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 15 章
淼淼愣了愣,不可置通道:「皇上?」
「怎麼,不認識了?」陸晟繼續嘲諷,他覺得自己真是瘋了,才會半夜跑到這個囚禁了他十六年的破爛地方找一個宮女。
淼淼直直的盯著他,可惜黑暗中只能看到他淺淺的輪廓,表情什麼的都不得而知。
半晌,陸晟不耐煩道:「看夠了沒有?」不要以為天黑他就不知道這女人盯著他呢,那雙夜裡會泛光的大眼睛已經出賣了她。
「……你怎麼來了?」淼淼見不是找她索命的厲鬼,漸漸鬆了口氣。
黑暗中陸晟神色不辨喜悲:「朕若是不來,又怎會知道你已經好好的了?明日起滾回來當值,再偷懶朕定要你好看。」
「……皇上哪隻眼睛看出奴婢好好的了?」不知是病中人的求生欲不強,還是黑暗給了她膽子,她竟頂起嘴來,「國師怕奴婢的血摻了雜質,現在連葯都不給奴婢吃,奴婢怎麼可能好好的?」
陸晟斜睨她一眼:「若不是因為你頂撞國師,他又豈會和你一般見識。」
「就因為宮人傳了幾句閑話,就毫不留情的把人給殺了,這樣殘暴的人,難道不能頂撞?」淼淼說完又覺得沒意思,若說殘暴,國師跟這位比起來可是小巫見大巫,她跟他說這些能指望他幹什麼呢?
果然,陸晟冷聲道:「國師仁慈,才給他們留了全屍,若是朕,定要將他們大卸八塊,掛在宮門上暴晒三日。」
那日事發時他在休息,醒來便聽說江小淼跟國師吵架的事,他這幾日晾著她,便是要她自己反省,卻沒想到這女人還在牛角尖里鑽著。當真是蠢笨。
「皇上是一國之君,不是想殺誰殺誰想怎麼殺就怎麼殺,」淼淼無端有些憋屈,仗著自己腦子昏昏沉沉的不清醒,乾脆躺到被窩裡悶聲道,「奴婢累了,就不送皇上了。」
「……你這是什麼態度?」自他登基后還沒人敢這麼敷衍他,陸晟一時驚訝起來,竟也忘了生氣。
淼淼非暴力不合作:「再見,不送。」
「你!」陸晟的火氣後知後覺的竄起。
「皇上,江姑娘的葯熬好了。」門外有太監的聲音響起。
淼淼一愣,便聽到陸晟沉聲道:「送進來。」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外頭的人打著燈籠將葯端進來,順便將桌上的燈燭點了,整個屋子便亮堂起來。
屋子亮了,陸晟才看到淼淼正躲在被窩裡偷看他,一雙大眼睛渾靈靈的盯著他,看到他發現自己后還心虛的別開了眼,默默往被窩裡縮了一下,像只剛在外頭受過苦的貓兒一般。
這幅德行還讓人怎麼生氣?陸晟面無表情的看著她:「滾出來,吃藥。」
「……」梁靜茹給的勇氣被燭光碟機散了,淼淼摸了摸鼻子,最後乖乖的坐了起來,看著太監給自己送的葯,小聲道,「國師說會對皇上不好,不能……」
「在朕面前給國師穿小鞋沒用。」陸晟淡淡打斷她的話。
被看出了小心思,淼淼撇了撇嘴,端著碗一口氣給幹了,喝完苦著臉道,「怎麼這麼難喝?」
「若是好喝了,你豈不是次次要裝病?」陸晟輕嗤一聲。
淼淼小小的不滿:「奴婢不是裝的。」
「那便是給那幾個死人嚇的,」陸晟眼底劃過淡淡的不屑,「你這麼沒出息,日後跟著朕豈不是早晚要被嚇死。」
「……奴婢生活的地方人命都值錢,從未見過這樣的屠殺,被嚇到有什麼可奇怪的?」淼淼垂眸看著床單上的一點葯漬,心想剛剛應該下床吃藥的,這下好了,明日早起還得洗床單。
「你的意思是國師草菅人命?」
淼淼不語,接著下巴便被鉗制,骨節分明的手迫使她抬頭對視上那雙漂亮陰沉的眼睛,她怔了一秒,便聽到陸晟淡漠道:「在這個皇宮裡,朕便是天,其他人都是奴才、是螻蟻,你覺得有多少螻蟻敢議天?」
淼淼眨了眨眼睛,眼底是真情實感的困惑:他想說什麼?
陸晟輕笑一聲,笑意如蜻蜓點水,很快消了蹤跡:「可若是這些螻蟻背後有人撐腰,就另當別論了。」
淼淼隱隱約約明白他的意思了,抿了抿唇道:「你是說他們故意散布流言?可我一個普通奴婢,他們說這些有什麼好……」她的聲音戛然而止,突然想到自己是陸晟藥引的事。
……如果這些流言是有預謀的傳播的,且句句都對她不利,難不成是想離間她和陸晟?
陸晟見她似乎明白了什麼,當即斜了她一眼:「懂了?」
「不懂,那日的事別人不知道,咱倆還不清楚么,你分明知道我並非流言中那樣,又怎會相信他們,若你不信,那他們放這些流言有什麼好處?」淼淼蹙眉。
陸晟頓了一下,面無表情道:「誰給你的膽子,跟朕『你我』相稱的?」
「……皇上就別在意這些細節了,奴婢想知道,可是有人怕你的胎毒之症被治好,所以專程針對我的?」淼淼忙拉住他的衣袖問。
此刻她腦子清明了些,加上陸晟三言兩語的點播,突然發現自己之前被現代人思維局限了,在這階級森嚴的王朝里,一群奴才像現代人一樣單純嚼舌根聊八卦顯然不太可能。
除非有人特意吩咐的。
陸晟掃了眼自己被她緊攥在手中的衣袖,隨後平靜的將目光投到地磚上,淡淡道:「若是為了你那身血,為何不在你進宮時便殺了你,而是過了這麼久才放出謠言?」
淼淼頓了頓,盯著陸晟的眼睛看了許久,腦袋裡一道閃電劈過,又很快漆黑一片,她老實道:「奴婢想不出。」
「不過是覺得朕對你還算可以,怕朕納你為妃罷了,」陸晟目光漸漸變得深邃,「或許是朕這段時日太好說話,竟讓他們覺得可以左右朕的後宮。」
「……皇上說的他們,可是前朝的大臣們?」淼淼嘴角抽了抽,腦子裡浮現之前看過的宮斗劇,前朝後宮息息相關,為了鞏固權力,每個大臣都想將自家女兒往宮裡送。
結果陸晟身子有問題,就一直沒有納妃,後宮權力於誰都是空白,各方勢力也就隱隱僵持下來了,偏偏這個時候她跟
陸晟掃了她一眼,半晌道:「還不算愚不可及。」
淼淼想了許久,驚覺她徹底被陸晟牽著鼻子走了,小聲道:「……這些話都是皇上的一家之言,誰知道是不是在為國師開脫。」
陸晟聞言,似笑非笑的眼尾微微上挑,眼底滿是不屑,他想說你算什麼,也配他來為國師開脫,可還未開口便看到她眼巴巴的盯著自己,前些日子臉頰養出的肉如今全沒了,看起來無端顯得委屈。
他叫太監將自己攙扶起來,居高臨下的看著她:「一家之言?真該留兩個活口,讓他們親口告訴你,若不是國師及時制止謠言,待到這些話傳到百姓中去,你禍國的名聲出去了,朕病好之日,便是你死之時。」
淼淼愣了一下,目光陷在他的眼眸中半天都移不出來,她突然想起書中似乎也有這樣的情結,陸晟堅持要立女主為妃,引起整個朝堂反對,民間也開始傳出女主是禍國妖妃的流言,最後陸晟違背民意殺了上百人,才強行將這些謠言鎮壓下來。
這個情節只有短短兩三百字,在一百八十萬的大長篇中毫不起眼,她看過也就忘了,如今對上陸晟的眼睛,這段關於情節的記憶才被調動出來。
陸晟看著她不開竅的樣子,唇角諷刺的勾起:「他們算準了朕不會為一個女人違背民意,所以才如此行事,國師救了你,你反倒怪罪他殘暴,你可真是心善之人,還想學佛主割肉喂鷹不成?」
不,你會的,你是個戀愛腦啊朋友——可惜對我不是,誰讓我沒有女主光環呢。想到流言若是沒有終結她的下場會如何慘,淼淼打了個寒顫。
「可惜了,」陸晟擺了擺手,讓太監退後一步,他彎下腰在淼淼耳邊道,「不管你的肉也好、血也好,都是朕的,在朕的病沒好之前,誰覬覦了,都是一個死字,包括你自己。」
淼淼茫然的眨了眨眼睛,正處在三觀摧毀重建的大腦有些遲鈍,耳邊突然多出濕潤的風后,她本能的扭了一下頭。
下一秒,溫熱的兩片唇便貼在了陸晟消瘦的臉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