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0.第二十九章 十勝十敗
郭延錦鳳目微眯, 說:「東宮內院清洗一輪便會幹凈了嗎?朝中上下誰不看著孤呢?」
趙清漪道:「我先問殿下兩點:一、依你之見, 皇上身體可還康泰?尚能在位掌握大局幾年?二、殿下欲王外戚、王京城,還是王天下?」
郭延錦聽到這樣的問題, 臉色也不禁肅然,心中大跳,口乾舌燥, 半晌, 他定下心神,道:「婉妍有何高見?」
趙清漪給他倒了茶,示意他先飲此杯,倒是算準了他口乾,郭延錦喝了茶后,趙清漪才說:「殿下心地仁厚,太過惜子了, 這不小心則會陷入只見小利, 也棄遠見的坑裡,殿下須得時時自省。昔年郭奉孝見曹孟德,提出《十勝十敗論》,我甚為嘆服, 今天殿下既然相詢,區區也東施效顰,來看看殿下的《十勝十敗論》, 殿下不防聽聽。」
郭延錦不禁來了精神說:「願聞其詳。」
趙清漪道:「殿下與諸王奪天下, 一為『道勝』, 殿下為嫡長,儲君繼位則道順,諸王繼位,大逆不道,必要矯作一番,但天下人心中自有一桿秤,恐仍難令人信服。
二為『義勝』,殿下問鼎,順義而為,諸王問鼎,名不正、言不順。
三本應為『治勝』,但依我看來,此時畢竟皇上才是天下之主,一切『治』的功德皆為皇上所有,治理天下的才能的虛名,殿下不要爭。因為,民心這種東西,你不能有,有也要蓋上。而諸王要爭,爭之則必敗。
四為『度勝』,諸王除誠王外,限於用人惟親,誠王雖然能用人,但殿下也未必會輸給他。
五為『謀勝』,其餘諸王尚處在怎麼拉殿下下馬的謀算里,人心還不齊。誠王城府倒深,又知韜晦,還有吳涯;不過殿下也不用怕他,殿下有我,誠王的韜晦之法我看得出就不可怕,吳涯能謀算,我也不是白痴。
六為『德勝』,諸王若有不臣之心,何來德操,不過沽名釣譽,惟殿下無此負擔。殿下儘管以誠待人,賞罰分明,顯示為有德儲君,便勝過他們了。
七為『仁勝』,諸王在朝中所謀所慮者,殿下耳,為反對而反對,為奪殿下之利而謀;而殿下所謀所慮乃國與天下也。殿下切不過學他們。有更多更好的聯姻妻族自是能有助力,但是正所謂仁者無敵,歷史上名臣擇仁主,名臣多少是出自妻族?郭奉孝自非曹孟德之舅兄;孔明從前何曾見過劉玄德?惟有仁者,為天下百姓,良臣自然投效。
八為『明勝』,諸王皆有心大位,已然失智,張牙舞爪,攪動一潭渾水,殿下可得心明眼亮,若能先重孝義而暫輕權位,皇上、宗室、能臣之心在殿下身上,何懼他們。
九為『文勝』,諸王不臣,失之禮與法,殿下注重禮法,以法治國,不但安定社稷,也是維護自己的正統。
十為『武勝』,禁軍權柄仍在聖上手中,受樞密節制,殿下與諸王在兵權上不勝不敗。但是誠王有范子良,而殿下有我,我的武功比范子良高,不過他朋友暫時比我多。
十勝十敗論中可沒有誰家老丈人和舅兄多這條的,殿下惟不可後院持續不穩,背上不育和身有隱疾之名。」
郭延錦不禁心頭大悅,雖然她不過借古人來分析,但是她能提出自己的看法。
郭延錦微笑道:「聽婉妍分析,孤倒安下心來了,便是東宮後院為之一空,妻族盡斷,總還有婉妍陪孤。」
趙清漪淡淡一笑,不接他的話,趙清漪本打算和他親近、信任卻無男女之情,但是古人要對自己的小妾單講兄弟、君臣之情真的太難了。
旺財此人,與他共患難,不要求與他共富貴,不然當了皇帝的男人,心態可不同了,他定要將她弄進後宮去或者要弄死她可不得了。以後要勤練輕功呀。
郭延錦見她神態更為疏離,還不曾喊自己旺財了,心頭奇怪,卻又不好問。但想表達一腔情意,可她只有恭敬有禮和冷淡,他也說不出口。
「婉妍,你當孤的太子妃,可好?孤相信你能做好。」
趙清漪也不禁嚇了一跳,說:「不好,我將來不想當皇后,只想當村長。」
郭延錦握緊了拳頭,說:「因為你心裡有別人?」
趙清漪說:「因為我有能力選擇我想過的生活。我喜歡為自己花心思,為自己花錢。我不想管任何男人今天睡哪裡,小妾懷上孩子要我照顧,也不想背上生孩子的壓力,所以每一步要受朝臣的挑剔。我不需要寵愛,我要的是我的能力得到尊重。別的謀士臣子能在殿下這裡得到的,我也要得到,但是我不需要當大官,我可以當村長一樣的小官,但我是人,不是寵物,更不是床上消遣品。殿下的謀士和臣子自己就是家主,他們娶妻納妾,我才能不下於他們,我也是自己的家主。我若要成婚,男人必得尊重我,要納妾也輪不到他,而是我的權利,他得擔心能不能得到我的愛和尊重。我不愛他,他就走吧,什麼都不是,就這麼簡單。」
「你……你是孤的良媛!你……」
「我不管殿下能理解還是不理解,你有度量就用我,我必忠於你;你沒有度量,可以追殺我,我也決不會報負你。殿下志在大業,而我不適合殿下,殿下何須拘於一女子的得失?我雖然無禮,但是於殿下有用,在外也必不會再拖殿下後腿。還請殿下三思!」
郭延錦拂袖離去,趙清漪卻覺得太子妃的倒下,還有她說破了郭延錦的心事,她也再難叫他旺財了。
……
郭延錦雖然心中因為趙清漪體會到了「失戀」的滋味,但是此時還是要先處理太子妃的事。
翌日,郭延錦拿著下屬分開審問太子妃的奴才的口供,準備上完朝後,進宮表演,欲哭求皇帝做主。
而在郭延錦去上朝時,趙清漪得到一個侍衛來報,被太子幽禁在院中不得出的太子妃想要見她。
太子妃現在還未廢,以自身安危相逼,要見趙清漪一面,守在外面的心腹侍衛見太子此時不在,趙良媛怎麼說也是一個有能力又得寵還得太子信任的主子,也當是把難題拋給她。
趙清漪到了院前,卻讓太子心腹周楨相陪進了堂屋,只見太子妃身著素服,未施脂粉,坐在上首。
趙清漪朝她揖了揖手,而周楨也拱手參拜,此時她沒有被明旨所廢。
太子妃看了看他們,淡淡說:「趙良媛,我只想見你,跟你說說話,並不想見別人。」
趙清漪頓了頓,說:「太子妃殿下,諸我無禮,你並不是我的朋友,我不相信你。倘若你不開,在我跟前突然自盡,我身陷嫌疑,百口莫辨。你想和我說話,是你的事,我並沒有非要聽的慾望。如果你要說,就這樣說,周大人在場,我就放心多了。」
太子妃正眼看她,說:「你倒是很小心。」
趙清漪淺笑,說:「我這人還是挺大膽的,端看值不值得我冒險,為我自己想做的事,有生命之險也值,為你,小小的麻煩也不太值。你一直對我不友好,到如今你又沒有什麼利益可以給我。」
太子妃這兩日想過很多事,對自己的情況有多糟糕也認識清楚了,此時在她面前瘋狂已經無用。
太子妃說:「你會取代我吧,皇上和好幾位娘娘都挺喜歡你的,你得到了殿下的愛,還會爬上我想要的位置,你心中很得意吧。」
趙清漪搖了搖頭,說:「你為何如此看不開呢,那個位置有什麼好的,人家跪下稱你為千歲,可是你便是沒有這茬事,要活七十歲都難。你是最尊重的女人,一日若換三套華服累的是你自己,你也不能吃三十餐飯,一日睡三張床,死後若不想死無全屍,也只佔一方黃土。所以,什麼是尊貴呢,不過是虛妄。」
太子妃不禁一怔,說:「那你與我作對究竟是為了什麼?」
趙清漪說:「因為你拖了太子殿下的後腿,我忠於太子殿下,你不夠聰明,不能當我的主母。」
太子妃不禁苦笑,說:「誰不想當聰明、漂亮的人呢,可是我有機會嗎?我能活下來都不錯了,是我想生不齣子嗣嗎?也許,我自己才是最大的受害者,我不相信我天生這麼命苦,天生就不能生……」
趙清漪曾懷疑她是性染色體上的缺陷,但是這種病的概率比另外的隱情要小一些。只是她就算醫術再好,她也難以從望聞問切中得到答案。
趙清漪說:「那你想過沒有,那些被你下藥的女子,也是這樣的心。」
「你說的簡單,你就能容?」
「我不能容。」
「所以,你有什麼資格來教訓我?」
「但是我可以選擇不愛這樣的男人,我敬他就夠了。」趙清漪想說不要這樣的男人當丈夫,可是那太突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