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主公初回東宮，想來事務繁忙，臣不敢叨擾。”諸葛亮覺得比起主公悶得狠了出去一趟透透氣，似乎兒子的事情更嚴重一點，奏疏往上一遞，將兒子抱在懷裏，然後就開始請辭。阿鬥知道自家先生說得事務繁忙其實是在說他自己沒空，也就沒攔。
眼看諸葛亮走了，阿鬥轉頭看向星彩，還有些留戀方才阿瞻臉頰的手感，“我聽先生說，阿弋也添了個兒子，你說，咱們要不去看看霍夫人？”霍弋被留在荊州了，阿鬥臨回來的時候問了諸葛亮一聲要不要把人帶回來，諸葛亮回信：挺好，您就把他放那兒吧，讓他在那兒呆上幾年。
“這，我說公嗣你派人送點東西去就好，沒必要親自去吧。”本來人家陳妍卿就不喜歡你，你現在又讓人家夫妻分離。這麽說吧，你要是不出現還好，你一出現，陳妍卿不明裏暗裏懟死你才怪……別以為生性矜高又嬌生慣養的小姑娘能給你這個前途未卜的太子多少麵子。
“我想看看阿弋的兒子。”阿鬥抿唇，帶了些撒嬌的意味，“行不行啊，星彩……”阿瞻這麽可愛，也不知道那孩子長什麽樣子。
“別鬧，你要實在想去，等阿弋回來一起去，別到時候白白被人搶白一通。”一國之君這幅模樣，自己人麵前還好，這要是給別人看見了像什麽樣子？不過，就算霍弋回來了隻怕也，“算了，想去就去，反正你也不在意被人說上幾句。哎，我說人家霍弋連兒子都有了，你這個主公，難道打算看著攸之當一輩子光棍？”
“正好，你跟大臣們家裏的女眷熟悉，有沒有出身寒微的家裏，女孩子配得上攸之的？”士族是不可能了，阿鬥也不希望自家大臣跟士族關係太密切。然而，看著恨不得把頭低到地底下的郭攸之，阿鬥笑了笑，“男大當婚，是我耽擱了你這麽久，有什麽好害羞的。”
“行了吧，我看得上的，肯定看不上攸之。”星彩搖搖頭，咬牙瞪了阿鬥一眼，“我說你也是，人家當官當的好好的，你非要把人家栓到你腰帶上，嗯？”若是郭攸之有個合適的一官半職，能展露出他的才華能力，他的婚事也好辦的多，可，有幾家有氣節的人家，願意把女兒嫁給一個寵臣的？甚至還有人懷疑郭攸之是阿鬥的……那個詞太髒了，星彩說不出口。
“沒事，”阿鬥垂眸，壓下幾分薄怒，“大不了讓攸之給我當妹夫，我應該，妹妹還是挺多的吧？”
“不是，你難道不知道你有幾個妹妹幾個弟弟嗎？”星彩伸手揉揉太陽穴，“我記得我早就讓胡氏給你寫了名單了吧，怎麽，你沒看？”
“這種東西，攸之看了不就行了，我直接問他可比自己看文書快多了……”阿鬥越說越沒底氣，“那什麽，攸之，我還沒出嫁的妹妹，你看上哪個了，隨便挑！”
“你以為這是西市買東西啊！”星彩實在忍不住，一隻手指頭戳上阿鬥的太陽穴，郭攸之是個什麽性子你不知道嗎，這種話都能跟他說？你以為這是郭攸之還是費禕啊！
“行吧，攸之，你把當初胡氏的狀文拿來，我看看。”給你挑個媳婦，嗯。
“是。”郭攸之如蒙大赦，連忙起身離開阿鬥身邊，阿鬥的笑意漸漸擴大，“攸之越來越可愛了，嗯。”
“你簡直是……”星彩萬分同情可憐的郭攸之，攤上這麽個主公，倒了八輩子黴啊。
“唔，我妹子果然還不少啊，”將狀文拿來，郭攸之借口更衣便想逃出去，阿鬥眼角的餘光瞄到那孩子能跟朱砂媲美的臉色，還真怕再調侃下去會讓郭攸之下不了台，擺擺手就讓他走了。眼看郭攸之長舒一口氣，阿鬥笑著翻開文書，“可是，怎麽弟弟隻有這幾個？”還基本上都是六歲以下的，難怪自己動作都這麽大了，這群弟弟還是一點浪都沒翻起來。
“皇宮裏多一個女孩子又沒事，多一個男孩，沒準就是給自己兒子多一個競爭對手，你說呢？”星彩想了想，的確是沒必要告訴阿鬥胡氏的事情，謀害皇嗣，罪名不輕呢。
“也是，”阿鬥看著文書上自己幾個妹妹千篇一律的一個字都沒改過的稱頌之詞，苦笑著丟下文書，“這麽看能看出什麽來，你跟我說說，有沒有那種，以前不怎麽受寵的。”
“我不知道，回去幫你問問胡氏，不過也正好，馬上過年了，宮裏肯定有團圓宴，你那群妹子，還有出嫁了的姐姐們，到時候不就全看見了。”星彩攤開手，“嗯，你五哥的事情，你打算怎麽辦？就憑現在咱們手裏的那些證據，夠把他貶為庶民了，嗯，還有你二哥，現在在宅子裏囚著呢，有打算嗎？”
“五哥，自然是該怎麽辦就怎麽辦，至於二哥，我覺得，也不能全都算他的錯是不是……”阿鬥抿抿唇，他對這個二哥，感覺還不是很壞。
“你看吧，”星彩歎息一聲，“總之，你二哥對你的確是沒什麽威脅，一個不管是母親還是娘家都沒多大浪花的人，你想怎麽料理都隨意。但是五哥那邊，你得千萬小心，畢竟，現在貴妃可是聖寵不衰。”皇帝本來也不喜歡你，她要是再吹點耳邊風……最關鍵的是，就胡氏那個行事作風，還真說不準能把後宮看住多久。
“貴妃能翻起多大的浪，若是皇後，我興許還怕她三分。”阿鬥擺擺手，當年昭烈皇帝的那幾個妾，就算是在自己麵前，也基本上是沒有她們能說話的地方的。
“別看不起貴妃，這位皇帝的話，你可以稍微想想孝武皇帝，當年他廢陳皇後，立衛子夫一個公主家奴的時候，誰又想得到他真的就做出來了？”星彩聳聳肩，這就是她討厭有些看起來雄才大略的人的原因之一，剛愎自用胡亂折騰。
“不是吧……”廢立皇後這麽大的事情，真的……
“皇後的位置怕是坐不穩了，如果你真的給了皇帝掌控朝政的機會，貴妃絕對要為自己的兒子謀一個嫡出的位子，不信的話，咱們走著瞧。”星彩給了阿鬥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對了，除夕之夜，元正朝賀，你覺得，要不要讓老皇帝出來露個臉？”
“都行，問問胡氏怎麽樣方便。”他不出來更好，阿鬥還懶得跑去給別人朝賀呢，當然，他要是出來了，也很正常。
“好吧。”星彩點點頭，“我去問問胡氏，但我覺得嘛，她肯定也直接說一句不去了事。”胡氏可未必能忍得了自家主公去給別人行禮。
“還有，幫我準備點禮物，咱們去看看阿姊，”阿鬥想了想，“這兩天去行嗎？”
“馬上過年了，你這會兒去打擾人家肯定不方便，過完年再說，至少元旦過了再說，到時候找個借口，把她帶出來。”星彩擺擺手，“還有東宮屬官，賞賜什麽的，你打算讓誰打點？”
“東宮屬官我還沒認全呢，你決定算了。”阿鬥擺擺手，星彩一手扶額，“我們張家到底哪輩子欠了你們劉家的，嗯？”張飛跟著劉備顛沛流離了幾乎一輩子。自己呢？替他操心操了兩輩子。前世倒還罷了，妻子給丈夫操心天經地義，這一世呢？兩人連個夫妻名分都沒有，他這居然還變本加厲了？
“好啊，東宮屬官的心思我替你操了，但是，朝廷官員呢。”星彩攤開手，“你那個便宜爹可是把朝政交給你了，太子殿下？”
“先生會安排好的。”阿鬥擺擺手，壓根沒把這種事放在心上，星彩苦笑著扶額，“你讓兩位相公怎麽想？嗯？”
“最後下命令的還是我，有多大關係，”雖然自己就是個擺設，“我看，現在北方的事情也安定下來了，我想把外公召回來，你看，怎麽樣？”
“算了吧，”星彩搖搖頭，“我知道你是心疼你外公年紀大了，可是，你難保別人怎麽想，尤其是你外公。他可是被罷免過一次的人，而且，把你外公換了，你讓誰掛帥？薑維，終究還是年輕了些，不能服眾，其他人，你放心？”
“不放心，”阿鬥苦笑，“可是，外公都多大的人了，萬一在戰場上有了什麽閃失，我……”
“好了，你外公可是主帥，又那麽大的人了，怎麽可能親冒矢石，薑維也不是沒神的人。”他會幫你護著你外公的。
“也好。”阿鬥一手扶額，“也隻能這樣了。”
“還有，你看看，這是誰。”星彩一邊看文書，一邊噗嗤一下笑出了聲，“我本來以為你要效仿宣帝來個故劍情深，現在看來，不用了。”
“怎麽了？”阿鬥湊過頭，看著星彩手上自家外公為將士請功的奏表，在一堆密密麻麻的文字中間找到了星彩最想給自己看的人名，“藤宜亨？二哥？二哥他從軍去了？”
“是啊，三哥也從軍去了，記得不？還被你留在霍弋那兒，你要是加以栽培，說不定真能弄個外戚之家出來。”星彩微笑，在大漢，在阿鬥他們眼裏，外戚就是為了協助皇室掌理天下而存在的，否則，要外戚幹嘛？漢獻帝伏皇後之父還因為政事盡歸曹操，自己徒有外戚之名，推脫過皇室授官呢，“二哥三哥都在，就剩下大哥了，要不我去幫你送個信，讓他來參加一下明年的科舉？”
“別呀，”阿鬥搖頭，“這麽一來，他不就知道我的身份了？”就依她那群哥哥護著妹子程度，自己還怎麽娶人家妹子？和大漢不同，這裏的父母，似乎都不怎麽願意讓女兒嫁入皇宮來著。
快要過年的時候，太子的事情說少不少，但要說多，其實也還好，尤其是在阿鬥說自己出去一趟身體不舒服需要休息的情況下，更是沒什麽人敢擅自打擾。審完了自家五哥，阿鬥揮退侍人，獨自坐在自己的房間裏，看著桌上的判案，深深歎息。
“阿鬥，”一雙柔荑覆上阿鬥的雙眼，阿鬥輕輕握住依依的手，微笑，“你來了。”
“嗯，”依依坐在阿鬥身邊，“我聽說，你把五皇子貶為庶民了？怎麽不殺了算了？”謀害父兄，勾結外敵，逼女幹宮女，囤積居奇，強取豪奪，林林總總加起來，殺了平民憤，多好。
“那是我哥哥，皇帝能殺不錯，你以為我也能殺？”阿鬥苦笑一聲。
“後悔嗎？”依依抱住阿鬥，輕輕靠在阿鬥後背上，“四皇子、五皇子和獫狁結盟，想要借獫狁入寇與前太子抗衡，結果大皇子先下手為強，下毒殺了前太子，然後，本想借著兩個不成器的弟弟折騰出的戰場給自己先攬個軍功，倒是不小心丟了性命。你這幾個哥哥搶皇位的法子，還真是讓人大開眼界。”
“我實在是想不通，他們也是想當皇帝的人啊，外敵入寇，對他們而言有什麽好處？”阿鬥回過頭，歎息一聲，“一個流民遍地的國家，難道是他們想要的？”
“如果不折騰出點事情，他跟皇位永遠無緣。將來的事情誰都不知道會怎麽樣，且顧眼下不是很正常的嗎。”依依攬著阿鬥坐在床上，從桌上端起微涼的粥，舀了一勺嚐了嚐，然後把第二勺送到阿鬥唇邊，“是星華的手藝，吃點吧，你也有一天沒吃東西了吧，嗯？”
“吃不下。”阿鬥歎息一聲，“皇室居然能生出這樣的子孫，我實在是……嗚嗚嗚”
“好了，你一個直接投降的皇帝，比人家又能好到哪兒去？”眼見阿鬥張開嘴，依依不由分說將粥塞進阿鬥嘴裏，“五十步笑百步，你自己說，是不是？”
“也對，”阿鬥歎息一聲，“我一個亡國之君，半斤八兩，也沒資格這麽說人家。”
“過去的就讓他過去，現在朝局也大概穩下來了，你外公那邊更是捷報頻傳，你也不用生這麽大的氣。而且說起來，你幾個哥哥折騰出這麽大的事來，歸根結底，還得怪你。”依依看著自覺地喝粥的阿鬥，露出淡淡的笑意。