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沒事，星華，如今這件事情還沒定下來呢，你不願意嫁，就算了，你姊夫也不會嫌棄你住在東宮的。”星彩坐在星華麵前，看著穿針引線神色黯然的星華，咬咬唇，妹妹舍不得，自己，又何嚐舍得？
“阿姊，我隻是在想，”星華抿抿唇，抬眸，“郭攸然，真的有必要被拉攏嗎？”
“郭攸然是將帥之才，你姊夫很喜歡他，如果一切順利的話，將來，還想讓他和薑維分守邊境。”星彩握住妹妹的手，星華卻是搖了搖頭，“但是，他是郭攸之的兄長，他根本別無選擇。”不上阿鬥的船，別的船也容不下他，若是他日後手握兵權起了別的心思，別說薑維和諸葛亮，郭攸之也一定能料理了他。
“對啊對啊，姐姐，而且郭將軍是個多好的人啊，你嫁了他，我們還能做妯娌，為什麽姐姐就一定要嫁一個需要被拉攏的人呢？”清婉咬唇看著星華，“多替自己想想不好嗎。”
“因為，這是姐姐能為你六哥做的最後一點事情了，”星華放下針線，歎息一聲，“我之所以猶豫，就是怕，強行讓張家退婚，會不會累及姊夫和郭將軍的名聲。”
“星華，”依依歎息一聲，“我知道你的心思，說句實話，如果我們異位而處，我也會像你這麽想，可是，首先，你覺得，如果你過得不好，阿鬥會怎麽樣？”
“姊夫會自責，會後悔，會不惜一切代價把我帶出來，”星華抿抿唇，“現在，姊夫絕對不會答應我去嫁給張家定的那家人，是不是？”
“第二，”依依握住星華的手，微笑，“你覺得，這世上除了諸葛亮之外，還有誰值得你姊夫去拉攏的？諸葛亮已經成親了，那，星華，你是打算等上十幾年，等到阿瞻長大嗎？”
“嫂嫂！你胡說八道什麽呢！”星華噗嗤一下笑出聲，“好了，我嫁就是了，嗯，郭攸然嘛，我見過他，這個人，至少我不討厭他。”不討厭其實也就夠了，“可是，我不想從張家出嫁。”
“那你就從我們家出嫁，沒事。”依依微笑，“大哥已經置辦好了宅子，隻是，阿鬥希望我的身份是諸葛亮的義女，我得從諸葛家走，正好，你就來補了我的缺。”
“嫂嫂……”星華抬眸，一雙眼中似嗔似怨，原本清亮的眼睛被迷茫籠罩，“出嫁之後，我是不是，很難再見到姊夫了？”
“不是。”星彩還沒開口，依依微笑著將星華攬入懷中，“你可是我和阿鬥的妹妹，妹妹來見姐姐姐夫，或者哥哥嫂嫂，有什麽不對的？”
“嫂嫂，”星華微笑著看向依依，“好啊，那將來，等到戰事平息了，我跟郭將軍回長安來，大家，就能一直在一起了，多好。”過去這麽多年，她從未離開過阿姊和姊夫，會不安，會恐懼，也在情理之中。但，沒關係，為了日後能夠相守，她不介意暫時的分離，隻要還有希望，就足夠了。
“沒事，他去打他的仗，你就留在長安也沒什麽不好。”清婉才不想離開星華，“而且，等我也嫁過去了，星華姐就是我嫂嫂，他們兄弟感情好，我們也能天天見麵，多好。”
“公主出嫁是有府邸的，你以為你跟旁人一樣，要住進男方家裏的嗎？”星華微笑著撫上清婉的頭，一笑，“那咱們說好，到時候，我就去公主府住，可不許趕我走。”
“嗯嗯嗯，把郭攸之趕走也不趕姐姐走！”清婉偎進星華懷裏，星彩和依依對視一眼，同時笑出了聲，“你們啊……”還真是兩個小孩子。
“星華同意嫁郭攸然了？”當晚阿鬥聽了消息，點頭笑了笑，“其實也不算所托非人，就是有一件事，前線戰事緊急，郭攸然也不便多留，隻怕，他們的婚事要盡快了。”可盡快就意味著從簡，而阿鬥，不想讓星華受委屈。
“沒事，你忘了咱們還有四哥呢？我叫他的人來籌備婚禮就是了，別擔心。”依依微笑，“而且，星華不想從張家出嫁，我把她送到我們家去，你看怎麽樣？”
“你二哥可是郭攸然的部將，現在還跟著郭攸然來了長安，星華從你們家出嫁，你到時候是讓他給哪邊當賓客？”阿鬥微笑著點點依依的鼻尖，“我在長安也還有幾處別院，到時候我去送嫁就是了。”
“好。”為阿鬥脫下外衣，依依輕輕抱住阿鬥的腰身，耳朵貼著對方的胸膛，“星華是嫁了，咱們呢，你有沒有問問禮部，咱們的婚事，定下來時間了嗎？”
“咱們今年怕是不行了，”阿鬥苦笑一聲，“倒不是吉日不吉日，吉日每個月都有，可，要今年成婚的話，少府監做不出禮服來。”
“這麽麻煩的嗎，”依依抿抿唇，“四哥……算了。”四哥就算再怎麽厲害，也不過是能找到民間的高手，那群人哪能跟皇室禦用的匠人相提並論？
“你帶星華去置辦點嫁妝，從東宮出錢，賬目你自己看就是了，畢竟不能委屈了星華，也不能讓四哥吃虧不是。”阿鬥將依依攬入懷中，歎息一聲，“還有，讓星華挑個別苑早點搬過去吧，她在東宮的事情被人知道了，怕是閑話不少。”
“嗯，我和星彩都操著心呢，沒事的。”依依扶著阿鬥坐下，摘下發冠，拿了玉梳梳理阿鬥的長發，“阿鬥，郭攸之和董允，還不肯來東宮見你嗎？你們到底……”
“沒事，”阿鬥眼中的不悅一閃而過，鏡中映出的笑容依舊溫柔，“他們也沒有多少時間了，等你嫁進來，他們不答應也沒用。”董允和郭攸之有這麽大膽子跟阿鬥別扭，無非就是因為依依當年曾經被劉備親自下令斬殺，可，如今劉備不在這裏，這裏隻有阿鬥。
“那也不能一直就這麽別扭著啊。”依依歎息一聲，“要不，我去見見他們，有什麽誤會的話，我去解釋解釋，說不定他們就……”董允怎麽樣她的確無所謂，但，她在意郭攸之。
“依依，”阿鬥回眸，握住依依的手，搖搖頭，“你要記住，你是太子妃，是他們的主母，依依，你應該站在恩賜的位置，你不需要討好任何人。”
“可是，你很在意他們，”身為主君，容得下這樣的臣子，僅僅一個心胸寬大是絕對不夠的，在阿鬥心裏，不僅僅是諸葛亮，郭攸之，董允，蔣琬，費禕，薑維……這些人隻怕都已經超出了臣子的範疇，而且，“四哥跟我說過，要嫁給一個男人，就必須跟他的朋友做朋友，所以我也想……”
“沒用的，依依，”阿鬥輕笑，“而且，你要跟他們有些私交，也不該是你去討好他們，攸之和休昭是什麽性子的人，你去討好，隻能被人輕賤而已。”
“那……”那我難道要丟下你一個人去麵對所有不滿嗎？
“沒事，我來就好，”阿鬥將妻子攬入懷中，“他們早晚會發現，我娶你，絕對不比我娶星彩差多少。”至於星華，嗯，那孩子還是乖乖當吉祥物比較好。
“好。”依依窩在阿鬥懷裏，歎息一聲，“我聽你的，都聽你的。”
“姊夫？”扣門聲雖然已經盡力輕下來，在寂靜的夜裏，依舊無比清晰，阿鬥推開門，星華站在夜風之中，抿抿唇，“阿姊說，明天讓我去東宮的別苑裏待嫁，郭將軍急著要走，良辰吉日也沒多久了，姊夫，我……”
“星華……”阿鬥想像以前一樣擁住星華聊以安慰，卻在即將觸上星華肩頭的時候住了手，她如今已經是別人的妻子，自己不能對她太親昵，退後一步，將雙手籠入衣袖，阿鬥歎息一聲，“都馬上成婚的人了，星華，這麽晚了，小心凍著病了。”
“姊夫！”星華眼中的水珠奪眶而出，死咬著雙唇，帶了哭腔，“姊夫，你不要我了嗎？”
“怎麽會？”阿鬥咬咬牙，手指在身側握緊，抬起又放下，星華就默默看著阿鬥的動作，也不說話，也不催促，隻是淚眼婆娑，靜靜看著阿鬥，等待他最後的決定。
“矯情什麽呢！”依依實在看不下去這糾結的兩個人，走出房門，毫不留情的推了阿鬥一把，看著星華扶住阿鬥，兩人堪堪站穩，坐在桌邊自斟自飲，挑眉一笑，“真是，這可是你自己養大的姑娘，怎麽，妹妹要出嫁了，當哥哥的連抱都不能抱一下了？”星彩死之前，星華入宮之前，阿鬥一直都是把星華當妹妹看，當女兒養的，隻是，後來兩人結為連理之後，阿鬥就漸漸分不清妹妹和妻子的界限了，畢竟，他沒有第二個可以被當做妹妹的人。
“是啊，妹妹出嫁了，還是哥哥的妹妹。”阿鬥茅塞頓開，星華眼中，也終於帶了笑意，“那，姊夫說了到時候你會來送嫁的，對嗎？”
“姊夫還要給星華添妝。”依依微笑著把兩人拉進房間，“外麵怪冷的，別凍著。有話進來說，星華可是我們的寶貝，被人欺負了的話，姊夫跟嫂嫂可是會被氣瘋的。”
“如果郭攸然對你不好，你就回來，姊夫養你一輩子。”阿鬥關上門，語調鄭重得沒有絲毫調侃的意味，“不管是郭攸然還是郭乘雲，有人敢對你不好，就寫信給姊夫。”
“姊夫你先是給我主婚，然後又給我添妝送嫁，誰又有多大膽子敢欺負我？”星華噗嗤一笑，“我覺得，與其擔心我會不會被欺負，你還不如想想怎麽安撫郭攸之。”
“我又鑽不進他肚子裏去，哪知道他會怎麽想。”阿鬥漫不經心的語調讓星華心頭一跳，姊夫終究是生氣了，也對，他是該生氣的，“沒事，姊夫不會給任何人欺負你的機會的。”
“哥，你說什麽，你給我再說一遍？”是不是自己聽錯了？被大哥揪回家的時候，郭攸之正在跟董允商量這個局接下來到底該怎麽圓，硬話軟話主公一句都沒派人來傳過，就算是來問罪也好啊！更讓人不安的是，先生也隻跟他們留了一句“胡鬧”就再也不見人影，別笑，曾經太子身邊最親近的兩個人，如今在太子妃納采之後，連東宮的大門都進不去。可是，聽到他哥給他交待的話，郭攸之硬掐了自己一把才確定不是做夢，“你要娶張家二小姐？”不是，大哥，你到底知不知道張家二小姐是誰啊！
“你行了，”郭攸然苦笑著看向罕見的失態的弟弟，“我知道二小姐也是太子的女人，但，現在就這樣了。”
“誰許的婚？張家的人？”郭攸之覺得自己沒辦法給兄長解釋清楚個中緣由，索性不說了，皺起眉，“殿下知道嗎？”
“二姑娘是太子的女人，除非是太子殿下許婚，否則，我敢答應？”郭攸然苦笑一聲。
“也罷，”郭攸之歎息一聲，雖然早在納采的時候他就知道太子妃不可能是別人了，但如今，他才終於完全接受了事實，自家主上壓根沒有娶妾的打算，否則她不可能不娶小張後，可，哪有人專門找人給自己戴綠帽子的，“既然是殿下發話了的，你就娶吧。”
“你是我弟弟，婚禮那天，你不來？”郭攸然皺眉，“還有，你跟殿下之間的事情，你以為你是誰，若非殿下寬宏大量，你以為現在你還能站在這兒？”當年的君臣父子進退禮儀還是你教我的，怎麽如今你就這麽放肆？
“我倒是想啊，可如今，我連東宮大門都進不去。”郭攸之苦笑一聲，“仔細想想，從殿下回來到太子妃納采為止，東宮還有人給我們傳過話，之後就，算了不說了。”告訴兄長也沒用，隻是多一個人擔心而已。
“的確現在說這些也沒用了，還是想想怎麽見殿下吧，你不是說殿下喜歡去西市嗎，能不能跟太子偶遇一下？”郭攸然實在是擔心自己這個弟弟，畢竟，這不隻是他弟弟，更是給他開蒙，讓他不至於目不識丁，教會了他全部道理的先生，比父親更讓他敬重的人。
“殿下現在是對我不滿，你別摻和，免得到時候引火燒身。”自己和主公有那麽多年的情分在，終究不會有什麽大事，最多就是不做官了而已，他自己也沒多大能耐，把自己貶為庶人也就貶了，不會有太大的損失。可自己的兄長，郭攸之多少也知道一點，主公是想讓他與薑維平齊的，兄長可千萬不能瞎摻和，免得到時候逼主公自廢臂膀。
“你以為殿下信我，是因為誰？”郭攸然忽然覺得自家弟弟什麽時候這麽笨了？
“以前是因為我，以後，就是因為嫂嫂了，”郭攸之歎息一聲，“大哥，你一定要好好待嫂嫂，在殿下心裏，那位姑娘，可比我重要得多。”
“……”郭攸然實在是很想握住弟弟的肩問一句，你大哥我到底做了什麽居然莫名其妙就搶了太子的女人？
“小弟先出去走走，大哥新婚的時候小弟怕是去不得，就先在此賠罪了。”郭攸之起身，深深一揖，“賀禮過幾日讓乘雲帶來，小弟告辭。”前皇後的婚禮，自家主公會不在？打死他都不信，而且，這事也必須跟董允他們說清楚。
“你去哪兒！”郭攸然看著弟弟的背影，也不知自己該不該攔。
“董家，大哥不用來找我。”郭攸之的腳步頓了頓，叫住正在練武的郭乘雲，“乘雲，日後，一定要孝順繼母，你繼母還年輕，若有得罪之處，你也千萬多多包涵。”他前世死得早，沒見過曾經的星華，隻是，畢竟也曾經是一國皇後，隻怕有時候脾氣是不怎麽好。
“二叔敢不是糊塗了，乘雲身為晚輩，哪有晚輩包涵長輩的？乘雲自然是要孝順繼母才是啊。”小孩子不懂郭攸之話中深意，“而且，乘雲見過娘，隻怕到時候不是我包涵母親，是得母親別嫌棄我。”
“是嗎，那就好。”郭攸之輕輕拍拍侄兒的肩頭，“還有，前線不安全，如果真的遇到了危險，記得要保護好嫂嫂，北地風沙大，嫂嫂也未必……唉，算了。”跟他說這麽多，有多大用處，隻是，嫁給自家兄長就意味著要去北方奔波勞碌，也不知道主公到底在想什麽。
“主上要讓殿下下嫁令兄？”聞言，董允愣住，“主公這是真的下定決心，絕對不會娶兩位殿下了？敬哀皇後呢？姐姐未嫁妹妹如何出嫁？敬哀皇後的婚事訂給誰了？而且……”而且這事怎麽誰都不知道？若不是小張後要嫁的是郭攸然，若不是郭攸然是郭攸之的兄長，隻怕兩位皇後都嫁人了他們都還不知道！
郭悠然看了董允一眼，苦笑著給兩人斟茶，“這次是真的鬧過頭了，如今你我的當務之急，先想個辦法進東宮，見到主公再說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