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8章 鑄金為幣
一個節目接著一個節目上演,氣氛變得越來越活潑,就連天子與公卿大臣就座的大堂上,歡聲笑語也多了起來,不再是一板一眼的君臣問對。
驃騎將軍張濟喝得半酣,一時性起,起身跳起了羌舞,左盤右旋,搖頭擺臂,好不歡喜。
鄒氏原本有些擔心,可是見天子興緻頗高,還為張濟打起了拍子,也就放了心,任由張濟去舞。
張濟放棄兵權之後,在南陽住得安穩,卻也少了一些熱鬧,就連舊部都很少登門拜訪,是真正的門可羅雀。今天難得高興,就讓他放鬆一下,要不然真怕他憋出病來。
張濟起舞之後,就像打開了魔盒,更多的人主動表演節目。
不得不說,漢人就像是華夏文明的少年時代,精神面貌還保留了很多純真,即使是穩重的老臣,也不像後世的道學家一樣板著面孔,三杯酒下肚,照樣高談闊論,載歌載舞。
文才好的官員更是抓住機會,高聲朗誦自己的詩賦,以博天子青睞。
劉協本人對詩賦不是太感興趣,但他知道其他人喜歡,而且在這個時代,除了歌舞百戲,吟詩誦賦是成本最低,又最能表現文化修養的娛樂方式,所以也不排斥。
皇后伏壽為此還準備了很多厭勝金錢、銀錢,作為賞賜的禮物。
厭勝錢不是流通貨幣,而是禳災祈福的吉祥物,通常是給小孩子的。只是伏壽準備的這些厭勝錢有些不同,是以金銀製成,形制優美,工藝精湛,可以當作藝術品收藏。
這些厭勝錢比五銖錢大一圈,一枚金錢重二十銖,一枚銀錢重十銖,按照市面上的金銀價格,各值千錢、二十錢左右。比起趙爽受賜十金自然是遠遠不如,卻也是一個意外收穫,比直接賞錢更有意義。
楊修吟詩一首,得金錢一枚,到手還沒捂熱,就被楊彪要了過來。
楊彪把玩著金錢,湊到天子席前。「陛下,此錢甚是精巧,可以大用。」
劉協端著酒杯,一邊應付來敬酒的官員,一邊與楊彪討論。
實際上,這就是為了推出金幣、銀幣進行鋪墊。
從孝武皇帝推行五銖錢,到現在已經三百多年。應該說,五銖錢對穩定幣制起到了重要的作用。但隨著經濟發展,經濟總量不斷攀升,五銖錢數量不足的缺陷也就變得日益嚴重。
貨多錢少,富戶就藏錢牟利,導致市面上流通的錢更少,物價一跌再跌,手裡沒有閑錢的百姓遭受兩重盤剝,經濟也越發崩壞。
所以如何多鑄錢,以滿足經濟發展的需要,一直是朝廷想解決的事。即使是董卓當政時,也曾考慮解決這個問題,只不過他的辦法太低級,不僅沒能解決問題,反而引發了更多的問題。
如今西域商路復通,絲綢等貴重物品換來了大量的黃金,鑄金幣來解決錢荒自然而然的提上了日程。大司農劉巴是首倡者,也是積極推動者,皇后利用手裡的大量黃金鑄幣,也是在劉協的安排下進行的,厭勝錢只是驗證鑄幣技術的一個成果而已。
鑄錢權必須控制在朝廷手中,這是劉協一直以來堅持的原則。考慮到目前的形勢,他打算將這個範圍進一步縮小,控制在他和皇后的手中。將來他西征,皇后留守中原,就可以通過鑄幣來調節經濟。
在可預見的將來,他還要去尋找著名的黃金產地,將黃金儲備控制在手中。
鑽石是虛幻的,黃金卻是真正的硬通貨,永不過時。
作為主管民生的司徒,楊彪自然清楚鑄金幣的意義。他已經和劉巴多次討論過這個問題,為此還研究了希臘、羅馬的幣制,只是沒想到天子先行一步,已經解決了鑄金幣的技術問題。看著手中精美的厭勝金錢,他頓時覺得從西域來的希臘金幣、羅馬金幣太簡陋了
。
論審美,還是大漢更勝一籌,不是那些西域蠻夷能比的。
「金幣上,要為王者造像嗎?」楊彪輕聲問道。
「司徒以為呢?」
楊彪沉吟片刻。「臣以為不妥,不如印年號。」
劉協也覺得在錢幣上印頭像不妥。一是這個時代的鑄幣技術畢竟還沒精良到那個地步,鑄出來的頭像其實很寫意,根本看不出是誰。二是這個時代並不習慣為活人造像,除非是特殊情況。
比如雲台繪製功臣畫像。
但云台是皇宮裡的重要場所,有著極高的政治意義。貨幣卻是錢,要在市面流通,被無數人把玩。在貨幣上面造像,對講究身份、禮儀的漢人來說,有不敬之嫌。
在很長一段時間內,中國都沒有在貨幣上為王者造像的習慣。
基於這種心理,在一開始,劉協就不贊成希臘、羅馬的那種方案。
他對個人崇拜也沒什麼興趣。
用年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兩人說得投機,又將大司農劉巴請了過來,圍在一起,一邊喝酒,一邊商量。
皇后伏壽見狀,識機的便人設席,讓楊彪、劉巴寬坐,自己則主動招呼荀文倩等人,與楊彪、張濟等人的夫人聊天,接受其他官員家眷的敬酒,拉近感情,營造親民的形象。
守歲要守一夜,時間很長,太嚴肅了會讓人無趣,堅持不了太久。
上行下效,見天子與公卿如此放鬆,其他官員們也輕鬆了許多,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互相寒暄,說些家常里短,或者討論評析詩賦。
趙爽迎來了人生的高光時刻。除了不斷有人找他討論學術問題,更有權貴的家眷派人問話,婉轉些的邀請年後去做客,宣講他的發現,直接些的問他有沒有婚配。
趙爽不太擅長應對這些局面,只能向虞翻請教。
虞翻卻很直接。
有什麼不好意思的?請你去講學,你就去。既能宣傳你的學術發現,推廣天子重學的理念,又能名利雙收,何樂而不為?想將女兒嫁給你的,你也沒必要遮遮掩掩。年齡到了,婚姻是必然之事,能挑一個四德俱備的佳婦也是人生一快。
於公於私,這都是好事,沒有拒絕的道理。
趙爽年輕,一向信服虞翻,見虞翻這麼說,便也放下心理負擔,從容與人討論。
孫尚香坐在虞翻背後,偷笑道:「先生,這一次,我江東算是名揚天下了吧?」
虞翻睨了她一眼,又看看陸議。「還不夠。等你們去了西域,立下大功,才算是真的名揚天下。小子,記住,現在的天下可不僅僅是四海之內,還要將四海都包括在內。」
孫尚香眉毛一挑,嘻嘻一聲輕笑。「先生不愧是狂士,好大的志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