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072
「知道了。」江明遠淡淡點頭，連眼睛也沒多眨一下。
他帶著星星上樓, 推開辦公室的門, 果然看到辦公室里多了一個人。
作為老闆的親媽, 顧明麗在這裡的待遇很不錯，剛來就有助理泡了咖啡切了果盤, 不過江夫人顯然對這些沒什麼興趣, 她坐在沙發上, 脊背挺直，下顎微抬，帶著彷彿融入血液里的優雅。
「母親。」江明遠把星星放下來，對她打了個招呼，然後低頭對星星介紹：「這是奶奶。」
「奶奶？」星星疑惑，他仰起頭，看著爸爸問：「是爸爸的媽媽嗎？」
他記得學校教的兒歌裡面就是這麼說的。
「沒錯。」江明遠牽著他的手走過去，低聲說：「是爸爸的媽媽, 星星要叫奶奶。」
星星乖乖的「哦」了一聲, 睜著一雙大眼睛, 對顧明麗喊：「奶奶。」
「唉。」對於孫子, 顧明麗的態度可以稱得上溫柔, 她細聲細語應了一聲，嘴角上揚起恰到好處的弧度，保養良好的手伸出去, 拉著星星把他帶到身前：「叫星星是嗎？奶奶還是第一次見你呢。」
星星點了點頭, 表情有些羞澀, 對於這個陌生的親人，他相處時顯得不那麼自然。
「都這麼大了，在上學了嗎？」顧明麗摸著星星的臉，眼神溫柔。
江明遠在一旁淡聲說：「您不是都知道了？」
「我又不是問你。」顧明麗抬眼瞥了兒子一眼，還是跳過了這個話題，她從隨身的手袋裡面拿出個紅包，塞到星星手裡：「來，這是奶奶給星星的見面禮。」
紅包很薄，可以肯定裡面裝的不是現金。星星還是第一次收到這個玩意，有些不知道怎麼辦，他抬起頭看了爸爸一眼，見他點頭，才收下那個紅包。
給完了紅包，顧明麗又摟著星星一通親熱，江明遠在旁邊看了一會，在她將要捏到星星臉的時候開口問：「您過來有什麼事情嗎？」
「沒有事情就不能看看你嗎？」顧明麗笑著看向他，語氣帶著些埋怨：「你以為都跟你似得不顧家？我總是會想你的。」
江明遠表情平淡，走過去把星星拉出來，走到辦公桌後面說：「您如果無聊，可以找三叔的女兒抒發自己的母愛，我要工作了，您請便。」
自從上次的事情之後，這對母子兩個差不多是徹底翻了臉，江明遠說話也毫不客氣，直指對方痛處。
「你在胡說什麼？！」
果不其然，顧明麗在聽到這話之後立馬從沙發上站起來，目光咄咄逼人：「我跟你三叔沒什麼別的關係，你不要老是詆毀！」
「嗯。」江明遠從鼻子里哼出一聲，低頭批閱他的文件。星星站在他旁邊，敏銳地覺出氣氛有些不對，他睜大眼睛，看著和平時非常不一樣的爸爸和那位很生氣的奶奶，害怕地往江明遠身後又躲了躲。
江明遠這才發現自己的態度可能讓孩子害怕了，他放下手中的筆，嘆了口氣把星星拉到身前圈在懷裡，抬起頭，心平氣和的問：「您找我有什麼事情，不用拐彎抹角，直說就好了。」
他遞了個台階，顧明麗接了過去，她面上重新恢復成那副溫婉的模樣，坐回沙發，對江明遠說：「我來看看孩子。」
為了更方便掌控兒子的行蹤，顧明麗在公司有好幾個「眼線」，她會給格外一筆獎金，而這些人負責向她彙報江明遠的行程，本來相安無事，但前段時間江明遠卻找借口把這些人全都開除了，這讓顧明麗的消息來源滯后了許多。
這次是還是江明遠帶著兒子到公司來轟動太大，讓遠在家裡的顧明麗也得到了消息，她這才著急趕了過來。
與對兒媳婦的要求不一樣，顧明麗對孫子的要求要小得多，在她看來，孩子的母親是誰並不重要，只要經過她的手教養長大，必定不會沾染上那些「小家子氣」。
她想的理所當然，說出的話也是差不多的味道：「孩子也不小了，你給他安排老師了嗎？我記得你三歲的時候就已經和外教在學外語了，要是沒找到，我這裡倒是有……」
「媽，」江明遠打斷她：「我似乎和您說過，我的孩子不需要您來插手？」
顧明麗面色一僵。
她當然記得這句話，那是她當母親三十年來覺得最屈辱的一天！江明遠一走她就打電話給那個人訴苦，可那人卻要她為了以後忍一忍。
忍就忍吧，就當是為了他們錯過的這些年……
顧明麗抬起下顎，喉嚨咽了兩下，強行把胸口的火氣壓下去，繼續心平氣和的講道理：「我怎麼能不管呢，你一個男人知道怎麼教孩子？你就跟你爸爸一樣，他當時也是什麼都不知道，就知道天天帶著你玩。」
「我不知道也還有星星媽媽。」
「他的媽媽……」顧明麗差點說那個女人算什麼東西，想起之前兩人的矛盾，剋制著沒把後面的說出來，她壓低眉梢，換了種說法：「他的媽媽還不是跟你一樣，都沒有經驗。」
江明遠微蹙著眉頭，面露思索，他的表現讓顧明麗心中一喜。
兒子因為一些小事和她離了心，搞的外面那些人都笑話她，她不能讓孫子也重複老路了，一定要好好教，到時候，看那些人還敢說什麼！
江明遠思考了一會，眉頭舒展開來，他看向顧明麗，說出的話卻與她想象中的完全不同：「我在M國還有個航運公司，忙不過來，想讓三叔幫我去管一下，您看怎麼樣？」
顧明麗先是奇怪他為什麼說公司的事情，聽完之後卻是一喜。
兒子當初被排擠出公司，確實是旭東他們做的過分了。後來兒子重新回來，就把這一群叔伯兄弟都清算了乾淨，想想旭東忙碌了一輩子，這幾年卻在家閑著完全找不到事情做，還總怕被繼續報復，他不高興，顧明麗看著也難受。
要是可以出國就好了，旭東他這幾年之所以不敢動，不就是因為怕走不出去嗎？現在兒子讓他管一家公司，既可以逃離這個地方不用提心弔膽，又可以當做一個新的起點，簡直兩全其美。
而且……
因為那些封建思想，旭東和她接觸總是不方便，要是出了國可就不用擔心這些問題了。
想想以後兩人隨意見面、甚至可以同居一室的場景，顧明麗恨不得立馬替江旭東答應下來，努力許久才壓下那股喜悅，她微微頷首，說可以幫忙問問，說完也不再展現什麼家庭親情了，迫不及待的開口告辭。
辦公室的門在眼前關上，江明遠神色也漸漸變冷。
星星看到他這樣子，有點害怕：「爸爸？」
「沒事。」江明遠輕拍著兒子的背安撫，沒有管桌上的那些文件，電腦打開一個網頁，放輕聲音問星星：「我們來給媽媽挑個禮物，寶貝你覺得哪個好看？」
……
星星跟爸爸上班的第一天的下午，就在挑禮物的時間中過去了。齊山過後送過來許多小冊子，都是各家奢侈品店的當季新品，小傢伙挑的特別認真，每樣東西都要看好多遍，從裡面選出自己喜歡的，再一一對比，直到下班前，他才找到個自己最滿意的。
那是個白色的口蓋包，包的外表看起來毛茸茸的，用不同種類的寶石鑲嵌出一個很大的品牌的標識，看起來耀眼奪目。
星星一眼就瞅中了這個，後面看了一圈也沒覺得有誰比這個更漂亮的了，他拿著那本小冊子去找爸爸，江明遠剛好處理好最後一項工作，他把文件放到一旁，接過星星手裡的東西，眉頭微挑：「選這個？」
「對！」星星點頭：「我覺得這個特別特別漂亮！」
「那好吧。」江明遠也沒什麼意見，他對這些東西的了解跟兒子差的不多，既然星星說可以，他就相信一回。
電話打出去，那邊說這款包國內沒有，需要臨時調派，需要等兩天時間，江明遠表示沒問題，掛斷電話，又跟星星約定了先不把這個事情告訴程歡。
「好！」星星昂著頭，一臉莫名其妙的驕傲：「我們不告訴媽媽。」
帶著和爸爸兩個人的秘密，星星特備亢奮地回了家，一到家就對程歡嘿嘿傻笑，笑了一會又拿著玩具在家裡亂竄，竄一會就來叫一句「媽媽」。
看那個樣子可能下一秒就要泄密。
他這樣子，程歡怎麼可能看不出來有問題？吃完飯，她在星星又一次竄過來的時候把人捉住，按著問：「你今天幹什麼壞事了？」
「嘿嘿嘿嘿。」星星先是笑了好多聲，又扭頭看了眼爸爸，這才開口說：「我沒有啊。」
這種表現跟說自己就是有秘密也差不了多少，江明遠扶額，對上程歡懷疑的視線淡定道：「可能今天第一天跟我去公司，有點激動？」
「爸爸激動是什麼意思？」
「就是說你很高興。」
「哦，那我就很激動。」星星上下點了點小腦袋，眼睛一轉，又跟程歡說：「媽媽我今天看到奶奶了，她給了我一張紅色的紙。」
說著就把口袋裡的那個紅包拿了出來。
紅包內揉虐地破破爛爛，露出裡面卡片的一角，程歡接過紅包，看向江明遠，面上有些擔憂。
「沒事，別擔心。」江明遠確定自己母親最近應該都沒心思管自己的感情生活，他笑了笑，不甚在意道：「她就是來看一眼星星，別的不會管，給的見面禮收了就好，隨便用不用省，也別有什麼心理負擔。」
「反正那也都是我賺的錢。」末了，他又添上這一句。
程歡：「……」
她臉上漸漸換了個表情，像是第一次認識江明遠一樣把對方打量了個遍，驚訝道：「沒想到你還會開玩笑。」
江明遠：「……我說的是實話。」
「好吧。」程歡聳了聳肩，倒是真的不覺得介意了，她也沒準備要小孩子的前，把紅包里的卡片掏出來，塞進星星口袋裡：「收著吧，爸爸給你的零花錢。」
星星低著頭，小手把包里的卡片抽出來，皺著臉看了許久，突然抬頭沖江明遠委屈道：「爸爸騙人，這根本不是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