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夢裏聊齋
老穀正睡得香甜，卻聽見車窗外傳來一陣敲門聲。老穀不想理會，翻了個身，正要再次美美的睡去，那敲門聲卻急促起來，中間還夾雜著一個年輕女子的笑鬧聲“這位英雄，我家小姐有請，請下車一敘。”
??老穀一個激靈坐了起來，往車窗外望去，隻見皎潔的月光下麵，一位身著翠綠色古裝的女子，正巧笑嫣然的望著自己。
??老穀見狀不敢失禮，連忙打開車門，走下車來，再把身上亂糟糟的衣服稍做整理，然後對那女子雙手一拜道：“夜寒霜重，山路崎嶇，辛苦這位姐姐了，卻不知是哪位小姐相邀？”
??那女子掩嘴一笑。看似一個及其平常的舉動，笑得卻是目若寒星，眉似纖藤，臉勝晚露之盈月，身比傲竹之臨風，儀態萬千，亭亭玉立。
??老穀不禁看得傻了眼。隻聽得那女子說道：“我家小姐的閨名，豈是好隨便提起的，你隻管去了便是，若是小姐看中於你，休說是小姐閨名，就是乳名，隻怕也一並告訴你了。”說完又是掩嘴一笑。
??這一下笑得可謂是風情萬種，閉月羞花。老穀隻覺得三魂還在，七魄全飛。心中暗道：這簡直是神仙一樣的人物，如此離塵脫俗，自己可不能怠慢了。忙對那女子說道：“既然如此，那就勞煩姑娘前麵帶路。”
??那女子見老穀很是爽快，心中暗道：這老穀平時看來耀武揚威，神氣活現的，卻原來也隻是個過不了美人關的草包。
??當下衣袂一擺，蓮步輕移，如一團雲彩般向前方飄去。
??老穀急忙跟了上去，那女子卻是走得奇快，月光雖然也很是明亮，但終究不是白天，老穀免不了還是摔了幾個跟鬥。等摔得七八下以後，那女子回頭冷笑道：“這位英雄，怎麽走路老是這般不小心，要是真摔壞了，我家小姐豈不是要心疼得暈過去！”
??老穀見美人微慍，心中暗罵自己作孽，連忙解釋道：“月下山路，頗多幻影，小生卻是從來也未走過這樣的道路，還請姐姐海涵。”那女子輕哼了一聲道：“還好終究是到了，小姐應該等得著急，我們這就進去吧！”
??老穀抬頭一看，不知不覺中，竟然已經到達。隻見一棟二層畫樓赫然出現在路的盡頭，七彩斑斕，很是氣派，就連那院牆之上，也是雕龍畫鳳的。
??老穀正遲疑間，那女子又回過頭來，老穀以為又要挨罵，那女子卻又恢複了一開始見老穀時的喜慶模樣，走近前來，輕啐了老穀一口道：“你這呆子相公，好事就在眼前，卻不著急進去，你莫不是癡傻了？”
??那女子口中噴出的，卻好似花草之芳香，有蘭花之淡雅，桂子之香馥。老穀不禁心中激蕩，順口就說道：“姑娘這般絕世風華，這世間渾濁男子，又有哪個見了能不癡傻的？”
??那女子聽了略微一頓，就好像從來不曾有人對她說出過這樣的言語，又好比樹上初生的花蕊，方才見識得人生的第一場雨露一般。心中情愫萬千，嘴上卻笑罵道：“你倒是多情，我家小姐，天文地理，無所不知；生死陰陽，無所不曉；琴棋書畫，無所不精；煎茶煮酒，無所不妙。容顏更是奴家十倍之上，若不是前世注定之姻緣，又怎會——”說到這裏，卻是剛好留了個玄機，留與老穀去猜個七零八落。
??老穀本事個大俗之人，聽得這家小姐好似天上難有，地上無雙一般，心中早就有些按捺不住。那女子見著老穀竟然如此憨呆，又是掩嘴一笑，轉過身，打開院門，對老穀做了個有請的姿勢。
??剛走進院門，老穀就吃了一驚。隻見一位容顏絕世的女子，正長身玉立，獨自站在院子的正中。而院子的四周，竟密密麻麻的站了二三十個下人，其中有七八個女子，皆是美貌異常，想來應是中間那女子的丫鬟。見得老穀到來，那七八個丫鬟一起掩嘴而笑，齊聲說道：“恭迎新姑爺。”帶引老穀來到的女子，則一言不發，走到院子正中的那女子旁邊，定了下來。
??那小姐模樣的女子開口道：“既然來了，何不走上前來，為妻剛煮了酒，這風寒露重的，原為夫君敬上一杯，以洗風塵。”
??老穀心道：這小姐長得真的是賽過天仙，隻是說話那麽著急，難道她早就許配給自己了，但是自己怎麽不知道？想著想著，心中閃過一個念頭，沒錯，這小姐早就是許配給自己的了，好像是老一輩指腹為婚的，又好像是，自己前世救過她。總之，她是自己的娘子無疑。
??於是走上前來，接過小姐手中的酒，卻見那小姐手指白皙如玉，老穀頓時又是看得癡了。那小姐把纖纖玉手往老穀腦門上一戳道：“還不快把酒喝了，你若要看，有的是你看的，隻怕看得你魂都飛了。”老穀心中一陣歡喜，忙把那酒接過來一口喝掉，那酒綿軟上口，直沁心脾，老穀頓時覺得三魂少了一魂。再看那小姐時，更覺得有一種勾魂奪魄般的美麗。
??那小姐見老穀如此癡迷於自己，麵容更顯嫵媚，柔聲道：“如何這般看著奴家？”老穀癡笑道：“見小姐眼睛，有如星辰之絢爛，雲霞之瑰麗，小生隻是想要，融化在這無邊的風情之中，再也不肯醒來。”
??見老穀口舌輕薄，小姐也不羞惱，隻說道：“既然相公喜歡星星，不如奴家就為相公唱上一曲星星的曲子可好？”老穀此時正覺得那酒很是上頭，心中飄飄然很是舒服，手腳卻是漸漸有些麻木，勉強伸出雙手鼓掌道：“好，好……”
??那小姐見老穀也隻是個輕薄浪蕩的俗人，麵對美麗女子又是全無主見。不自覺的眼中閃過一絲輕蔑，卻示意旁邊丫鬟奏起曲子，自己則是把長袖一揮，朱唇輕啟，載歌載舞起來。
??《傷星》
??一直在你的世界旅行
??以為所有都是為我而生
??你的草原已開始寒冷
??隻有風聲吹著滿天烏雲
??忽然間已不再相信
??無法走進是注定了宿命
??你不再來看我的風景
??隻有黃昏照著落花的門
??星星哪一顆在眨眼睛
??像你曾經也一見鍾情
??往事深沉我放開緣分
??也許你是來不及用心
??星星忽然整個世界安靜
??仿佛一切都還沒發生
??任淚晶瑩我閉上眼睛
??不讓臉頰留下淚痕
??那小姐歌聲曼妙，舞姿輕盈，在每一次旋轉和歌唱之時，都有一股桂花般的香味傳來，直擊著老穀本就已脆弱不堪的神經。老穀覺得，那僅剩下的二魂中，又有一魂被那小姐勾走了。
??一曲歌罷，小姐已經是香汗淋漓，見到已經恍如癡傻的老穀，輕笑了一聲，那笑聲清冷而勾魂，好像所有的熱情都隨著這段歌舞而去。小姐說道：“天色已晚，良宵苦短，相公何不早些歇息？”老穀此時魂山之中精氣全失，隻留得一神安放，很是呆板的說道：“好，好，這就歇息。”小姐卻笑道：“你卻去哪裏歇息？還不過來，攙扶於我？”老穀看看四周，那二三十個下人都在，有些不好意思道：“這麽多人在一旁看著，似乎有些違了禮儀？”小姐冷聲笑道：“你還管得了那麽多，隻當他們是聾子，瞎子好了！”老穀唯唯諾諾，一邊點頭稱是，一邊往前走去，要抱那小姐。
??忽然間天空上一道驚雷劈來，接著有個聲音吼道：“平虎兒，你在做什麽？”老穀頓時渾身寒顫，神識清明，三魂七魄全部歸位。
??再看四周，哪裏有什麽漂亮院子，也沒有皎潔的月亮，四周烏漆嘛黑的。自己這會兒正站在一片街壩中間。不遠處是一棟二層小樓，很是破舊，樓頂上立了四個大字“百宜林場”。在老穀麵前，是兩株三米來高的桂花樹，但卻不像一般桂花樹那樣的開些小花，而是所開的每一朵花，都有拳頭般大小，那花香也和平常桂花的香味不同，一般桂花的香味，都是淡雅而斷斷續續的，這兩株桂花，卻是香得濃鬱而持續，每吸入一口，都像是喝了一碗烈酒一般。再看那四周，還長了三十來棵不知名的樹木，在黑暗的映襯下，顯得詭異而凶煞。
??老穀這才知道，自己剛才是做了一場夢，是在睡夢中，被勾魂木侵入了意識而導致產生一係列的幻覺，自己隻差一步就要魂飛魄散，卻在最關鍵是時候被那吼聲驚醒。而眼前的兩棵桂花樹，自然是一棵智慧樹，一棵勾魂木了。
??老穀來不及後怕，一個轉身就往身後跑去，雖然是場夢，但是自己來的路應該是錯不了的。剛跑得幾步，擋在身前的幾棵樹就向老穀襲來，其中一棵樹把樹上的尖刺噴出，如同一把毒針暗器灑向老穀，旁邊兩棵樹則射出藤蔓，向老穀纏來，那藤蔓上也是張著些細小尖刺，黝黑閃亮，一看也是有毒的東西。
??老穀丹田被破，異能全失，這時候真是一點還手之力都沒有，隻能側身一翻，一個“懶驢打滾”把自己肥胖的身體扔向一邊，剛站起來要跑，那一邊上的幾棵樹各種技能齊齊向老穀襲來，老穀隻得再次轉身，卻轉到了那兩棵掛花樹下。
??老穀大吃一驚，心道這智慧樹可能不一定會打架，那勾魂木卻是打架的祖宗，於是再次向前衝去，避開了那曾在夢裏美豔無雙的勾魂木。然而這一邊的樹木也不是“瘴木”所說的那種木頭，各種枝條，藤蔓，種子之類的一起向老穀招呼過來，其中一棵還把自己的樹葉當成暗器，一片一片的從老穀的衣服上，耳朵邊劃過。
??林場裏的人除了種植管理樹木外，閑暇時還能采得一些山珍蘑菇之類的，在這個過程中，有時也會弄些油柴回來，堆在場院的街壩上，用來生火，而這種油柴含油量是極高的。
??老穀在奔跑著逃命中，正好看見了這堆油柴，也不管有沒有用處，拇指上抖出一團黑火，把油柴點燃，遠遠的扔了出去。巧合的是，由於這個院子已經好幾個月沒人打掃，所以堆積了厚厚的一層落葉，老穀的油柴一落地，就把落葉“劈噗”的點燃燒起來。老穀一看，效果還行，哈哈笑道：“想弄死你爺爺，爺爺也拉幾個墊背的。”又把一堆油柴挨個點燃，往出口的方向不斷扔去，終於，那棵吐毒刺的和旁邊一棵揮舞藤蔓的樹接連燃燒起來。老穀正得意間，感覺到一股力量向自己的魂山襲來，老穀大喝一聲道：“你敢？！”立刻感覺到在腦海的某處，有一股力量被自己彈了回去，等襲擊消失後，老穀抱起一捆油柴，走到兩棵掛花樹下，然後把油柴一塊塊扔出，把兩棵桂花樹圍成一圈，看了看，不是很滿意，於是又抱了一堆油柴，把兩棵桂花樹圍了個結實。
??老穀在拇指尖上彈出一道黑色火焰，點燃另一隻手上的油柴，然後對著兩棵桂花樹說道：“你們用這勾魂的勾當，不知道害了多少人類，但是你們從來沒有想到過，會有人在半道醒來吧，所以現在，你們的命，已經都在我掌握之中，趕快叫那些樹木乖乖的放下武器，放老子出去，不然的話，隻要我覺得受到半點威脅，一定會一把火燒了你倆個！你們不是還要統治地球嗎？和我拚個兩敗俱傷的，劃不來。”
??不知道是因為什麽原因，那勾魂木放棄了對老穀的攻擊。看見兩旁的樹木都已恢複了安靜，老穀冷哼一聲，頭也不回的往場院外走去，把滿身的冷汗藏在傲慢和不屑之下，不斷安撫著自己想要狂暴而起的心，終於——走出了場院。
??點上一支煙，吹著時有時無的風，老穀從慌亂中冷靜下來，慢慢的思考著自己能想得起的一些問題。為什麽不趁機燒了那兩棵樹？可能，自己也將死無葬身之地；為什麽會有這麽荒誕的一場夢？難道，是看多了聊齋誌異。
??最重要的，那將自己吼醒的聲音，是出現在夢中嗎？自己是因為夢見了吼聲而驚醒的嗎？或者，那聲音是出現在夢外，那麽，在這無人的荒嶺中，又是誰能將自己喚醒？
書屋小說首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