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S2第三章

  第三章


  **

  一夜無眠。


  第二天早晨童雅韻在偌大柔軟的床上醒過來, 感覺自己頭痛欲裂, 昨天晚上晚餐時也只不過是小酌幾口,並沒有喝醉,這頭痛大概只能解釋為她受到的精神衝擊太大了。


  是, 只要她是清醒的狀態, 她就不可能不想到那個人,夜晚只有那麼長,她總得面對日出的現實。


  她睜著眼睛面無表情地躺在床上, 聽到旁邊床上的貝祺翻了個身,開口對貝祺說, 「我一點都不想起來。」


  「……我也不想,」貝祺睏倦又虛弱的聲音從旁邊的床上傳來, 「好睏啊……」


  「那再睡一會吧,」她裹緊被子, 「反正自己安排行程都是彈性的, 晚點出去也沒事。」


  「好。」


  兩個女孩子,就這麼又昏睡過去,完全沒考慮過異國他鄉等待著她們的無邊美景, 等童雅韻再次睜開眼睛, 一摸手機, 發現早已經是中午了。


  而手機屏幕上, 清晰地顯示著一條兩個小時前來自陌生號碼的簡訊。


  她用手指劃開。


  【我等你】


  看了一眼, 她把手機扔回到床頭柜上。


  再閉目養了一會神, 她從床上爬起來, 披頭散髮地去浴室刷牙洗臉。


  等她從浴室出來之後,她看到貝祺整個人跪在床上,滿臉尷尬和糾結地望著她,感覺下一秒就要朝她磕頭了。


  「說吧,」她看貝祺這幅樣子,就知道一定是出了什麼幺蛾子,「做了什麼事情要我擦屁股?」


  「童童,世界上最美麗最寬容的仙女黃童童小姐……」


  「說。」


  「……如果,如果我說我現在要立刻買機票回T市,你會把我扔進海里喂鯊魚么?」貝祺整個人的臉都皺成一團了。


  她聽完,一愣,抱著手臂好整以暇地笑了,「想明白了?你要拋棄我和北淼立刻回去民政局領證了?」


  「才不是!」貝祺的臉立刻變得通紅,連連揮手,「我是這種重色輕友的人?!還有,這怎麼可能啊?我和他半毛錢關係也沒有。」


  「那是什麼?」


  「剛剛,我接到了APO的人事打來的電話!」貝祺眉飛色舞地搖著手機,「說我通過了前四輪面試進了終面,終面時間就是明天,逾期不候,不再重新組織終面。」


  APO是全球汽車行業的翹楚巨頭,也是無數年輕畢業生擠破頭都想進入的夢想企業,工作環境優渥,員工福利和企業文化都好得沒得說,而T市的APO是其在亞太地區的總部,基本不招沒有經驗的應屆生,一年最多也就招1-2個左右,所以她知道貝祺最近一直在全心準備、還一直從香港飛回T市參加面試,也非常希望貝祺能夠最終拿下這個崗位。


  而現在,眼看貝祺已經半個腳踏入了APO的大門。


  「你回去吧,」童雅韻拍了拍貝祺的肩膀,「這種機會真的千載難逢,旅遊的機會以後還有很多次,我絕對不怪你。」


  貝祺愣了一下,立刻抱住她,「童雅韻我愛你!」


  「趕緊改票回去,我還沒有蠻不講理到這種程度,等你進了APO,再好好還我一個閨蜜游。」


  「好,一言為定!」


  **

  等幫著貝祺一起把行李理完,改完回程的機票,她問貝祺要不要送她去機場。


  「不用,」貝祺拉著行李箱站在酒店大堂對她說,「你放心吧,而且……」


  「而且北淼也要陪你一起回去,」她看著貝祺略顯閃躲的神色,瞭然地抱著手臂,「行了貝小七,我倆穿一條褲子的關係你還害羞?他剛給你發微信的時候我都看到了。」


  貝祺的臉唰地一下就有點紅了,兩隻手捏在一起,沒說話。


  「這麼多年過去,你現在馬上要大學畢業進入職場,北淼也是,在目前你們人生的新階段,我覺得是時候你應該重新審視一下你和他之間的事了,小七,別害怕,過了這幾年,你自己有了新的經歷和體驗,也足夠成熟有自己的判斷,所以你做的任何決定我都會支持的。」


  她看著貝祺的神色震了震,看到貝祺的眼睛里慢慢冒出淺淺薄薄的光。


  「好,我不害怕,」


  半晌,貝祺點了點頭,伸手抱了抱她,「童童,你也是,或許我們都曾做過感情上的逃兵,但這一次,你也不應該再放棄,你應該給自己和他一個機會。」


  童雅韻垂了垂眸,沒有說話。


  很快,北淼拖著行李箱出現在酒店大堂,貝祺還是有些羞澀,站得遠遠的,她則落落大方地和北淼打了個招呼。


  畢竟都是老友,一個照面里,早已看透了彼此的心照不宣。


  「放心,我會安全送她回T市面試,」北淼對她說。


  「嗯,也謝謝你無巧不成書附贈我的大禮,」她挑了挑眉。


  北淼忍俊不禁笑了一下,好看又瀟洒地朝她擺擺手。


  目送他們坐上計程車離開后,她出酒店去附近的餐廳吃東西,點完單之後,她剛拿出手機,聽到有個充滿磁性的聲音對她說「hi」。


  抬起頭,就看到一個金髮碧眼的帥哥兩手撐在她旁邊的空椅子上,露出一排白齒朝她笑。


  「這兒有人坐嗎?」帥哥用標準的英語問她。


  她笑著搖了搖頭,心裡想著,貝祺昨天吃飯的時候還開玩笑說會不會在這裡有艷遇,沒想到貝祺自己剛走猜想就兌現了。


  「你一個人來波多黎各?」


  「不是,」她慢條斯理地回答,「我有朋友和我一起來,但是她有急事今天先回去了,所以現在就我一個人。」


  「你喜歡這裡嗎?」


  「喜歡,美景美人,愜意瀟洒。」


  帥哥笑得眯起眼睛,「介意我坐下為你更增加一點對這兒的好感嗎?」


  她剛想說不介意,就感覺眼前一黑,一個身影直接擋住了帥哥散發的熱量,在她旁邊的椅子上大喇喇地坐了下來。


  美妙的加勒比海風拂面而過,而此刻惠駿岳的臉色都能將這風生生凍住。


  童雅韻一看到他出現,整個人本來放鬆著的神經立刻繃緊,她還未對一臉莫名所以的帥哥開口解釋,就看見惠駿岳轉過頭,面無表情地對那位帥哥用流利的英語說,「抱歉,她有伴了。」


  本來帥哥還一臉懵逼,想著怎麼說話說得好好的就有人進來插了一腳,可一看惠駿岳和她的臉色,立刻就明白了,洒脫地擺擺手,轉身就走了。


  「貝祺和北淼回去了?」他叫來服務員點了單,然後問她。


  她看著惠駿岳那副淡定得理所當然的神色,恨不得直接把手裡的叉子朝他飛過去,「要你管。」


  「接下去的幾天,你的行程是什麼?」


  「和你有關係?」


  「熒光海,古堡?」


  她乾脆不說話,低頭喝咖啡。


  「你一個女生在這裡不安全,必須需要有人陪著你。」


  「不需要,」她抬起臉,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就算要,也不是你。」


  惠駿岳靜靜地注視著她,沒說話,可過了半晌,忽而勾起嘴角。


  童雅韻被他這忽然柔和的俊臉上的笑容閃到了一下,心裡某個地方「咯噔」一聲,立刻別過頭,當作自己什麼都沒有看到。


  「童雅韻,」


  他忽然壓低聲音,叫她的全名。


  她不吭聲,覺得心口上好像有什麼東西在燒似的,很熱很熱。


  他把服務員端來的盤子輕輕放到她面前,隱著笑容低聲說,「你知道嗎?你越是這樣對我充滿抵抗,就越是顯得你在意我啊。」


  她聽了一怔,立刻轉過頭想罵他,可卻猛然撞入了他溫柔得沒有一點雜質的眼睛里。


  讓她感到很驚訝的是,那雙眸子好像還是和六年前一模一樣,彷彿沒有經歷時光的打磨,依然是這樣純粹、乾淨,沒有沾染上任何不好的介質。


  一直以來,她就是因為他這份不同於他人少有的純粹,而被深深地吸引著。


  四目相對,她已經到嘴邊的話最終還是生生沒說出口,過了幾秒,她別過頭去,低頭吃飯。


  惠駿岳細心地幫她拿來了紙巾和水杯。


  她沒有再奮力反擊。


  …


  接下去的幾天,無論她多早或者多晚下樓,他一定都已經在酒店大堂的咖啡廳悠閑地坐著。


  然後,她去哪,他就去哪。


  她不開口,他也不急不緩。


  她不阻止,他就理所當然。


  過了最初的反叛情緒,她到了這個點,已經放棄對他橫眉冷對、惡語相向,感覺再怎麼樣都是打在棉花上,他一點都不痛不癢,也絲毫不為所動。


  旅途路上幾乎不說話,他也毫不介意。


  他表現得像個耐心到沒有原則的侍從。


  第四天的晚上,因為隔天要飛V島看熒光海,她很早就回到了酒店,計程車到了酒店門口,她和惠駿岳一起下車,在他要進酒店時,她叫住了他。


  他聽到她叫他的名字,似乎好愣了一下,才回過頭。


  她示意他走到路邊無人的欄杆旁。


  兩人相對而立,他的目光靜靜地落在她的臉龐上。


  「我不知道這六年對你意味著什麼,」


  她想了想,目光落在夜裡的房屋瓦磚上,「對我來說,意味著經歷高考、大學時代、進入社會,這三個不同的人生階段,意味著我已經發生了很大的轉變,甚至連我自己都不一定知道的改變。」


  他沒說話,她轉過臉,直視他的眼睛,「我希望你明白,我已經不是六年前你所認識的童雅韻,停留在你記憶里的、我所有的模樣,都已經是六年的我,不是現在的我,如果你是抱有著對過去的我的幻想,抱歉,那早已經是過去式了。」


  「我變得比以前更沒有耐心,工作壓力大時非常容易發脾氣,甚至有點喜怒無常,」她聳了聳肩,「當然,我也交往過其他男朋友,畢竟六年,換個好幾波都很正常吧。」


  這幾天,她腦子裡一直都在盤算該怎麼跟他說,思來想去,她還是想讓他自己知難而退,而最好的方式,就是把他並沒有看見的這六年告訴他,讓他知道,沒有他,她死不了,地球還是一樣地轉,她也從未為他停留過腳步。


  過了不知多久,她才聽到惠駿岳似乎是笑了一聲。


  她錯愕地看著他。


  他抱著手臂,俊秀的臉龐上是毫不掩蓋的笑意,「你說這些,是為了讓我生氣嗎?為了讓我自己離開?就因為你在我不在的時候有過其他男朋友?就因為你脾氣差?——童雅韻,你以前的脾氣也不怎麼好。」


  她蹙起了眉頭,氣不過想要懟回去。


  他的笑容越發放大,聲音低沉又誘人,「你還是這麼可愛,我沒發現和以前有什麼兩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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