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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9章 更進一步

  劉表擁被而卧,兩眼充滿血絲。

  面前的案上擺著紙筆。

  紙是上好的竹紙,紙色潔白,帶著竹子特有的清香,連帶著房中的藥味都淡了些,多了幾分雅緻。

  但劉表的心情卻非常糟糕。

  從士孫瑞大營回來后,他就這麼坐著,冥思苦想,卻怎麼也找不到思路。研好的墨都幹了大半,他也沒能寫下一個字。

  門樞輕響,陳夫人走了進來,身後跟著兩個侍女,一個托著食案,一個提著茶具。

  陳夫人瞥了一眼案上空無一字的紙,在床邊坐下,又擺了擺手。

  侍女們應了一聲,放下手裡的東西,退了出去,順手帶上了門。

  「我剛剛去見了蔡夫人。」陳夫人伸出手,將案上的紙擺整齊。

  劉表疑惑地轉過頭。「哪個蔡夫人?」

  「蔡德珪的姊姊,黃承彥的夫人。」

  劉表恍然,「哦」了一聲,隨即又道:「委屈你了。」

  他在荊州時,蔡瑁曾有意與他攀親,卻被陳夫人阻止了。陳夫人出自高門,從內心裡看不起蔡氏這樣的商賈,加上黃承彥拒絕了他的邀請,不肯入幕,關係有點僵,陳夫人幾乎從不與黃承彥的夫人蔡氏來往。

  現在陳夫人主動去拜訪蔡夫人,自然是因為他處境艱難,能幫得上忙的只有蔡夫人。蔡夫人的丈夫、女兒是天子重用的大匠,女婿更是天子面前的心腹,影響力遠比龐統更大。

  「無妨,能為夫君和伯玉做點事,是妾的本份。」

  劉表嘆了一口氣。「蔡夫人說了些什麼?」

  「蔡夫人說,據她所見所聞,天子對儒門的態度從來不是對抗,而是改造。」

  劉表眉心微皺。「改造?怎麼改造?」

  「取其長,補其短,身體力行。重歸初心,以仁愛為本。」

  劉表想了想,有點領悟。「所以,天子是希望我能自省儒門之失?」

  陳夫人點了點頭。「天子遭兩京之變,孤苦一人,猶重親情,是以劉備能以彭城恢復宗籍,劉和、劉曄一在親近,一在邊疆。夫君名重天下,若能助天子一臂之力,天子豈能不用?」

  劉表吁了一口氣,輕鬆了許多。

  這樣的想法,他一直就有,只是沒有把握,有了蔡夫人提供的這些信息就可靠多了。如果再加上士孫瑞的提醒,他至少有八成把握不僅逃過一劫,說不定還能保住晚節。

  由他來總結儒門得失,說服力自然要比許靖、來敏等人強多了。

  他不僅是學問精深的大儒,更是坐鎮荊州的封疆大吏,在知與行的結合上,在世的人中無人能出其右。其他人要麼是只能空談,沒有施政經驗,要麼是雖有施政經驗,學養卻不夠厚重。

  就連楊彪都不如他——楊彪一直是京官,地方施玫的經歷不多。

  以前有過,比如黃琬,比如王允,但他們……都死了。

  想起黃琬、王允,劉表突然感慨起來,他想到了更多的同道中人。

  比如李膺,比如陳藩。

  士孫瑞說的那幾句話,再一次浮現在腦海中。

  黨人這二十年有什麼進步?

  沒有,一點進步也沒有,反倒是退步了不少。

  見劉表出神,陳夫人悄悄起身,退了出去。

  ——

  易縣。

  「弩來!」袁術氣急敗壞的低聲喝道,將手裡的弓扔在地上。「什麼破弓,根本不準嘛。」

  一旁的萇奴連忙送上已經張好的弩,同時撿起袁術那張裝飾華美的角弓,收入弓袋。

  弓是好弓,只是袁術的射藝太爛了。

  袁術舉弩在手,瞄準遠處的野兔,扣動弩機。

  弩箭飛馳而去,卻偏了一尺。野兔受了驚,一躍而起,消失在草叢中。

  「誰?」袁術大怒。「誰嚇跑了乃公的獵物?」

  萇奴很無語,正想著派誰去挨打,讓袁術出氣,卻見遠處有騎士飛奔而來。他目力佳,一眼看出是傳送朝廷文書的驛騎,連忙伸手一指。

  「主君,是朝廷的消息。」

  「朝廷?」袁術嘀咕了一聲,怒氣消減了七成。「又怎麼了?不會是鮮於輔他們惹禍了吧?」

  天子將在平樂觀大閱,作為幽州牧,袁術派鮮於輔、田豫等人參加。那些人沒去過京城,也沒見過天子,會不會惹出麻煩,袁術心裡一直沒底。

  說話間,騎士趕到袁術面前,勒住坐騎。有隨從騎士上前的驗了文書,隨即取出一隻封好的竹筒來,遞給袁術。

  袁術接過竹筒,查驗了封泥,打開封蓋,取出裡面的青囊,看了一眼上面的題籤,不禁心頭一動。

  故渤海太守,行冀州牧,袁紹請罪疏副一。

  袁紹成了故渤海太守?這是被免職了啊。

  該!

  袁術心情大好,連忙打開細讀。看了幾句,他便哈哈大笑,拍著大腿說道:「這一定是郭圖所作。」

  見袁術歡喜,萇奴如釋重負,湊趣地問道:「主君怎麼知道是郭圖所作?」

  「這些事都是婢生子年輕時的糗事,一般人不清楚,知道的也不敢寫,唯有郭圖。」他眼珠轉了轉,又道:「不過以那婢生子死要臉的偽君子作派,但凡有一口氣在,如何能讓郭圖寫這樣的東西?莫不是這婢生子死了?」

  他想了想,又搖搖頭。「不對,若是已經死了,又何必請罪?」

  他左思右想,也想不明白,只得按下好奇,繼續往下看。

  這篇請罪疏很長,袁術看了很久才看完,但他一點也不覺得厭倦,反倒有些意猶未盡。

  「還有好多事沒寫啊。」袁術咂了咂嘴。

  「主君,這裡還有。」萇奴提醒道。

  袁術翻撿了一下,才發現還有一份詔書,很簡短,只是說這份請罪疏是袁紹所上,天子憐其自省之心,將印行天下。

  袁術一挑大拇指。「高,實在是高,就應該這樣,讓他臭名遠揚。」

  他站了起來,來回踱了兩步,突然停住,對萇奴說道:「萇奴,你說說,要不要讓婢生子葬在祖塋?」

  萇奴一臉茫然。他只是一個部曲將,哪裡敢問這樣的事。

  好在袁術也沒打算問他,只是自言自語道:「我覺得應該讓他葬在祖塋里,要不然天下人會說我不夠寬容,小雞肚腸。我袁術豈是那樣的人耶?我不僅要將他葬在祖塋里,我還要給他刻塊碑。」

  他抖了抖手中厚厚的請罪罪疏,咧著嘴笑了起來。

  「這麼好的文章,當為後世子孫戒,不刻碑豈不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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