前麵樹木愈發茂密起來，山間小路的痕跡也消失不見，小分隊走到了一個無人走過的地方。
??韋世黔問道：“小夥，現在沒有路了，接下來我們該往哪裏去？”老穀擦著頭上的汗珠，把背上的背包摘下，放到地上，指著對麵的一處山崖說道：“看見那裏沒有？有一片光禿禿的岩石，那是我出發時對準的方向，隻要爬上了那片岩石，再往前走，就是我們要去的地方。”韋世黔點點頭，認可了老穀的判斷。
??接下來，富貴和張逸洋走在了隊伍的最前麵，用風刃砍倒前麵的樹木，老穀緊隨其後，為他們指點著方向，半小時後，隊伍前行了還不到二百米，兩人的異能卻幾乎耗盡。聶忠靜和良辰走上前來，將二人換下，使出“金刀”繼續開路，這兩人的實力明顯要強上許多，特別是聶忠靜，手握漆黑菜刀，一刀辟出，能砍倒七八棵樹。也是差不多半小時的樣子，兩人的異能也是消耗得七七八八，又重新把富貴和張逸洋換了上來。如此往複循環，小分隊在山間艱難地跋涉著。
??下午四點，小分隊終於來到了那片光禿禿的岩石上麵，整個隊伍都已疲憊不堪，各自找了塊地方，喘息著。有的歪歪扭扭的靠在樹上，有的就將自己的整個身體扔在枯葉之中。一副散兵遊勇的模樣。
??再看前方，依舊是一望無邊的樹木，樹木之間，雜草叢生，藤刺林立。往遠處看去，既不見一處房屋，也看不到一縷炊煙，隻有風穿過樹林，留下一陣有若嘲諷一般的“嘩嘩”聲。
??人都是有極限的，差別隻在高低。這會兒隊伍中，已經有人絕望了。
??這也是人之常情，隊伍出發時所定的方位，本就未必準確，更別說精確了。這會兒又走了很遠的山路，爬坡上坎，轉彎抹角的，和最初定的方位，肯定還會出現偏差。看著眼前的樹海，誰又能知道，走過這片山後，前麵會不會還是一樣的景致，到那時候，眾人會更加的進退兩難。蔡小軍在找王進商量著什麽，看表情，是有些抱怨，很有可能，他們是想走回頭路了。良辰也在猶豫著。
??韋世黔走到老穀身旁，問道：“小夥，我們恐怕是迷路了，你現在還有什麽辦法嗎？”
??老穀搖搖頭，歎口氣道：“我也沒有什麽好的辦法，無非就是到處亂竄，碰碰運氣。”由於從前一天晚上開始就沒有睡眠，又接連走了幾個小時的山路，老穀覺得身體發沉，頭腦發困，所有機能的運轉，都變得特別緩慢。
??這時候，蔡小軍走到老穀跟前，語氣中很是有些不耐煩的說道：“老穀，我和王進商量好了，趁天還沒黑，我們從原路返回，你們如果還要往前走，那麽大家就分道揚鑣吧！”
??老穀並沒有馬上回答，而是慢悠悠的掏出煙來，再用拇指上的黑色火焰徐徐點上，深吸一口後，也不看向蔡小軍，而是自顧著說道：“誰要走，誰要留，我沒有權利為任何人作出決定。但我想提醒大家一點，四海會為什麽能好吃好喝的招待各位，在林會長的心目中，我們的價值是什麽？我們如果就這麽灰溜溜的回到四海會，那以後大家就等著吃土吧。如果拿不下糧食倉庫，不出三個月，四海會就會開始有人餓死，而那些沒有勢力作為後盾的普通人，隻會死得更早，死得更多，死得更慘！”
??“到那時候，大家又會重新認識到，必須打下糧食倉庫，才有生存下去的可能，但是，一切都晚了，那時候的魔奴，會比現在更加強大，而人類卻隻會比現在更弱小，因為，他們有糧食，而我們沒有。”
??老穀嘴上是這麽說，心裏也是這麽想的，並沒有危言聳聽。
??聽完老穀的話，蔡小軍臉上一紅，慢慢退後到王進身邊。其餘幾個聽了老穀的言論，也明白了事情的重要性，當即就斷了回去的念頭。
??韋世黔看著老穀，不說話，隻是眨巴著眼睛，那意思就是：我們不回去，可是該往哪裏走？你倒是給個準信啊！
??老穀忽然露出一個神秘的微笑，輕語道：“往有生意處去，於不尋道中得。”
??韋世黔迷茫道：“什麽意思？這是哪位哲人說過的話嗎？”
??老穀笑得更加燦爛，給他解釋道：“就是說，你看見什麽地方的風景最好，你就朝著那個地方去，不要在乎有沒有路，因為隻要你走到了，你所走過的地方，就是一條路。”
??韋世黔搖頭道：“我還以為是說，往生意好的地方去紮推，不用動腦筋也能賺錢呢。這話不會是你現編的吧？”
??老穀搖頭道：“非也非也，此乃先秦諸子中的神穀子所言。這句話的另一個意思就是，不必時刻想著怎麽去悟道，等你將心中的欲望達到極致，道自然就來了。”
??富貴撇了撇嘴，說道：“又騙人，你這人的話完全信不得！”
??老穀哈哈一笑，不再辯解，站起身來打量四周，最後指著遠處看起來很寬闊的一塊草坡說道：“就去那裏吧，感覺風光不錯。”接著又說道：“反正都是碰運氣，我們就到處溜達一下唄，我大概估計了一下，我們帶的物資起碼夠用三四天的，如果吃完了還是找不到糧食倉庫，那我們就回去。”
??聽完老穀的話，眾人更加鬱悶了，心說你不靠譜也就算了，幹嘛還要說出來，這個時候騙一下人也是好的，起碼讓人有點盼頭。
??爬到草坡的時候，天已經黑了下來，眾人草草吃了些餅幹薯條，各自找著心儀之人聊起天來。
??這時候，從天邊升起了一輪滿滿的圓月，月亮升得很快，不一會就爬到了草坡上空。清冷而朦朧的月光，灑在眾人身上，還真有些如夢如幻的感覺。
??老穀忽然就想起了去年中秋時作的一首“花好月圓，中秋快樂”的藏頭詩來。
??花開碧玉枝，好景正當時。月輪明似鏡，圓台照青絲。
??中天落霜華，秋葉滿相思。快馬追風去，樂天在瑤池。
??老穀忽然有點想家了。
??王老竹剛恢複了些精神，就又閑不住了。在四周轉了一圈後，回來對老穀說得：“虎哥，你快來看，你這路帶得真好，兩邊都是懸崖。”
??老穀感覺自己的體能恢複得不錯，就站起身來，對韋世黔說得：“帥哥，走，一塊兒看看去。”
??月光下的山頂真美，老穀覺得美的根源就在於朦朧，就如同許多女子要往臉上塗抹一些東西一樣，大約也是要遮擋住一部分真實的麵容，能給人更多的美感。
??老穀還有另外一個想法。人類之所以無法看清宇宙的全貌，會不會是因為光線的問題？就好像此刻眼前被月光朦朧了的山川一樣。如果有一種能使宇宙更顯輪廓的光線出現，人類會不會恍然大悟，說道：“原來宇宙之中，居然是有這麽多物質的！”
??三人圍著草坡轉了一圈，終於明白了現在所處的位置。很簡單，一邊是來路，一邊是山頂，另外兩邊，都是懸崖，懸崖之下，除了隨處可見的樹木，也見不到其他特別的東西。
??“你帶錯路了！”王老竹說道。
??老穀反駁道：“不是帶錯路，都說了是碰運氣，隻是今天沒碰到而已，也許明天就找到了呢？到時候你別太崇拜我！”
??夜才剛剛開始，睡覺還早。三人坐在懸崖邊上，抽著煙，開著玩笑。忽然間，一道聲音若有若無的進入到王老竹的耳朵裏。王老竹立刻對二人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很快的，那個聲音再次傳來，這一回，三人都聽清楚了。好像，那是一名男子發出的喝喊聲。
??三人順著那聲音尋去。在另一邊的懸崖下，透過樹頂的枝葉，隱約可見有光芒透出，還不時的傳來一陣殺伐之聲。
??老穀大喜道：“媽的個巴子，咱們屁股下麵就是糧食倉庫。兄弟們趕快行動，不要被別人搶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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