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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5章 這是苦禪寺

  佛龕的兩側是掛著一副竹刻的行草對聯,對聯隻是刻在竹上,並沒有用任何的顏色填充,一色的竹紋,雖然清淺,可是凸凹之間字跡清晰可辨。


  上聯寫的是“自在自觀觀晶自在”下聯配的是“如來如見見如來。”


  除了這個佛龕,房間裏隻有一張現在自己睡著的禪床,再就是臨窗的位置擱置著的一個紅木羅漢方桌和兩把羅漢椅。羅漢桌上沒有擺放茶具,隻擱著一副椅盤,旁邊擱著兩個做工極其簡陋竹製的棋盒。


  “王妃,醒了?”


  施嬤嬤見白錦繡這邊有了動靜,已經領了兩個小丫頭,邁步進到了房裏。


  “這是哪兒裏?”


  白錦繡先是揉了揉眼角,這才想起來昨天夜裏孫恪帶自己上了山。


  “王爺呢?”


  施嬤嬤上前,遞過溫溫的毛巾。


  “王爺下山了,說是有政務要處置,讓奴婢告訴王妃,若是王妃喜歡,可以在山上小住兩日,等王爺忙過了這兩天,親自上山來接您。”


  白錦繡點了點頭,她一邊擦著臉,一邊又打量著這個極雅致的禪房,想了片刻,白錦繡問道。


  “這是哪座廟?”


  “這是苦禪寺。”


  施嬤嬤才接了一句,白錦繡訝然的問道。


  “苦禪寺?”


  “是。”


  白錦繡越發弄不懂孫恪在想什麽了,這幾日明明是在為了阮非墨的事橫吃飛醋,現如今這人怎麽又把她留到了這裏。


  抿了口丫環遞到嘴邊的茶淨了口,白錦繡吩咐施嬤嬤準備了一套極素靜的衣裙,梳妝好了以後,親自去了主持的院子,拜會主持。


  白錦繡身份特殊,主持雖然是個出家人,但也是對白錦繡禮貌有嘉。


  “到底是我打擾了大師的清修。”


  白錦繡格外的客氣了一句,那主持以前便見過白錦繡,今日一麵之緣又覺得白錦繡談吐不凡,較之白錦繡剛進門時的謹慎,這時便自然了兩分。


  “施主客氣。”


  老和尚雖是慈眉善目,隻是眉宇間仍舊透著法相莊嚴,白錦繡話語間也帶了些莊重的顏色。


  正在說話的時候,白錦繡聽到外間有個極熟悉的聲音,淺笑著道。


  “聽說大師這裏有了貴客,”


  阮非墨實在沒有想到會在這裏碰到白錦繡,他今天早起了以後,隻聽小沙彌說半夜主持親自迎了上來的位貴客。


  阮非墨挑起了竹簾,卻驚見眼前不遠處,白錦繡竟然端端的坐著,若似夢中。


  施嬤嬤才要攔人,白錦繡使了個眼色,這裏畢竟不是王府,又是在寺裏,哪兒有她做客人的去攔人入內的道理。


  阮非墨一愣了以後,回過了神,便穩穩的邁著步子走了進來。


  “抱歉,不知道原是位女客,是非墨唐突了。”


  說完了以後,阮非墨笑著對方丈說了句。


  “非墨先出去了。”


  白錦繡心底無端的一跳,看著阮非墨的背影,心頭微酸,未及想明白已然出口說了句。


  “非墨,怎麽連我也不願意見了嗎?”


  阮非墨回過頭,素是平靜如水,端儀有方的眸裏,暗淡而且輕柔的目光投到白錦繡的身上,與白錦繡清澈的視線撞到一處時,兩個人俱都不由不各自歎息。


  “認得到是認得,隻是今時不同往日,非墨不敢唐突上前。”


  “你啊!”


  白錦繡故做輕鬆的笑。


  “故人一向可好?”


  “尚好。”


  阮非墨自幼和白錦繡一起長大,自是熟悉白錦繡的脾氣和稟性,見白錦繡話語裏透著的熟稔和故意為難他的揶揄,阮非墨搖了搖頭,清風一樣的唇角,掛了絲極淡的淺笑。


  “你呢?”


  “我也算是尚好。”


  兩個人又是相識一笑。


  白錦繡麵對著阮非墨的時候,總能覺得自己是十分的自在和輕鬆的,不必時時的繃著一根弦,害怕什麽,而且阮非墨此時的眼神,白錦繡是極輕易便能讀得懂的,阮非墨於白錦繡就像是一池清可見底的靜水,無波無瀾,無遮無掩。


  這時有小沙彌進來請方丈去做早課,方丈打了個佛手,笑對白錦繡和阮非墨說道。


  “後院的牡丹開得正好,兩位施主若是有興致,不妨一覽。”


  “那就不打擾方丈的正事了。”


  山上的風畢竟是有些冷意,白錦繡才走了一會兒,就覺得有些冷了,這時又見腳下有些落葉,俯身捏起了一片,似是無意間的問了句。


  “先生昔日曾經說過要去靜山書院,怎麽未見成行?”


  君子比德於玉,在白錦繡的眼裏,阮非墨已然成就了他所欲的成就,當世君子,除了阮非墨以外,白錦繡再也想不到其它任何人了,身邊的人便是不用細觀,也仿佛會讓你如沐春風,如沐書香。


  就在他一舉手一抬足間,風華氣度已然如玉如圭。


  阮非墨目下無塵,隻稍稍的挪了一下視線,並沒有落到白錦繡的身上,就連她的裙角都不在阮非墨的眼簾裏,他視線所及之處,隻是身邊人眼中的那朵開得正豔的白色牡丹。


  溫潤如玉的男人,心中堆積著太多日日積蓄起來的擔心,而此時橫在嘴邊萬千想要問的話,卻終是什麽也不能問,隻得輕描淡寫的道。


  “原是如此打算的,隻是京裏有些事一直脫不開身,先是我自己的雜事,後來又是弟弟的婚事,便一直耽擱到了今天還沒來得及動身。”


  “噢,是這樣。”


  白錦繡站在一株開得極豔的牡丹前麵,看了兩眼,又故作不經意的瞥了瞥阮非墨。


  “我在王府裏便聽聞,先生的學識已然是有所成就,隻是不知先生於仕途一事,可有什麽想法。”


  明知道阮非墨秉性中正,是位謙謙君子。


  這樣的人根本不適合朝堂,可是,白錦繡又覺得他的滿腹才學,如果不用於黎民社稷,實在又是可惜。


  “非墨是個駑鈍之人,並不適合朝堂,非墨平生之所想本就是梅妻鶴子,歸於鄉野,實不再願想什麽高官厚祿之事,想是王妃錯愛非墨了。”


  “是嗎?”


  記得小時候,阮非墨曾經將齊家治國平天下做為畢生的報複,那時候,他有那麽多的雄心壯誌,可偏偏如今卻孑然一身,早年許下了的誌願,竟是一個也沒能有所成就。


  阮非墨目光端正,隻默默的看著視線所及之處的牡丹,一副極其平靜的樣子,安靜的像是一潭靜水碧波。


  隻是,隻有他心裏明白,幾次未能成行,他所想所念的也不過是眼前的人兒罷了。


  現下朝堂不穩,她又身處險境,阮非墨哪裏能舍她而去。


  白錦繡心裏有些話,不能說,阮非墨心裏有積了多少年的話,說與不說都已然是不在乎了,兩個人就這樣各自揣著自己的心思,緩步挪移。


  至到了一個叉路的小徑前的時候,阮非墨終是先停住了腳步,不著痕跡的望了白錦繡一眼,深切的目光積鬱著太多的複雜,到最後,也隻是溫柔淺笑。


  “墨還有事,先行一步。”


  “先生請。”


  白錦繡纖纖的讓了半步,斂著眉目,臉上也隻輕輕的笑了笑。


  “若是先生回歸故裏,請代錦繡問為問候,隻一句平安,其它的錦繡想來也不必再多說了。”


  “好。”


  風清雲淡,脈脈溫情,相識而笑的兩個人,雖然一個眉宇藏情,一個黛眉輕愁,可是,誰也無法否認,這樣的相識一笑,竟無半分的僭越之色。


  一個是溫文守禮。


  一個是淡然自持。


  阮非墨走了以後,白錦繡又在園子裏停留了一會兒,對著這一園姹紫嫣紅的國色天香,雖然沒有什麽欣賞的興趣,隻是,這時候,白錦繡情願站在這花間,也不願回到房裏去。


  就在白錦繡還未平複自己的情緒的時候,身後有腳步生風的響動,待白錦繡回過頭時,完顏東興已然手提著馬鞭,一身契丹服製,頭係王冠,行色匆匆的站在了她的麵前。


  “王爺怎麽會有興致來禪院?”


  白錦繡看完顏東興這樣行色匆匆的樣子,就知道他是奔自己來的,而此時自己的身邊隻有施嬤嬤在遠遠的隨著,實在是十分的不方便,白錦繡索性便退了兩步,做了個守禮的姿態,連視線也把情緒都收拾得極是行止有度。


  完顏東興上前一步,十分不悅的逼問著白錦繡。


  “你為什麽要躲我?”


  見白錦繡像是不願意見到他,完顏東興皺著一道劍眉,見此更是心生燥意。


  提著馬鞭指了指剛才阮非墨離去的方向,完顏東興提了嗓門,憋屈的又道。


  “剛才和那個小白臉在一起的時候,你怎麽倒是一副樂在其中的模樣。”


  白錦繡被這個不懂事的莽夫氣得頭疼,卻不能和他一般見識,隻能似笑不笑的應了句。


  “王爺說笑了,我也不過是在這裏遇到了故人,聊了幾句罷了,何堪王爺如此詆毀。”


  “是嗎?”


  不是沒有見過白錦繡的真性情,完顏東興哪裏會被白錦繡三言兩語的打發了。


  猛然的上前兩步,把白錦繡逼在了角落裏,讓她無處可退,就在白錦繡怒目向他看過來的時候,完顏東興倒是很有興致的定定的看著白錦繡,見白錦繡生氣了,完顏東興倒覺得自己此時有些心喜,接連著嘴角都微微上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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