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035

  錢家灣那邊很快傳來了好消息,錢春妮爹娘同意了, 只等李麻子找了媒人過去提親, 這件婚事就算定下來了。


  去提親那天,李麻子打扮的人模人樣,帶著媒人, 提著聘禮, 找了長輩和朋友陪著, 風風火火地衝去了女方家。


  喜事當即在村裡傳開了, 大傢伙紛紛恭喜,笑著說結婚的時候說一聲, 他們都來幫忙,順便喝一杯麻子的喜酒。


  麻子娘滿臉喜色,笑的合不攏嘴,好好揚眉吐氣了一番。


  鄉親們討巧說麻子的好聽話,她就謙虛著誇自己未來的兒媳婦, 還特別感謝了促成良緣的李婆子和錢春娥婆媳倆。


  大傢伙這才知道, 原來麻子的未來媳婦竟然是大隊長家二兒媳婦錢春娥的親妹妹。


  哎喲,都是自家人吶,比那什麼周三娣關係近多了, 眾人為此對即將嫁到他們村的錢春妮印象很好起來。


  李麻子的親事剛定下沒多久, 李矛頭家準備娶大兒媳婦了。


  雖然李紅旗截胡的事做的不地道, 但畢竟是同一個村的人, 他們家平時做人也沒啥不好的, 於是去添禮幫忙的人不少。


  李麻子自從說好了媳婦, 人逢喜事精神爽,娘倆都將之前那事甩在了腦後,此次也隨了一份禮錢。


  李家村如同之前辦喜事那樣,吹吹打打熱熱鬧鬧地把新媳婦迎了過來。


  只是坐在扎著大紅布的架子車上的周三娣,穿著的卻是一身尋常的補丁衣裳,還不是紅的,一點都不喜慶。


  這就讓接親的人有點尷尬了。


  窮沒事,他們都窮,哪個平常穿的衣裳上沒補丁的,大家一個樣兒,都理解。


  但是結婚哎,好歹找一件過得去的好衣裳當喜服吧,不然顯得女方對親事多不重視似的,讓新郎家怎麼看?

  周三娣面對眾人時不時詫異打量的目光,臉色沉了一下,拽緊了自己的衣角。


  她也知道穿這樣的會被人家瞧不起,但是聘禮裡面那塊好布都給小弟用了,想借身好的又借不來,她將就一下也沒啥。


  只是婆家來的這群小夥子太沒眼色了,看啥看,沒見過出門子的姑娘咋地。


  李紅旗咳嗽了一聲,打破了詭異的氣氛,大傢伙給面子地收斂起來,只是心裡紛紛撇嘴搖頭。


  出門子的姑娘他們咋沒見過,自己村時不時還嫁出去一個呢,只是沒見過這麼光板兒嫁人的。


  這位周家的閨女可是只穿了身舊衣服,包袱都沒拿一個,隻身上了接親的架子車。


  你說嫁妝?呵,毛兒都沒見著。


  一塊來的壯勞力們攤攤手,本來都是被叫來準備幫忙搬陪嫁的柜子木箱子啥的,這下白來了。


  別說衣櫃木箱,缺腿兒的凳子都沒一條。


  李紅旗雖然替新媳婦解了圍,讓結親隊伍順利上路了,但走在路上時,他的臉色也不是多好。


  要知道,他家給的聘禮可不算少。


  應著女方家的要求,糧食給了兩大麻袋,知道對方家裡窮,置辦不起好的,他娘還特意把藏了許久的一塊好布料擱在聘禮裡邊送了過去,點明是給新娘子做衣裳穿的。


  紅旗娘想的好,布料雖然心疼地捨出去了,但是過後會穿在兒媳婦身上再帶回來,不僅沒損失啥,還能給家裡長臉面。


  只是她打算的再好,卻沒想到周三娣一家根本不按常理出牌。


  聘禮全部收下,閨女出嫁卻連根毛兒都不出。


  李家村當時熱熱鬧鬧地把迎親車隊送走,不成想接回來的時候卻都興緻不高懶懶散散的,都還以為出了什麼意外。


  結果一看車上的新娘子,還有那輛沒有一點嫁妝影子的空架子車,眾人露出瞭然又驚奇的表情。


  哎喲喂,多少年了,第一次見到男方送了聘禮,女方啥都不帶只來一個人的。


  要說新媳婦家沒東西陪嫁,那就提前兩家商量好了,男方聘禮相應的也不會給太貴重的,這樣兩家都不吃虧,只當結門兒女親家。


  可是女方這回明晃晃地收了不少聘禮,卻在嫁閨女時裝傻當鐵公雞一毛不拔,李矛頭一家可要吃下這個啞巴虧了。


  眾人嘖嘖不已,說來這算不算現世報啊。


  李紅旗截胡人家的相親對象,結果媳婦還沒娶到家就出了這麼丟臉面的事。


  鄉村裡面藏不住秘密,這件事像長了翅膀一樣,不到片刻就傳遍了李家村上下。


  之前沒隨禮沒打算來的村民也齊齊跑來看熱鬧,對著新娘子和李矛頭家的門頭指指點點。


  雖然大傢伙沒說太難聽的話,但是紅旗娘還是感到了難堪,心裡十分憋屈。


  李矛頭這位大家長好歹端住了,若無其事地熱情招待客人,安排著婚事正常進行。


  等到拜了天地,隨禮的客人們入座開席,李老頭挨桌敬酒讓大家海涵,說道家裡第一次給孩子辦喜事一時倉促了云云。


  另外,門外圍觀的人也都被分到了一把炒玉米磕牙,權當沾沾喜氣。


  鄉親們吃人嘴短,又沒什麼壞心思,見沒啥熱鬧可看了,很快散了去。


  麻子娘倆也在坐席的人中間,畢竟他們家正常隨禮了,不來吃一頓多虧啊。


  旁邊還坐著李治富和錢春娥夫妻倆,他們是作為大隊長家的代表來祝賀的,禮金也給了。


  只是按照以往的規矩,本來應該李婆子或者老大夫妻過來,那樣顯得重視。


  然而李婆子圍著寶貝孫女轉悠,榮錦吃不了那些,她也就不想來。


  趙鳳仙那裡感覺來了比較尷尬,還是算了吧,給大家都留點臉面,李治國當然跟著媳婦也不來了。


  這樣,李治富夫妻兩個就麻溜地過來了,早飯都少吃了幾口,特意空出肚子準備撂開了肚皮吃一頓。


  門口遇到麻子娘倆,已經成了親戚的兩家索性就坐到了一桌。


  「妹夫啊,你太瘦了,得吃多點,最好再長高長胖些,將來能多掙工分養老婆孩子不是。」錢春娥順手把桌上的玉米饃饃給李麻子塞了幾個,饃筐里頓時空了一半。


  李麻子哎了一聲,分給他娘一個,然後猛吃海喝,只是吃到一半他吭哧吭哧地說道,「大姐,春妮說我瘦也不要緊,她就稀罕我這樣的。」


  「噗——」錢春娥一口菜湯噴到了腳底下。


  死丫頭,啥時候對人家說了這麼不要臉的話!

  麻子娘在旁邊笑的一臉燦爛,皺紋都多了幾條。


  當新郎官新娘子敬酒敬到他們這一桌的時候,幾人狹路相逢面對面,尚且還有些不自在。


  李麻子則放開的多,他春風得意著呢。


  比起高高大大一副男人相的周三娣,他還是喜歡跟他身形搭配嬌小玲瓏的錢春妮。


  所以對於搶了他以前相親對象的李紅旗,他這會兒反而感激居多。


  多謝啦大兄弟,謝謝你把摳門的母夜叉搶走了,不然他李麻子哪有機會定下漂亮小媳婦。


  李麻子一臉慶幸喜悅感激…的複雜神情,拍著李紅旗肩膀恭喜道,「紅旗哥,麻子給你道喜啦,祝你們夫妻和睦百年好合!」


  李紅旗:「…………」恭喜就恭喜,你那一臉奇怪的表情是咋回事?


  周三娣跟在後邊搭眼看了下李麻子,箍著嘴沒啃聲,大家以為新娘子害羞,善意地笑笑就放過他們了。


  席面還算好,比平常的飯食多了些肉,對於已經不缺糧食的村民們來說,沒啥稀奇的,眾人吃罷后該散的都散了。


  周三娣自此成了李家村的新媳婦,只是她一般很少出來跟人說話,基本見不到她人影兒。


  之後村裡的生活又回歸了平靜,直到老族伯出去幾天從外面回來。


  初夏的夜晚,李老頭家的大門被敲響。


  老族伯進院歇口氣,臉上帶著明顯的喜色,對李老頭一家說道,「福娃的名字算出來了。」


  為此,他特意跑老遠請了一位算命瞎子出山,奔波良久,終於有了結果。


  「算出來了?」李婆子很是驚喜,當即追問,「算出叫啥?」


  其他人也都殷切地看著老族伯,給他們家小仙女起大名可不是小事,怠慢不得。


  老族伯沒有立即回答,而是從懷裡掏出了一張黃紙,上面用黑色的墨水寫了兩個工整的大字。


  「這是繁體字啊。」李老頭眯著眼睛仔細瞧了下,嘴裡不由自主地念出紙上那兩個文字。


  「榮、錦?」


  李治國哥三個跟著同時念出,然後都是一愣。


  這是屬於他們家小仙女的名字?可是看不出來是哪方神仙啊,那些傳說中有名的神啊仙的好像沒叫這個名兒的。


  「額,福娃會不會真是菊花仙啊…」李治民順嘴一禿嚕,被李婆子立馬揪著耳朵扯到了後邊。


  李婆子站到最前面,對著黃紙上的倆繁體字認真瞧了又瞧,越看越喜歡。


  「這名兒不錯,福娃原來是叫榮錦啊,果然是天定的,聽起來就不一般,比咱們的有文化多了。」李婆子喜滋滋地稱讚道。


  老族伯捋了捋鬍鬚點頭附和。


  當然不一般,算命瞎子為了算出這個名字可花了不少力氣,付出的代價不小。


  若不是他帶去的糧食多,且人家家裡都快斷頓了,一個老娘餓的皮包骨,說不得對方還不願意幫他算嘞。


  大家一聽奇了,問具體啥情況,讓老族伯說說。


  「那人是個真有本事的,剛開始還不願意算,說是啥泄露天機要遭天譴的,我給的糧食多……最後他答應算了,卻沒算出來!」老族伯講到當時的場景哈哈一笑。


  本來是憑著生辰八字隨手一算,掙點糧食給家裡應急,沒想到遇到硬茬了,連個名字都沒算出。


  算命瞎子自感臉上無光是一回事,同時也牛脾氣上來,在老族伯懷疑的目光下算了一遍又一遍。


  「最後咋了?」李治民聽的津津有味,在老族伯停下喝茶時緊跟著問道。


  李治富拍了蠢弟弟一巴掌,傻貨,當然是算出來了,不然黃紙上的名字咋來的。


  老族伯喝口茶清清嗓子,不再賣關子,把後續說出。


  「最後他掏出一枚龜甲,還有一串銅錢,說是他的傳家寶貝,點著香用它卜算終於給算出來了,不過……」老族伯搖了搖頭。


  「算出后,那人當場就吐了口心頭血……我走時把帶的糧食全都給他留下了。」


  大傢伙這回相信算命瞎子之前的話了,泄露天機果然要遭天譴的。


  ……


  榮錦在裡屋小木床上翻了翻身,在睡夢中繼續跟周公下棋。


  尚且不知道,她的馬甲已經被此界土著中的能人異士扒掉了一個。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