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實誠
秦大嫂正色道:「那就對了,可是那是你那二姑拿來顯擺的,可不打算給你,過了今天晚上,你就用不到了。」
三狗有些茫然,秦大嫂循循善誘:「等會你悄悄跑到你奶奶屋子裡,把那東西摸出來,娘給你藏起來,以後你就天天能用了。」
三狗這麼大的孩子,啥都不大懂,秦大嫂這麼教他,他也覺得可行,等到院子里安靜下來,秦老太太那裡熄了燈,秦大嫂就哄著三狗去拿痱子粉。
三狗有些怕,他慢吞吞地走過黑漆漆的庭院,又忍不住回頭看秦大嫂,這麼晚了,外面這麼黑,他一點也不想出來。
秦大嫂給他使眼色,鼓勵他趕緊進去拿。
三狗咽了一口口水,這才慢慢地走到門口,白天熱得要命,也就是晚上能有點涼風,門都是開著的,反正家裡也沒什麼值錢東西。
他悄悄摸進去,借著月光,他一眼看到了那放在床頭的痱子粉。
林竹卻在這時候,忽然醒了過來。
他在黑暗中睜著大眼睛,看著那個慢慢挪動到他身邊的黑影,頗有些好奇,三狗年紀雖然不大,但他也知道自己去拿旁人的東西不是一件好事,心虛的很,痱子粉剛拿到手裡,他不經意地一低頭,便對上林竹那雙眼睛。
他心裡一驚,尖叫了起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手中的痱子粉也啪一聲摔在地上,紛紛揚揚地灑了一地。
秦氏被驚醒,手忙腳亂地去點燈,才看到地上坐著三狗,她先是一愣,然後破口大罵:「你怎麼晚不睡覺,在這裡扮鬼嚇人呢?」
三狗坐在地上只知道哭。
秦老太太也奇怪得很,這麼晚了,三狗到這裡來幹什麼,她趕緊下床去扶小孫子:「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秦氏這才發現痱子粉灑了,此情此景,她就算是個傻子,也知道發生了什麼,頓時一口怒氣堵在胸口:「你是不是來偷東西的?」
三狗哭得撕心裂肺,什麼也答不上來。
秦氏忍著怒氣,套上鞋就去找秦大嫂算賬了。
秦大嫂聽見三狗尖叫一聲,燈隨後亮了起來,心裡便知道壞了事,她趕緊將燈吹滅,一頭撲到床上,開始裝睡。
秦氏風風火火地闖進去,扯著嗓子便道:「大嫂,我得了好東西,好心好意送回來給你們試試,結果呢,你攛掇三狗去偷我東西,小小年紀不學好,長大了豈不是要蹲大牢去!」
熟睡的秦進這時候也被吵醒了,脾氣特別大:「大晚上的在這裡嚷嚷什麼呢?」
秦氏一點也不慫:「那大哥去問問我的好大嫂,問她讓三狗去我娘那屋幹什麼去了!」
她將燈點燃之後,秦大嫂這才「迷迷糊糊」地坐起來:「桂花?你這麼晚了,來我屋做什麼?」
秦大嫂的衣服穿得齊整,分明就是沒睡覺的樣子,而且哪裡有半分的睡眼惺忪?
秦氏鼻孔里哼了一聲:「我來幹什麼,大嫂不是最清楚的嗎?半夜讓三狗去我那裡偷東西,大嫂還真是會教孩子。」
到底是心虛,秦大嫂憋了半天,只憋出了一句:「你胡說八道什麼?我今天早就睡了!」
秦大嫂死不承認,秦氏也沒什麼辦法,她破口大罵了一番,總算是出了氣,這才大搖大擺地離開,三狗早就被秦老太太哄睡著了,見證這場鬧劇的林竹沒要任何人哄,睡得比誰都香甜。
秦老太太臉色不好:「大晚上的,小孩子不懂事,興許是看著新奇,你在這胡亂嚷嚷,讓旁人聽到了像什麼樣子?」
秦氏看著那滿地的痱子粉,心疼得跟什麼似的:「你可知道這多貴嗎?我拿回來給你們瞧瞧,結果呢?這下竹子也用不成了。」
秦老太太也有幾分心疼,可是這東西跟自己小孫子誰重要,那不言而喻,更何況這東西還不是自己的。
她滿不在乎道:「灑了就灑了,反正林家有錢,再去買就是了,你婆婆就算再摳門,也不可能不捨得給自己孫子花錢,竹子可是林家唯一一個孫子。」
又是大兒子,又是大孫子的,那林家可不早遲是秦氏的。
秦氏心想,那老太太嘴上是重男輕女,但是林竹和宛桃幾乎是一起出生的,到現在,她並沒有對林竹表現出半分的偏愛,她摳門小氣,唯一疼的就是小叔子跟小姑子,還有她自己了。
但是嘴上到底說不出自己占著弱勢的話來,就因為她嫁得好,在娘家才挺直了腰板,她心裡清楚得很,娘家人只不過是想在她身上謀好處罷了。
因為痱子粉灑了,秦氏心疼得不得了,在塌上翻來覆去一夜,第二天早早狠狠地吃了一頓,才盯著兩隻黑眼圈帶著林竹回家了。
秦氏不在的這兩天,杜氏覺得,這世界美好了許多。
不只是杜氏,連林菊臉上的笑容也多了一些,她是個柔弱怯懦的女孩,但心底卻不壞,跟杜氏學著刺繡,自己也知道現在沒什麼能力報答她,便搶著做三房的活,杜氏忙不過來的時候,還主動去帶宛桃。
儘管宛桃認為自己根本不需要有專人看著,但是自從上回宛桃差點從塌上掉下來,杜氏心裡就有了陰影,絕對不會留宛桃一個人在屋裡。
開始的時候杜氏其實也不怎麼信任林菊,在元家服侍了這麼多年,杜氏深知,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她看著林菊是個好的,但是林菊畢竟是秦氏的女兒,她心裡還是隱隱地放心不下。
有一日,林大樹下地幹活去了,老太太出去串門去了,杜氏急著要去給宛桃洗尿布,這種天氣,尿布要儘快清洗,她抱著宛桃有些發愁,宛桃知道她在愁啥,咿咿呀呀地跟她保證,只要秦氏不來搗亂,她自己一定沒問題。
但可惜杜氏聽不懂,依舊很是發愁。
這時候,林菊走過來怯怯道:「三嬸,我來幫宛桃妹妹洗尿布吧。」
林菊從早上睜眼,就開始忙,打豬草,煮豬食,餵雞餵鴨,洗衣服什麼的,一直忙到現在,杜氏道:「你都累到現在了,快去休息會兒吧。」
林菊抿了抿嘴唇,神色竟然帶著幾分哀求:「我不累,三嬸,你就讓我幫著你洗尿布吧。」
杜氏哪裡忍心讓林菊去洗尿布,她被林家人當成了一個整勞動力來使,可在她眼中不過是個七歲的孩子。
最後,杜氏將宛桃放進搖籃里:「那你幫我看著宛桃妹妹一會兒,我去給她洗尿布,馬上就回來。」
林菊還想幫杜氏去洗尿布,卻被杜氏嗔怪地瞪了一眼,只好點頭答應,杜氏去洗尿布的時候總歸還是有些擔心,她動作很快,端著盆匆匆回來的時候,虛掩的門透出林菊的身影,正是午後,她實在太累了,坐在小板凳上,一隻手握在搖籃邊上,很認真地看著搖籃里的宛桃。
不過她實在是有些累,腦袋控制不住地往下點,但是很快又猛然驚醒,然後瞪大眼睛接著盯著宛桃。
杜氏站在門口看著,忽然覺得眼睛有些發酸。
宛桃心裡也很同情這位堂姐,她現在是個小嬰兒,其實卻擁有一個二十歲的靈魂,林菊現在正是應該在父母懷裡撒嬌的年齡,卻什麼都要她去操心,活得這麼小心翼翼的,偏生心裡的正直,感念之心沒有被磨滅掉。
她做不了什麼,只能朝著疲憊的堂姐笑一笑,睜著亮晶晶的眼睛看著她。
宛桃生得好看,就像是屜籠里剛蒸出來的小包子,水靈靈的,林菊被她這麼好看的笑迷住了,禁不住也展顏一笑,她打心眼裡喜歡這位小堂妹,跟三嬸一樣,笑起來那麼好看,讓人覺得心裡暖暖的。
林菊跟三房相處得不錯,看在林梅眼中,就沒有那麼愉快了。
林菊的性子怯懦,卻實在是個好姐姐,平時對她很是照顧,可是現在,她忙完活之後的空餘時間,不是去學刺繡,就是去照顧宛桃,她纏著林菊,讓林菊陪著自己玩都沒時間。
林梅心裡很不高興。
林菊將豬喂好,又將院子里的雞鴨鵝餵了一遍,看著時間還早,過一會兒再去放鴨子和鵝也來得及,便琢磨著去看看三嬸那有沒有事情做,若是三嬸正在繡花,她也好請教請教,上回有些地方,她回來琢磨了很長時間,還是不是很懂。
繡花方面,林晴比林菊要聰慧一些,而且林晴雖然也要幹家事,但是袁氏心疼她,家裡的衣服不用她洗,衛生不用她打掃,只要做公中的事情就行。所以林晴有更多的時間練習琢磨。
林菊心裡正擔憂著三嬸會不會覺得她笨,林梅拿著花繩過來了:「大姐,你活兒忙好了吧?咱們一起翻花繩吧。」
林菊將幹活時候散下來的頭髮重新攏了攏,道:「我現在要去三嬸那裡,你自己找點別的玩吧。」
林梅一瞬間垮下了臉:「大姐,你怎麼天天就知道往三嬸那裡跑,都不願意待在家裡了。」
「我不是不願意待在家裡,是去三嬸那裡能學刺繡。」林菊整理了一下衣服,洗得發白的衣服上都是補丁,但她盡量穿得整潔些,三嬸愛乾淨,衣服都很漂亮,她生怕遭了杜氏的嫌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